《醫門法律》~ 卷一 (31)
卷一 (31)
1. 先哲格言
要之能勝攻者，方是實證，實者可攻，何慮之有？不能勝攻者，便是虛證，氣去不返，可不寒心。此邪正之本末，有不可不知也。惟是假虛之證不多見，而假實之證最多也；假寒之證不難治，而假熱之治多誤也。然實者多熱，虛者多寒，如丹溪曰：氣有餘便是火，故實能受寒。
而余續之曰：氣不足便是寒，故虛能受熱。世有不明真假本末，而曰知醫者，則未敢許也。
治其王氣者，謂病有陰陽，氣有衰王，不明衰王，則治之反甚。如陽盛陰衰者，陰虛火王也，治之者不知補陰以配陽，而專用苦寒治火之王，豈知苦寒皆沉降，沉降則亡陰，陰愈亡則火愈盛。故服寒反熱者，陰虛不宜降也。又如陽衰陰盛者，氣弱生寒也，治之者不知補陽以消陰，而專用辛溫治陰之王，豈知辛溫能耗散，耗散則亡陽，陽愈亡則寒愈甚。故服熱反寒者，陽虛不宜耗。
此無他，皆以專治王氣，故其病反如此。又如夏令本熱，而伏陰在內，故每多中寒。冬令本寒，而伏陽在內，故每多內熱。設不知此而必欲用寒於夏，治火之王；用熱於冬，治寒之王；則有中寒隔陽者，服寒反熱；中熱隔陰者，服熱反寒矣。是皆治王之謂，而病之所以反也。
氣有外氣，天地之六氣也；有內氣，人身之元氣也。氣失其和則為邪氣，氣得其和則為正氣，亦為真氣。但真氣所在，其義有三：曰上中下也。上者所受於天，以通呼吸者也。中者生於水穀，以養營衛者也。下者氣化於精，藏於命門，以為三焦之根本者也。故上有氣海，曰膻中也，其治在肺。
中有水穀氣血之海，曰中氣也，其治在脾胃。下有氣海，曰丹田也，其治在腎。人之所賴，惟此氣耳，氣聚則生，氣散則死。故帝曰氣內為寶，此誠最重之辭，醫家最切之旨也。即如本篇始末所言，及終始等篇，皆惓惓以精氣重虛為念，先聖惜人元氣至意，於此可見。奈何今之醫家，但知見病治病。
初不識人根本。凡天下之理，亦焉有根本受傷，而能無敗者，伐絕生機，其誰之咎？
諸風掉眩，皆屬於肝矣。若木勝則四肢強直而為掉，風動於上而為眩。脾土受邪，肝之實也，若木衰則血不養筋而為掉，氣虛於上而為眩。金邪乘木，肝之虛也。又諸痛瘡瘍，皆屬於心。若火盛則熾熱為癰，心之實也。陽衰則陰勝為疽，心之虛也。五臟六腑虛實皆然，故本篇首言盛者瀉之，虛者補之，末言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之，虛者責之。
蓋既以氣宜言病機矣，又特以盛虛有無四字，貫一篇之首尾，以盡其義，此正先聖心傳精妙所在，最為吃緊綱領。奈何劉完素未之詳審，略其巔末，獨取其中一十九條，演為《原病式》，皆偏言盛氣實邪。且於十九條中，凡歸重於火者，十之七八；至於不及虛邪，則全不相顧。
白話文：
能夠戰勝疾病攻勢的，才是真正的實證，實證可以用攻法來治療，不用擔心什麼。如果不能戰勝疾病攻勢的，就是虛證，元氣一旦散去就不會回來，讓人感到十分沮喪。這是邪氣和正氣的根本，是不能不知道的道理。只是假虛的症狀不常見，而假實的症狀卻非常多；假寒的症狀不難治療，而假熱的症狀常常被誤治。然而，實證通常多為熱證，虛證通常多為寒證，就像朱丹溪說的：「氣有餘就是火」，所以實證可以接受寒涼藥。
我接著說：「氣不足就是寒」，所以虛證可以接受溫熱藥。世上有些人不明白真假、本末的道理，卻自稱懂醫術，我不敢認同。
治療疾病要考慮「王氣」，意思是說疾病有陰陽之分，氣有衰旺之別，不明白衰旺的道理，就會把病治得更嚴重。例如，陽氣旺盛陰氣衰弱，就是陰虛火旺，治療的人如果不曉得補養陰氣來平衡陽氣，反而只用苦寒的藥物來治療旺盛的火，哪裡知道苦寒的藥物都是往下走的，往下走就會耗損陰氣，陰氣越耗損，火就會越旺。所以吃寒涼藥反而發熱，是因為陰虛不適合用向下走的藥。又例如，陽氣衰弱陰氣旺盛，就是氣虛生寒，治療的人如果不曉得補養陽氣來消除陰氣，反而只用辛溫的藥物來治療旺盛的陰，哪裡知道辛溫的藥物會耗散陽氣，耗散陽氣就會使陽氣更衰弱，陽氣越衰弱，寒氣就會越嚴重。所以吃溫熱藥反而發寒，是因為陽虛不適合用耗散的藥。
這沒有別的原因，都是因為只專注治療「王氣」，所以病才會變得更嚴重。又例如，夏天本來就熱，但體內卻潛藏陰氣，所以常常會出現中寒的症狀。冬天本來就寒冷，但體內卻潛藏陽氣，所以常常會出現內熱的症狀。如果不知道這個道理，夏天一定要用寒涼藥來治療旺盛的火，冬天一定要用溫熱藥來治療旺盛的寒，就會出現中寒被阻隔，吃了寒涼藥反而發熱；或是中熱被阻隔，吃了溫熱藥反而發寒的狀況。這些都是只治療「王氣」造成的，所以病才會變得更嚴重。
氣有外氣，是指天地之間的六氣；有內氣，是指人體內的元氣。氣失去平衡就會變成邪氣，氣得到平衡就是正氣，也是真氣。但是真氣所在的位置，可以分為三部分：上、中、下。上是指從天接受的氣，用來呼吸的；中是指從飲食吸收的氣，用來滋養身體的；下是指精氣轉化而成的氣，藏在命門，作為三焦的根本。所以，上有氣海，叫做膻中，它對應的是肺。
中有水穀氣血之海，叫做中氣，它對應的是脾胃。下有氣海，叫做丹田，它對應的是腎。人所依靠的，就是這些氣，氣聚集就會生存，氣消散就會死亡。所以古人說「氣內為寶」，這真的是非常重要的話，也是醫家最重要的宗旨。就像本篇從頭到尾所說的，以及其他章節，都是反覆強調精氣和虛弱的重要性，可見古代聖賢非常重視人的元氣。但是現在的醫生，只知道看到病就治病。
一開始就不認識人的根本。凡是天下的道理，哪有根本受到損傷，卻不會失敗的？這就像是砍斷了生機，這到底是誰的過錯？
各種眩暈的症狀，都屬於肝。如果肝木太過旺盛，就會四肢僵硬而產生抽搐，風邪向上動就會產生眩暈。脾土受到邪氣侵犯，是肝的實證，如果肝木衰弱，就會導致血無法滋養筋脈而產生抽搐，氣虛向上就會產生眩暈。金邪侵犯肝木，是肝的虛證。又例如各種疼痛、瘡瘍，都屬於心。如果心火旺盛，就會熾熱產生癰，是心的實證，陽氣衰弱就會使陰氣旺盛而產生疽，是心的虛證。五臟六腑的虛實都是這樣，所以本篇一開始就說「實證要瀉，虛證要補」，最後說「有病要找病因，沒有病要找潛在的問題，實證要責備其過盛，虛證要責備其不足」。
因為已經用氣來說明疾病的機理，又特別用「盛、虛、有、無」這四個字，貫穿全篇的首尾，來闡明它的意義，這正是古代聖賢心傳的精髓，是最重要的綱領。但是劉完素卻沒有詳細審查，忽略了前因後果，只擷取其中的十九條，發展成《原病式》，全部都在講盛氣實邪。而且在這十九條中，凡是歸咎於火的，就佔了十分之七八；至於不足的虛邪，則完全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