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

《醫門法律》~ 卷一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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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28)

1. 先哲格言

中焦若編,編者編絡之義,如有物編包之象,胃之外有脂如網,包羅在胃之上,以其能磨化飲食,故《脈訣》云:膏凝散半斤者此也,是必脾之大絡,此為中焦,《經》曰:主腐熟水穀是也。

下焦若瀆,瀆者溝瀆之義,可以決瀆,可以傳導,乃是小腸之下曰闌門,泌別水穀,自此而分清濁之所,此為下焦,《經》曰:在膀胱上口主瀉而不藏;又曰:主出而不納;又曰,下焦為傳化之府;又曰三焦為水穀之道路,氣之所終始也。蓋水穀之所入,自上而中,自中而下。

至於糟粕轉輸,傳道而下,一無底滯如此,尤可表其為有形明矣。所謂形者,非謂臟腑外別生一物,不過指其所而為形耳。按蔡西山據《禮運記》而言,《白虎通·性情篇》,漚亦作編,二說安得俱誤?恐漚與編,殆相似而訛之耳。(俞子容)

近時醫者,多執前人肝常有餘,腎常不足之說,往往舉手便用平肝之劑。按《聖濟經》云:原四時之所化,始於木;究十二經之所養,始於肝;女子受娠一月,是厥陰肝經養之,肝者乃春陽發動之始,萬物生長之源,故戒怒養陽,使先天之氣,相生於無窮。所以肝主色,氣和則體澤,氣傷則枯槁,故養肝戒忿,是攝生之切要也,不可泥前說。(俞子容)

《甲乙經》曰:丈夫以右為命門,左為腎;女子以左為命門,右為腎。無求子曰:男子先生右腎,女子先生左腎,是以命門為子宮,左腎為血海。張潔古云:男女皆左為腎。右為命門。男子主藏精者,氣海也。女子主系胞者,血海也。所主者異,受病則一也,此說當為定論。(俞子容辨沖為血海)

虛者補之,實者瀉之,雖三尺童子。皆知之矣。至於五實五虛,豈可與泛泛虛實同藥哉?夫一身猶一國也,如尋邑百萬圍昆陽,此五實證也,故蕭王親犯中堅而督戰。如河內飢而又經火災,此五虛證也,故汲黯不避矯詔而發倉。此可與達權通變者論,不可與貪常嗜損者說也。

夫五實為五臟俱太過,五虛為五臟俱不及,《內經》言此二證皆死,非謂必死也,謂不救則死,救之不得其道亦死也。其下復言,漿粥入胃,則虛者活;身汗後利,則實者活,此兩言自是前二證之治法也。後人只以之斷驗死生,見虛者漿粥不入,實者汗利俱閉,便委之死地,豈不謬哉?夫漿粥入胃而不注泄,則胃氣和,胃氣和,則五虛皆實也,是以生也。汗以泄其表,利以泄其里,並泄則上下通,上下通則五實皆啟矣,是以生也。

(張子和)

虛損之微者,真火尚存,服寒涼藥猶可。虛損之甚者,真火已虧,藥以寒涼,豈能使之化為精血,以補其虛乎?

虛損之證,皆下寒上熱,蓋所謂水火不交者也。其重感於寒者,則下焦作痛,不感寒者則不痛,至於上焦燥熱則一也。上焦方苦煩熱,得寒涼之藥則暫快,遂以為藥之功,故喜服之。不知寒涼之藥,不久下注,則下元愈寒。火熱為寒所逼,上行則上焦復熱愈甚,展轉反復,遂至沉錮而不可救,是則以寒涼補陰,非徒無益而且有害,世人蓋陰受其害而不知也。

白話文:

先哲格言

中焦就像用繩子編織的東西,編織的意思是指像有東西被包覆起來的樣子。胃的外面有一層像網狀的脂肪,覆蓋在胃的上方。因為它能磨碎消化食物,所以《脈訣》說的「膏脂凝結有半斤」指的就是這裡。這一定是脾臟的大絡脈,這就是中焦。《黃帝內經》說:「中焦主要腐熟水穀」就是這個意思。

下焦就像水溝,可以疏通,可以傳導。也就是小腸下方的闌門,可以區分水穀精微和糟粕,從這裡分出清濁,這就是下焦。《黃帝內經》說:「在膀胱上面,主要負責排泄而不儲藏;又說,主要負責排出而不納入;又說,下焦是傳導變化的場所;又說三焦是水穀運行的通道,也是氣的起點和終點。」水穀從上到中,再從中到下進入人體。

至於糟粕的運送,也是一路往下,沒有任何阻礙,這更能說明它是實在的,有形的。所謂的「形」,並不是說在臟腑之外另外產生一個東西,而是指它所在的位置而說它是「形」。根據蔡西山引用《禮運記》的說法,和《白虎通·性情篇》中說的「漚」字,其實應該是「編」字。這兩種說法怎麼會都錯呢?恐怕是「漚」字和「編」字因為字形相似而被誤用。

現在的醫生,大多執著於前人說的「肝常有餘,腎常不足」的觀點,動不動就用平肝的藥。但是《聖濟經》說:「四時的變化起源於木,十二經的滋養起源於肝。女子懷孕一個月,是由厥陰肝經滋養。肝是春天陽氣發動的開始,是萬物生長的根源。」所以要戒怒,保養陽氣,使先天的精氣能夠不斷地生成。肝臟主宰氣色,氣血和諧則身體潤澤,氣血損傷則身體枯槁。所以養肝戒怒是養生的重要關鍵,不能死守前人的說法。

《甲乙經》說:「男子以右邊為命門,左邊為腎;女子以左邊為命門,右邊為腎。」無求子說:「男子先有右腎,女子先有左腎,所以命門就是子宮,左腎是血海。」張潔古說:「男女都是左邊為腎,右邊為命門。男子主導藏精的是氣海,女子主導維繫胞胎的是血海。他們所主導的不同,但生病的情況卻是一樣的,這個說法應該是定論。」(俞子容認為衝脈就是血海)

虛證要補,實證要瀉,即使是三歲小孩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所謂的五實五虛,怎麼能和一般的虛實證用相同的藥呢?人體就像一個國家,如果一個城池被包圍,有百萬大軍,這就是五實證,所以需要君王親自上陣督戰。如果一個地區發生饑荒又遭遇火災,這就是五虛證,所以需要大臣不顧一切,打開糧倉救災。這些道理,可以和那些懂得變通的人討論,不能跟那些只會墨守成規的人說。

所謂的五實,是指五臟都過於亢盛;五虛,是指五臟都過於虛衰。《黃帝內經》說這兩種證候都會死,並不是說一定會死,而是指如果不救治就會死,如果救治不得法也會死。後面又說,喝了粥,虛證的人就能活;排汗後又排泄,實證的人就能活。這兩句話是針對前面說的兩種證候的治療方法。後人只把它們當成判斷生死的依據,看到虛證的人喝不下粥,實證的人汗液和排泄都不通暢,就認為他們必死無疑,這不是太荒謬了嗎?喝了粥卻沒有腹瀉,表示胃氣和順,胃氣和順,五虛的狀況就會轉為充實,這樣就能活。排汗是為了疏通體表,排泄是為了疏通體內,兩者同時進行就能使上下通暢,上下通暢,五實的狀況就會好轉,這樣就能活。

虛損比較輕微的,真火還在,服用寒涼的藥還可以。虛損非常嚴重的,真火已經虧虛,用寒涼的藥,怎麼能把它變成精血來補充虛損呢?

虛損的症狀,都是下寒上熱,這就是所謂的水火不濟。如果虛損又受到寒邪侵襲,下焦就會疼痛;如果沒受寒邪侵襲就不會痛,但上焦燥熱的狀況都是一樣的。上焦正感到煩熱,用了寒涼的藥會暫時感到舒服,就以為是藥的功效,所以喜歡服用寒涼的藥。但不知道寒涼的藥,用久了就會下行,使下焦更加寒冷。火熱被寒涼逼迫,就會向上運行,使上焦更加熱,反覆折騰,最終導致病情加重而不可救藥。所以,用寒涼來滋補陰虛,不僅沒有效果,反而有害,世人卻因此而受到傷害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