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門法律》~ 卷六 (46)
卷六 (46)
1. 肺癰肺痿門
數虛數實之脈，以之分別肺痿、肺癰。是則肺痿當補，肺癰當瀉，隱然言表。
《金匱》論肺癰，又云：寸口脈微而數，微則為風，數則為熱。微則汗出，數則畏寒。風中於衛，呼氣不入。熱過於榮，吸而不出。風傷皮毛，熱傷血脈，風舍於肺，其人則咳，口乾喘滿，燥不渴，時唾濁沫，時時振寒，熱之所過，血為之凝滯，蓄結癰膿，吐如米粥，始萌可救，膿成則死。
肺癰之脈，既云滑數，此復云微數者，非脈之有不同也。滑數者，已成之脈。微數者，初起之因也。初起以左右三部脈微，知其衛中於風而自汗。左右三部脈數，知為榮吸其熱而畏寒。然風初入衛，尚隨呼氣而出，不能深入，所傷者，不過在於皮毛。皮毛者，肺之合也。風由所合，以漸舍肺俞，而咳唾振寒。
茲時從外入者，從外出之，易易也。若夫熱過於榮，即隨吸氣深入不出，而傷其血脈矣。衛中之風，得榮中之熱，留戀固結於肺葉之間，乃致血為凝滯，以漸結為癰膿。是則有形之敗濁，必從瀉肺之法而下驅之，若得其毒隨驅下移，入胃入腹入腸，再一驅即盡去不留矣。安在始萌不救，聽其膿成，而致肺葉腐敗耶？
《金匱》於二證，用徹土綢繆之法，治之於早。然先從脈辨其數虛數實，次從口辨其吐沫乾燥。然更出一捷要之法，謂咳嗽之初，即見上氣喘急者，乃外受風寒所致，其脈必浮，宜從越婢加半夏之法，及小青龍加石膏之法，亟為表散。不爾即是肺癰、肺痿之始基，故以咳嗽上氣病證，同敘於肺癰，肺痿之下，而另立痰飲咳嗽本門，原有深意。
見咳而至於上氣，即是肺中壅塞，逼迫難安，尚何等待，不急散邪下氣，以清其肺乎？然亦分表裡虛實為治，不當誤施，轉增其困矣。
《金匱》云，上氣面浮腫，有息，其脈浮大不治，又加利尤甚。又云：上氣喘而燥者，屬肺脹欲作風水，發汗則愈。
上氣之促，至於面目浮腫，鼻有息音，是其肺氣壅逼，上而不下，加以其脈浮大，氣方外出，無法可令內還而下趨，故云不治也。加利則上下交爭，更何以堪之！肺脹而發其汗者，即《內經》開鬼門之法，一汗而令風邪先泄於肌表。水無風戰，自順趨而從下出也。若夫面目浮腫，鼻有息音，其痿全在氣逆，氣可外泄乎？況乎逆上者未已，可盡泄乎？外不可泄，而內又不能返，故云不治。良工苦心，以漸收攝其氣，順從膀胱之化，尚可得生。
故知不治二字原活，初非以死限之矣。
論《金匱》甘草乾薑湯，法云：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遺尿，小便數。所以然者，以上虛不能制下故也。此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用甘草乾薑湯以溫之。若服湯已，渴者屬消渴。
肺熱，則膀胱之氣化亦熱，小便必赤澀而不能多。若肺痿之候，但吐涎沫而不咳，復不渴，反遺尿而小便數者，何其與本病相反耶？必其人上虛不能制下，以故小便無所收攝耳。此為肺中冷，陰氣上巔，侮其陽氣，故必眩。陰寒之氣，凝滯津液，故多涎唾。若始先不渴，服溫藥即轉渴者，明是消渴飲一溲二之證。消渴又與癰疽同類，更當消息之矣。
白話文：
從脈象的虛實來區分肺痿和肺癰，很明顯地指出肺痿要用補法，肺癰要用瀉法。
《金匱要略》中論述肺癰時說：「寸口脈象微弱而數快，微弱代表有風邪入侵，數快代表有熱。微弱會導致出汗，數快會導致怕冷。風邪侵犯衛氣，會造成吸氣容易而呼氣困難。熱邪侵犯營血，會造成呼氣容易而吸氣困難。風邪傷害皮毛，熱邪傷害血脈，風邪會停留在肺部，病人會咳嗽、口乾、喘不過氣、胸悶但不會覺得渴，時常吐出混濁的痰沫，時常感到寒顫。熱邪停留之處，血液會凝滯，積聚形成膿瘍，吐出來像米粥一樣的膿液。剛開始發病時還可以治療，膿瘍形成就難以救治了。」
肺癰的脈象，前面說過是滑數，這裡又說是微數，並不是脈象有不同。滑數的脈象代表病程已經發展到一定階段，而微數的脈象代表剛開始發病的徵兆。剛開始發病時，如果左右三部的脈象微弱，代表衛氣受到風邪侵犯而導致自汗；如果左右三部的脈象數快，代表營血吸收熱邪而導致怕冷。風邪剛侵入衛氣時，還會隨著呼氣排出，無法深入，傷害的只是皮毛。皮毛是肺臟的合體，風邪會從皮毛逐漸轉移到肺俞穴，導致咳嗽、吐痰、寒顫。
這時候，從外侵入的邪氣，很容易從體表排出。如果熱邪侵犯營血，就會隨著吸氣深入體內而無法排出，並且傷害血脈。衛氣中的風邪，和營血中的熱邪，停留在肺葉之間，導致血液凝滯，慢慢形成膿瘍。這種有形的病理產物，必須用瀉肺的方法來排出。如果能將毒邪隨著排泄移到胃、腹、腸，再一併排出，就能徹底去除病根。為什麼要等到病情發展到膿瘍形成，導致肺葉腐敗才來治療呢？
《金匱要略》針對這兩種疾病，提出了徹底治療的方法，及早處理。先從脈象辨別虛實，再從口中分泌物辨別乾燥與否。此外，還有一個快速有效的方法，如果咳嗽的初期就出現呼吸急促，表示是受到外來的風寒所致，脈象一定是浮的，應該用越婢加半夏湯或小青龍加石膏湯來發散體表風寒。如果不及時處理，就會變成肺癰或肺痿的開始，所以把咳嗽和呼吸急促的病證放在肺癰、肺痿的篇章中，並另外設立痰飲咳嗽的篇章，有其深遠的意義。
看到咳嗽發展到呼吸急促，就表示肺部壅塞，難以安寧，為什麼還要等待，而不趕快散邪氣、降氣，來清肺呢？但也要分清表裡虛實來治療，不應該錯誤使用藥物，反而加重病情。
《金匱要略》說，呼吸困難，臉部浮腫，呼吸有雜音，脈象浮大，這種情況難以治療，如果又出現腹瀉就更糟了。又說：「呼吸喘急而且口乾舌燥，這是肺脹要變成風水的徵兆，發汗就能痊癒。」
呼吸急促到臉部和眼睛都浮腫，鼻子呼吸有雜音，代表肺氣壅塞，向上而無法向下，再加上脈象浮大，代表氣向外散，無法讓它回歸體內向下，所以說難以治療。如果又出現腹瀉，上下同時爭奪能量，情況會更加嚴重。肺脹時發汗，就是《黃帝內經》中開啟鬼門的方法，通過發汗，讓風邪先從肌表排出。水分沒有風邪的阻礙，就會順利地從下方排出。如果臉部和眼睛浮腫，鼻子呼吸有雜音，肺痿的問題完全在於氣的逆行，氣怎麼能往外排出呢？況且逆上的氣還沒停止，又怎麼能完全排出呢？氣既不能向外排出，又不能回歸體內，所以說難以治療。高明的醫生會費盡心思，逐漸收攝氣機，使其順著膀胱的氣化，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因此，可知「不治」這兩個字並不是指一定會死亡，而是指情況危急。
論《金匱要略》的甘草乾薑湯，經文說：「肺痿吐出涎沫而不咳嗽，病人不覺得口渴，一定會有遺尿，小便次數多。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肺氣虛弱，不能約束下方。」這是肺部有寒冷的表現，一定會頭暈、多口水，用甘草乾薑湯來溫補。如果喝了藥湯之後，反而覺得口渴，那就是消渴病。
肺部有熱，膀胱的氣化也會變熱，小便一定會赤澀而量少。如果肺痿的症狀是只吐涎沫而不咳嗽，又不覺得渴，反而會遺尿而且小便次數多，這和肺熱的病症完全相反。這一定是病人上焦虛弱，無法控制下焦，導致小便無法約束。這是因為肺中寒冷，陰氣上升，侵犯陽氣，所以會頭暈。陰寒之氣凝滯津液，所以口水多。如果一開始不覺得渴，喝了溫補藥之後反而覺得口渴，這明顯是消渴病，喝一杯水就會小便兩次。消渴病和癰疽類似，更應該小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