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

《醫門法律》~ 卷六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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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34)

1. 黃癉門

(法十五條,律三條)

《經》言:溺黃赤安臥者,癉病。溺黃赤者,熱之徵也。安靜嗜臥者,濕之徵也。所以有開鬼門潔淨府之法。開鬼門者,從汗而泄其熱於肌表也。潔淨府者,從下而泄其濕於小便也。此特辨名定治之大端,而精微要渺,惟《金匱》有獨昭焉。要知外感發黃一證,傷寒陽明篇中已悉。

《金匱》雖舉外感內傷諸黃,一一發其底蘊,其所重尤在內傷,茲特詳加表彰,為後學法程焉。

《金匱》論外感熱鬱於內,而發黃之證云:寸口脈浮而緩,浮則為風,緩則為痹,痹非中風;四肢苦煩,脾色必黃,瘀熱以行。其義取傷寒風濕相搏之變證為言,見風性雖善行,才與濕相合,其風即痹而不行,但郁為瘀熱而已。及郁之之極,風性乃發,風發遂挾其瘀熱以行於四肢,而四肢為之苦煩,顯其風淫末疾之象。挾其瘀熱以行於肌膚,而肌膚為之色黃,顯其濕淫外漬之象。

其脈以因風生熱故浮。因濕成痹故緩。此而行《內經》開鬼門潔淨府之法,俾風挾之熱從肌表出,濕蒸之黃從小便出,而表裡分消,為有據也。

《金匱》重出傷寒陽明病不解,後成谷癉一證云:陽明病脈遲者,食難用飽,飽則發煩,頭眩,小便必難,此欲作谷癉;雖下之,腹滿如故,所以然者,脈遲故也。此因外感陽明,胃中之餘熱未除,故食難用飽。飽則食復生熱,兩熱相合,而發煩頭眩,小便難,腹滿,勢所必至。

在陽明證本當下,陽明而至腹滿,尤當急下,獨此一證,下之腹滿必如故,非但無益,反增困耳。以其脈遲,而胃氣空虛,津液不充,其滿不過虛熱內壅,非結熱當下之比。《金匱》重出此條,原有深意。見脈遲胃虛,下之既無益,而開鬼門潔淨府之法,用之無益,不待言矣。

嘗憶余友問:仲景云下之腹滿如故,何不立一治法?余曰:仲景必用和法,先和其中,後乃下之。友曰:何以知之?余曰:仲景云脈遲尚未可攻,味一尚字,其當攻之旨躍然。《金匱》又云:諸黃腹痛而嘔者,用小柴胡湯。觀此仍是治傷寒,邪高痛下,故使嘔也。小柴胡湯主之之法,是以知之耳。

陳無擇治谷癉,用穀芽枳實小柴胡湯,差識此意,但半消半和半下,三法並用,漫無先後。較諸仲景之絲絲必貫,相去遠矣。

《金匱》又云:趺陽脈緊而數,數則為熱,熱即消穀,緊則為寒,食即為滿。尺脈浮為傷腎,趺陽脈緊為傷脾。風寒相搏,食谷則眩,穀氣不消,胃中苦濁,濁氣下流,小便不通,陰被其寒,熱流膀胱,身體盡黃,名曰谷癉。此論內傷發黃,直是開天闢地未有之奇,東垣脾胃論彷彿什一。

後世樂宗《金匱》奧義,置之不講,殊可慨也!請細陳之。人身脾胃居於中土,脾之土,體陰而用則陽。胃之土,體陽而用則陰。兩者和同,則不剛不柔。胃納穀食,脾行穀氣,通調水道,灌注百脈,相得益彰,其用大矣。惟七情飢飽房勞,過於內傷,致令脾胃之陰陽,不相協和。

白話文:

黃疸門

本書收錄十五個治療方法和三個規律。

《內經》說:小便發黃發紅,並且臥床不起的人,就是患了黃疸病。小便黃赤是熱證的表現,安靜嗜睡是濕證的表現。因此,才有開鬼門、潔淨府的治療方法。開鬼門是通過發汗來排出體表之熱;潔淨府是通過小便來排出體內的濕邪。這是辨別病名和制定治療方案的基本原則,但其精微奧妙之處,只有《金匱要略》才能闡明。要了解外感發黃這一症狀,在《傷寒論》陽明篇中已有詳細記載。

《金匱要略》雖然列舉了外感內傷各種黃疸,一一闡明其根本原因,但更注重內傷,在此我們將詳細闡述,作為後學的學習指南。

《金匱要略》論述外感熱邪鬱積於內而發黃的症狀說:寸脈浮而緩,浮為風,緩為痹,這裏的痹不是中風;四肢煩躁,面色發黃,這是瘀熱的表現。其義取傷寒風濕相搏的變證而言,風性雖善於運行,但一旦與濕邪結合,風即為痹而不能運行,只會鬱積成瘀熱。等到鬱積到極點,風性就會發作,風邪便攜帶瘀熱運行於四肢,導致四肢煩躁,顯現出風邪侵犯的病象。瘀熱運行於肌膚,則肌膚發黃,顯現出濕邪外侵的病象。

脈象浮是因為風邪生熱,脈象緩是因為濕邪成痹。此時應遵循《內經》的開鬼門、潔淨府之法,使風邪挾帶的熱邪從肌表排出,濕邪蒸騰的黃疸從小便排出,使表裡之邪同時消除,是有依據的。

《金匱要略》又記載了傷寒陽明病不解,日久化為谷疸的症狀:陽明病脈象遲緩,吃東西不易飽,吃飽則煩躁、頭暈,小便不利,這就要變成谷疸了;即使瀉下,腹部仍然脹滿,這是因為脈象遲緩的緣故。這是由於外感陽明,胃中餘熱未除,所以吃東西不易飽。吃飽後又生熱,兩熱相合,便會出現煩躁、頭暈、小便不利、腹脹等症狀。

陽明病本應瀉下,陽明病而腹脹,更應該急下,但這一症狀,瀉下後腹脹仍然如故,不僅無益,反而加重病情。因為脈象遲緩,胃氣虛弱,津液不足,其腹脹不過是虛熱內壅,與實熱該瀉下者不同。《金匱要略》再次提出此條,自有其深意。見脈遲胃虛,瀉下無益,開鬼門潔淨府之法,亦無益,不用多說。

我曾經記得一位朋友問我:張仲景說瀉下後腹脹仍然如故,為何不另立一種治療方法?我說:張仲景一定會用溫和的方法,先調和內裡,然後再瀉下。朋友問:怎麼知道的?我說:張仲景說脈象遲緩還不能攻邪,注意“尚”這個字,其不應攻邪之意躍然紙上。《金匱要略》又說:各種黃疸伴有腹痛嘔吐者,用小柴胡湯。由此可見,這仍然是治療傷寒,邪氣上逆而痛下,所以嘔吐。小柴胡湯主治此症,以此可知。

陳無擇治療谷疸,用穀芽枳實小柴胡湯,大致了解了這個意思,但是一半消熱,一半調和,一半瀉下,三法並用,漫無先後。與張仲景的條理分明相比,相去甚遠。

《金匱要略》又說:趺陽脈緊而數,數則為熱,熱則消穀,緊則為寒,食則為滿。尺脈浮為傷腎,趺陽脈緊為傷脾。風寒相搏,吃東西就頭暈,穀氣不消,胃中濁氣鬱結,濁氣下流,小便不通,陰部受寒,熱邪流注膀胱,全身發黃,稱為谷疸。這段論述內傷發黃,真是開天闢地以來前所未有的奇文,李東垣的脾胃論與之相比,也只有十分之一。

後世的人們喜歡研究《金匱要略》的奧妙,卻忽略了這些內容,實在令人惋惜!讓我詳細闡述一下。人體的脾胃位於中焦,脾土屬陰而其功能屬陽;胃土屬陽而其功能屬陰。兩者協調,則不剛不柔。胃納穀食,脾運化穀氣,通調水道,濡養全身,相輔相成,其作用很大。只是由於七情(喜怒哀樂憂思恐)以及飢飽、房事、勞累等,過度損傷身體,導致脾胃的陰陽失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