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門法律》~ 卷六 (35)
卷六 (35)
1. 黃癉門
胃偏於陽，無脾陰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夏無冬，獨聚其熱而消穀。脾偏於陰，無胃陽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冬無夏，獨聚其寒而腹滿，其人趺陽之脈緊寒數熱，必有明徵，診其或緊或數，而知脾胃分主其病。診其緊而且數，而知脾胃合受其病，法云精矣。然更有精焉，診其兩尺脈浮，又知並傷其腎。
夫腎脈本沉也，胡以反浮？蓋腎藏精者也，而精生於穀，脾不運胃中谷氣入腎，則精無裨而腎傷，故沉脈反浮也。知尺脈浮為傷腎，則知趺陽脈緊，即為傷脾。然緊乃肝脈，正仲景所謂緊乃弦，狀若弓弦之義。脾脈舒緩，受肝木之克賊，則變緊。肝之風氣，乘脾聚之寒氣，兩相搏激，食谷即眩。
是谷入不能長氣於胃陽，而反動風於脾陰，即胃之聚其熱而消穀者，亦不過蒸為腐敗之濁氣，而非精華之清氣矣。濁氣繇胃熱而下流入膀胱，則膀胱受其熱，氣化不行，小便不通，一身盡黃。濁氣繇脾寒而下流入腎，則腎被其寒，而克賊之餘，其腹必滿矣。究竟谷癉由胃熱傷其膀胱者多，由脾寒傷其腎者，十中二三耳。
若飲食傷脾，加以房勞傷腎，其證必腹滿而難治矣。仲景於女勞癉下，重申其義曰：腹如水狀不治，豈不深切著明乎？
女勞癉額上黑，謂身黃加以額黑也。黑為北方陰晦之色，乃加於南方離明之位，此必先有胃熱脾寒之濁氣，下流入腎，益以女勞無度，而後成之，其繇來自非一日。《肘後》謂因交接入水所致，或有所驗。然火炎薪燼，額色轉黑，雖不入水，其能免乎？故脾中之濁氣，下趨入腎，水土互顯之色，但於黃中見黑滯耳。
若相火從水中上炎，而合於心之君火，其勢燎原，煙焰之色，先透於額，乃至微汗亦隨火而出於額，心之液且外亡矣。手足心熱，內傷皆然。日暮陽明用事，陽明主闔，收斂一身之濕熱，疾趨而下。膀胱因而告急，其小便自利，大便黑，時溏，又是膀胱蓄血之驗，腹如水狀，實非水也，正指蓄血而言也，故不治。
酒癉心中懊憹，而熱不能食，時欲吐。酒為濕熱之最，氣歸於心肺，味歸於脾胃，久積之熱，不下行而上觸，則生懊憹。痞塞中焦，則不能食。其濕熱之氣，不下行而上觸，則為嘔。嘔則勢轉橫逆，遍漬周身也。《傷寒論》謂陽明病無汗，小便不利，心中懊憹者，身必發黃。是知熱甚於內者，皆足致此，非獨酒矣。
《金匱》治酒癉，用或吐或下之法云：酒黃癉，必小便不利，其候心中熱，足下熱，是其證也。又云：或無熱，清言了了，腹滿欲吐，鼻煤，其脈浮者，先吐之。沉弦者，先下之。又云：心中熱，欲嘔者吐之愈。又云：心中懊憹，或熱痛，梔子大黃湯主之。又云：下之久久為黑癉，言雖錯出，義實一貫。
白話文：
黃疸這種病，主要由於胃的陽氣偏盛，缺少脾的陰氣來調和，就像大自然只有夏天沒有冬天一樣，導致熱氣集中，消化食物過快；而脾的陰氣偏盛，缺少胃的陽氣來調和，就像大自然只有冬天沒有夏天一樣，導致寒氣聚集，腹部脹滿。病人腳背上的脈象（趺陽脈）會呈現緊、寒、數、熱等不正常的現象，這是明顯的徵兆。診脈時，如果發現脈象時緊時數，就可以判斷是脾和胃各自出了問題。如果脈象既緊又數，就表示脾和胃同時生病。這其中的道理很精闢。但還有更精微之處，如果發現兩手關脈以下的脈象（尺脈）浮在表面，就知道腎也受到傷害。
腎脈本應沉在深處，為什麼反而浮在表面呢？這是因為腎是儲藏精氣的器官，而精氣是從食物中來的。如果脾不能正常運化胃中的食物精華，使之進入腎臟，腎臟就得不到精氣的滋養而受損，所以原本應該沉的脈象反而浮了起來。知道尺脈浮表示腎受損，就可以推斷趺陽脈的緊是脾受損。然而，緊脈也可能是肝脈的表現，正如仲景所說，緊脈就像繃緊的弓弦。脾脈本應舒緩，但受到肝木的克制，就會變得緊張。肝的風氣，乘著脾聚集的寒氣，兩者互相搏擊，就會出現吃下食物就頭暈的現象。
這是因為食物進入胃後，不能增加胃的陽氣，反而引動脾的陰寒之氣，即使胃的陽熱消耗了食物，也只是蒸發成腐敗的濁氣，而不是精華的清氣了。濁氣從胃熱下流到膀胱，膀胱會因熱而氣化失常，導致小便不通，全身發黃。濁氣從脾寒下流到腎臟，腎臟會因寒而受損，並且受到克制，肚子一定會脹滿。總體來說，由於胃熱傷及膀胱而引起的黃疸比較多，由於脾寒傷及腎臟而引起的，十個裡面只有兩三個而已。
如果因為飲食損傷脾，再加上縱慾過度損傷腎，一定會腹脹，而且難以治療。仲景在講女勞黃疸時，也強調了這個道理，他說：「腹部像水腫一樣，是無法治好的。」這難道不是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嗎？
女勞黃疸會出現額頭發黑的現象，表示在全身黃疸的基礎上，又加上了額頭發黑。黑色代表北方的陰暗，出現在代表南方的額頭部位，這一定是先有胃熱脾寒的濁氣下流入腎，加上縱慾無度才會形成。這種疾病的形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肘後方》說，這是因為性交時接觸到水導致的，這或許有一定道理。但是，就像柴火燃燒殆盡，額頭的顏色也會發黑，即使沒有接觸到水，又怎能避免呢？所以，當脾中的濁氣下流進入腎臟時，水土兩種屬性就會互相顯現，從黃色的基礎上出現黑色的滯澀之色。
如果腎中的相火從水底向上燃燒，與心臟的君火結合，就像燎原之火一樣，燃燒的煙焰之色，首先會從額頭透出來，甚至連微汗也會隨著火熱從額頭流出，心臟的津液也會因此而喪失。手腳心發熱，都是內傷造成的。到了傍晚陽明經當令的時候，陽明經主閉合，收斂全身的濕熱，快速向下運行。膀胱因此告急，出現小便順暢，大便發黑，時而溏瀉，這是膀胱積血的表現。腹部像水腫一樣，其實不是水，而是指積血，所以無法治癒。
酒黃疸會出現心中煩悶，發熱而吃不下東西，時常想吐的症狀。酒是濕熱之物，氣歸於心肺，味歸於脾胃，長期積熱，不向下行走，反而向上侵擾，就會產生煩悶。如果阻滯在中焦，就會吃不下東西。濕熱之氣，不向下走反而向上侵擾，就會引起嘔吐。嘔吐則會使病情轉為橫逆，遍及全身。《傷寒論》說，陽明病沒有汗，小便不暢，心中煩悶，身體一定會發黃。由此可知，體內熱盛，都可能導致發黃，而不僅僅是喝酒。
《金匱要略》治療酒黃疸，採用催吐或瀉下的方法。書中說，酒黃疸一定小便不暢，表現為心中發熱，腳底發熱。又說，如果沒有發熱，神智清醒，腹脹想吐，鼻孔乾燥，脈象浮的，就先催吐；脈象沉弦的，就先瀉下。又說，心中發熱，想吐的，催吐就會好。又說，心中煩悶，或發熱疼痛，就用梔子大黃湯治療。又說，瀉下太久會變成黑疸，雖然說法有出入，但意思卻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