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門法律》~ 卷四 (1)
卷四 (1)
1. 熱濕暑三氣門
(法二十五條,論三篇,律十一條)
六氣,春主厥陰風木,秋主陽明燥金,冬主太陽寒水,各行其政。惟春分以後,秋分以前,少陽相火,少陰君火,太陰濕土,三氣合行其事。是故天本熱也,而益以日之暑;日本烈也,而載以地之濕;三氣交動,時分時合。其分也,以風動於中,勝濕解蒸,不覺其苦。其合也,天之熱氣下,地之濕氣上,人在氣交之中,受其炎蒸,無隙可避,多有體倦神昏,肌膚疿起,胸膺痤出,頭面癤生者矣。甚則消渴癰疽,吐瀉瘧痢,又無所不病矣。
白話文:
六種氣候,春主厥陰風木,秋主陽明燥金,冬主太陽寒水,各自行使它的職能。只有在春分以後、秋分以前,少陽相火、少陰君火、太陰濕土,三種氣候同時發揮作用。所以,天氣本來是炎熱的,再加上日頭的暑氣,日頭本來就烈,加上地上的濕氣,三種氣候相互作用,時而分開、時而結合。天氣分開的時候,風在當中吹動,勝過濕氣,消解蒸熱,感覺不到炎熱的痛苦。天氣結合的時候,天上的熱氣下降,地上的濕氣上升,人在氣候交雜之中,受到悶熱的蒸氣,沒有縫隙可以躲避,很多人的身體疲倦、精神昏沉,皮膚發癢,胸口痤瘡叢生,頭臉上長瘡。嚴重的話就是消渴、癰疽、嘔吐、腹瀉、瘧疾、痢疾,此外沒有什麼疾病不會發作的。
其不能澹泊滋味,屏逐聲色者,且以濕熱預傷金水二臟,為秋冬發病之根。故病之繁而且苛者,莫如夏月為最。夫天氣無形之熱,與地氣有形之濕交合,而大生廣生之機益彰,然殺機每伏於生機之內。所稱移星易宿,龍蛇起陸者,即於夏月見之,人身亦然。《內經》運氣主病,凡屬少陰君火,即與太陰濕土一類同推,不分彼此。
白話文:
如果不能清淡飲食,杜絕聲色,那麼濕熱就會先傷及金水二臟,成為秋冬發病的根源。因此,疾病繁多而且嚴重的,沒有比夏天更嚴重的了。天氣元氣沒有形狀的熱氣,與地氣有形狀的濕氣交合,而生長繁衍的規律就更加明顯了,但殺機常常隱藏在生機之內。所謂的移星換宿,龍蛇起陸,就是在夏天看到的,人的身體也是如此。《內經》中說,運氣主病,所有屬於少陰君火,就與太陰濕土同類推算,不分彼此。
而太陰司天,濕淫所勝,平以苦熱,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治濕之法則然矣。下文即出治熱之法云:濕上甚而熱,治以苦溫,佐以甘辛,以汗為故而止,可見濕淫而至於上甚,即為熱淫,其人之汗,必為濕熱所郁,而不能外泄,故不更治其濕,但令汗出如其故常,斯熱從汗散。其上甚之濕,即隨之俱散耳。
觀於《內經》濕熱二氣合推,即以得汗互解,妙義彰彰矣。
白話文:
當太陰司天,濕淫盛行的時候,採用平以苦熱的藥物,輔以酸辛的藥物,用苦味的藥物來使濕邪乾燥,用淡味的藥物來宣泄濕邪,這治療濕邪的原則就是如此。下文所提出的,就是治療熱邪的方法:濕邪在上焦氾濫而出現熱邪,採用苦溫的藥物治療,輔以甘辛的藥物,以發汗為目的而治療,就能夠看出濕邪氾濫而到了上焦,就會變成熱邪,這種人的汗液,一定被濕熱所鬱結,而不能外散,所以不需要再治療其濕邪,只要讓汗液像往常那樣排出,這樣熱邪就會通過汗液散發出來。而上焦氾濫的濕邪,也會隨之一起散發掉。
仲景以痙病、濕病、喝病,共為太陽經外感之候者,合而名篇。蓋痙為熱病之最惡者,而要皆為濕熱之所釀,正從三氣交動中,會其微旨也。然三氣雜病,非傷寒之比者,曷可枚舉。但有一端為時令所乘,即當推三氣主病。何有何無,孰淺孰深,以求確然之治。
白話文:
仲景以痙病、濕病、喝病,共同作為太陽經外感疾病的徵候,合起來命名一篇。痙病是熱病中最嚴重的,原因都是濕熱引起的,都是在三種氣交織變化的過程中,抓住其微小的徵兆點。然而三種氣引起的雜病,比起傷寒病來說,是無法一一列舉的。只要有一個方面受到時令的影響,就要推測是三種氣引起的疾病。仔細考察哪些症狀有,哪些症狀沒有,哪些較輕,哪些較重,以求得確實有效的治療方法。
如當風冒濕,飲醇啖爆,精津素虧,熱毒內蘊,濕邪久著之體,發為瘡瘍、瘧、痢、黃癉、腫滿、消渴、痿厥之病,既有濕熱多寡之不同,又有氣血虛實之各異,向非深入軒岐仲景堂奧,而取途於諸家之狹隘,所稱活人手眼,果安在哉?故會三氣交病之義,以審脈辨證用方,其於濕熱之孰多孰少,治療之從上從下,補救之先陰先陽,纖悉畢貫矣。不遵聖法,而欲免過差,其可得乎?
白話文:
如果在風寒濕環境中冒雨受寒,過度喝酒吃肉,精氣津液虧虛,熱毒蘊藏在體內,濕邪在體內停留久了,就會引發瘡瘍、瘧疾、痢疾、黃疸、腫大、消渴、痿厥等疾病。既然濕熱的多少不同,氣血的虛實也有差異,如果不深入學習軒轅黃帝和仲景的醫學理論,而只取法於其他醫家的狹隘理論,那麼所謂的活人手眼,又怎麼能找得到呢?因此,結合「三氣交病」的理論,審脈辨證,用藥方,對於濕熱的多少,治療的從上從下,補救的先陰先陽,都做到細緻貫通。如果不遵守聖人的醫學法規,而想避免錯誤,這可能嗎?
《金匱》論痙病,於風木主事之時,蚤已申不可汗下之戒云:夫風病下之則痙,復發汗必拘急。見風與熱合而生病,風則內應肝而主筋,熱則內應心而主脈,妄下損陰,則筋失養而成痙。妄汗損陽,則脈失養而拘急矣。至濕暍所釀之痙,其不可汗下之意,則為少變,維時陽氣在外,既屢以發汗為戒,及遇無汗之剛痙,又不得不用葛根湯,取其微汗。至於下法,全不示戒,且云可與大承氣湯,其意甚微。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對於痙病的論述,在風木主事的時令中,早就在條文中告誡不可汗、下。因為風病汗下會導致痙攣,再次發汗必然筋脈拘急。如果是風熱合病,風會內應肝臟而主導筋脈,熱會內應心臟而主導脈絡。如果妄下損傷陰分,那麼筋脈就會失去濡養而痙攣。如果妄汗損傷陽分,那麼脈絡就會失去濡養而拘急。至於濕熱所導致的痙病,其不可汗下的意思有所改變,這時陽氣在外,既然多次告誡不可發汗,但遇到沒有汗的劇烈痙攣,又不得不用葛根湯,取其微汗。至於下法,完全沒有告誡,反而說可以用大承氣湯,其意思很微妙。
見身內之陰,為外熱所耗,容有不得不下之證,但十中不得一二,終非可訓之定法。略舉其端,聽用者之裁酌耳。熱亦見風寒之邪中人,不可妄用苦寒,濕熱之邪中人,不可妄用辛溫矣。
白話文:
觀察到患者體內陰氣被外來的熱邪耗損,確有不得不使用瀉下方法的證狀,但十個患者中,這種情況可能都不到一、二個,所以臨牀上採用瀉下法應該慎重,不能把它當成死的定法。我這裡僅舉了一些例子,供臨牀醫生酌情決定是否使用。當然,熱邪也會和風寒之邪一樣侵襲人體,遇到這種情況,不能隨便使用苦寒藥物;濕熱之邪侵襲人體,也不能隨便使用辛溫藥物。
論《金匱》治痙用栝蔞根桂枝方,本文云:太陽病,其證備,身體強。𠘧𠘧然,脈反沉遲,此為痙,栝蔞根桂枝湯主之。傷寒方中,治項背𠘧𠘧,用桂枝加葛根湯矣。此因時令不同,故方亦少變,彼之汗出惡風,其邪在表。而此之太陽證,罔不具備,其邪之亦在於表可知也,但以脈之沉遲,知其在表之邪,為內濕所持而不解。即系濕熱二邪交合,不當從風寒之表法起見,故不用葛根之發汗解肌,改用栝蔞根味苦入陰,擅生津徹熱之長者為君,合之桂枝湯,和榮衛,養筋脈,而治其痙,乃變表法為和法也。
白話文:
《金匱》論治痙用栝蔞根桂枝湯,文中說:太陽病,症狀齊全,身體強壯。肢體僵硬,脈象反倒沉遲,這是痙攣,用栝蔞根桂枝湯治療。傷寒方中,治療頸項後背僵硬,用的是桂枝加葛根湯。這是因為季節不同,所以用藥略有變化。前者是汗出怕風,邪氣在表。而這裡的太陽病,症狀俱全,邪氣也在表,可以確定。只是脈象沉遲,說明表邪被內濕所阻礙,無法解脫。也就是濕熱兩種邪氣交合,不應該按照風寒表證的治療方法,所以不用葛根發汗解表,改用栝蔞根,它味苦入陰,善於生津清熱,作為主藥,配合桂枝湯,調和營衛,滋養筋脈,治療痙攣,是將表法轉為和法。
論《金匱》治痙用葛根湯方,本文云:太陽病,無汗。而小便反少,氣上衝胸,口噤不得語,欲作剛痙,葛根湯主之。《傷寒論》太陽篇中,項背𠘧𠘧,無汗惡風者,用葛根湯。此證亦用之者,以其邪在太陽陽明兩經之界,兩經之熱,並於胸中,必延傷肺金清肅之氣,故水道不行,而小便少,津液不布而無汗也。陽明之筋脈,內結胃口。外行胸中,過人迎環口。熱並陽明,斯筋脈牽引,口噤不得語也。然剛痙無汗,必從汗解,況濕邪內郁,必以汗出如故而止。故用此湯,合解兩經之濕熱與風寒之表法,無害其同也。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提到治療痙攣的葛根湯,此方适用于太阳病无汗,小便反少,气上冲胸,口噤不得语,欲作刚痉的患者。《伤寒论》太阳篇也提到项背强直,无汗恶风者,可以用葛根汤。这两种情况都可用葛根汤,是因为病邪停滞在太阳阳明两经交界处,两经的热气都聚集在胸中,必然会损伤肺金清肃之气,导致水道不通,小便减少,津液不布而无汗。阳明经的筋脉,内连胃口,外行胸中,经过人迎和环口。热气聚集在阳明经,就会牵引筋脉,导致口噤不得语。但是刚痉无汗,必须通过发汗来解,更何况湿邪内郁,必须通过出汗才能消除。因此使用葛根汤,可以同时解开两经的湿热和风寒表证,不会互相冲突。
論《金匱》治痙用大承氣湯方,本文云:痙為病,胸滿,口噤,臥不著席,腳攣急,必齘齒。可與大承氣湯。仲景之用此方,其說甚長,乃死裡求生之法也。《靈樞》謂熱而痙者死,腰折瘛瘲齒齘也。茲所云臥不著席,即腰折之變文,腳攣急,即瘛瘲之變文。且齘齒加以胸滿口噤,上中下三焦,熱邪充斥,死不旋踵矣。何以投是湯乎?在傷寒證腹滿可下,胸滿則不可下。又何以投是湯乎?須知所謂胸滿不可下者,謂其邪尚在表,未入於裡,故不可下,此證入里之熱,極深極重,匪可比倫。況陽熱至極,陰血立至消亡,即小小下之,尚不足以勝其陽救其陰,故取用大下之方。以承領其一線之陰氣,陰氣不盡為陽熱所劫,因而得生者多矣。可與二字甚活,臨證酌而用之,初非定法也。既有下之重傷其陰之大戒,復有下之急救其陰之活法,學者欲為深造,端在斯矣。
白話文:
《金匱》中關於痙病的治療,有使用大承氣湯的記載。文中說:痙病發作時,胸中感到脹滿,嘴巴緊閉說不出話,難以平躺休息,小腿抽筋攣縮,牙齒緊緊咬合。可以服用大承氣湯來治療。仲景使用這個方子的理論很複雜,是一種死裡求生的方法。《靈樞》中說:熱邪引起的痙病,會導致死亡,症狀包括腰折癱瘓、抽搐痙攣、牙齒緊咬牙關。文中提到的「臥不著席」,就是「腰折」的一種變體;「腳攣急」,就是「瘛瘲」的一種變體。再加上牙齒緊咬牙關,以及胸中脹滿、嘴巴緊閉的症狀,上中下三焦都被熱邪充斥,死亡即將來臨。為什麼要用大承氣湯來治療呢?傷寒病症中,如果腹部脹滿,可以使用瀉下法。但如果是胸中脹滿,則不可以用瀉下法。為什麼呢?因為所謂「胸滿不可下」,是指邪氣還在體表,沒有進入體內,所以不能使用瀉下法。但本證是熱邪入裡,病情極為嚴重,不可同日而語。況且陽熱之邪極盛,陰血立時就會消失殆盡,即使使用小量瀉下劑,也不足以抑制陽熱之邪,救護陰血。因此,必須採用大劑量瀉下法來治療。以承接保存體內僅存的一線陰氣,讓陰氣不至於完全被陽熱之邪劫奪,從而使更多病人得以生還。「可與」這兩個字非常靈活,在臨牀應用時要靈活掌握,並沒有固定不變的用法。既有「下之重傷其陰」的大忌諱,也有「下之急救其陰」的靈活變通之法。學者要想深入鑽研醫術,關鍵就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