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門法律》~ 卷六 (11)
卷六 (11)
1. 虛勞脈論
原氣虛與虛損不同：原氣虛可復，虛損難復也。至虛損病，亦有易復難復兩候。因病致虛者，緩調自復。因虛致損者，虛上加虛，卒難復也。故因病致虛，東垣丹溪法，在所必用。若虛上加虛而至於損，原氣索然，丹溪每用人參膏至十餘斤，多有得生者。其見似出東垣之右，然則丹溪補陰之論，不過救世人偏於補陽之弊耳。豈遇陽虛一病，而不捷於轉環耶。
飲食勞倦，為內傷元氣，真陽下陷，內生虛熱，東垣發補中益氣之論，用人參、黃耆等甘溫之藥，大補其氣，而提其下陷，此用氣藥以補氣之不足也。若勞心好色，內傷真陰，陰血既傷，則陽氣偏盛，而變為火矣，是謂陰虛火旺癆瘵之證。故丹溪發陽有餘陰不足之論，用四物加知母、黃柏補其陰而火自降，此用血藥以補血之不足也。益氣補陰，一則因陽氣之下陷，而補其氣以升提之。
一則因陽火之上升，而滋其陰以降下之。一升一降，迥然不同，亦醫學之兩大法門，不可不究悉之也。
丹溪論癆瘵主乎陰虛者，蓋自子至已屬陽，自午至亥屬陰，陰虛則熱在午後子前。寤屬陽，寐屬陰，陰虛則汗從寐時盜出也。升屬陽，降屬陰，陰虛則氣不降，氣不降則痰涎上逆而連綿不絕也。脈浮屬陽，沉屬陰，陰虛則浮之洪大，沉之空虛也。此皆陰虛之證，用四物湯加黃柏、知母主之，然用之多不效何哉？蓋陽既虛矣，火必上炎，而當歸、川芎，皆氣辛味大溫，非滋虛降火之藥。又川芎上竄，尤非虛炎短乏者所宜。
地黃泥膈，非胃熱食少痰多者所宜。黃柏、知母，苦辛大寒，雖曰滋陰，其實燥而損血；雖曰降火，其實苦先入心，久而增氣，反能助火，至其敗胃，所不待言。不若用薏苡仁、百合、天冬、麥冬、桑白皮、地骨皮、牡丹皮、枇杷葉，五味子、酸棗仁之屬，佐以生地黃汁、藕汁、人乳汁、童便等。如咳嗽則多用桑白皮、枇杷葉，有痰則增貝母，有血則多用薏苡仁、百合，增阿膠。
熱盛則多用地骨皮。食少則用薏苡仁至七八錢，而麥冬常為之主，以保肺金而滋生化之源，往往應手而效。蓋諸藥皆稟燥降收之氣，氣之薄者，為陽中之陰，氣薄則發泄，辛甘淡平寒涼是也。以施於陰虛火動之證，猶當溽暑伊鬱之時，而商飈一動，炎歊如失矣，與治暑熱用白虎湯同意。然彼是外感，外感為有餘，故用寒沉藏之藥，而後能補其偏。
此是內傷，內傷為不足，但用燥降收之劑，而已得其下矣，此用藥之權輿也。
虛勞之疾，百脈空虛，非黏膩之物填之，不能實也。精血枯涸，非滋濕之物濡之，不能潤也。宜用人參、黃耆、地黃、二冬、枸杞、五味之屬，各煎膏。另用青蒿，以童便熬膏，及生地汁、白蓮藕汁、乳汁、薄荷汁，隔湯煉過，酌定多少，並麋角膠、霞天膏，合和成劑。每用一匙，湯化服之。
白話文：
人體的元氣虛弱和因虛損而造成的衰弱不同：元氣虛弱是可以恢復的，而因虛損造成的衰弱則很難恢復。但即便同為虛損的疾病，也有容易恢復和難以恢復兩種情況。因為生病而導致的虛弱，只要慢慢調養就能恢復。但若是因為虛弱而導致的損傷，就會虛上加虛，就很難恢復了。所以，對於因病導致的虛弱，使用李東垣和朱丹溪的治療方法是必須的。如果因為虛弱而導致損傷，使得元氣耗盡，朱丹溪經常使用人參膏到十幾斤，很多病人因此得以存活。他的做法似乎比李東垣更高明，然而朱丹溪強調補陰的理論，不過是為了糾正世人偏重補陽的弊病罷了。難道遇到陽虛的病症，就不能快速地加以調整了嗎？
飲食不節制、過度勞累，會造成內傷，損傷元氣，導致真陽下陷，產生內熱，這時李東垣提出了補中益氣的理論，使用人參、黃耆等甘溫的藥物，大補元氣，並將下陷的陽氣提升上來，這是用補氣的藥物來彌補氣的不足。如果過度勞心、沉迷女色，就會損傷體內的真陰，陰血受損，導致陽氣偏盛，進而轉化為火，這就是所謂的陰虛火旺的癆瘵病症。因此朱丹溪提出了陽有餘而陰不足的理論，使用四物湯加上知母、黃柏來滋補陰液，火自然就能降下來，這是用補血的藥物來彌補血的不足。補氣和補陰，一個是因為陽氣下陷，所以補氣來提升；另一個是因為陽火上升，所以滋陰來使其下降。一升一降，截然不同，也是醫學上的兩大重要方法，不可不深入研究。
朱丹溪認為癆瘵病主要是陰虛所致，因為從子時到巳時屬陽，從午時到亥時屬陰，陰虛就會在午時以後到子時以前出現發熱。醒著屬於陽，睡著屬於陰，陰虛就會在睡覺時盜汗。上升屬陽，下降屬陰，陰虛就會導致氣不下降，氣不下降就會導致痰涎上逆，綿延不斷。脈浮屬於陽，脈沉屬於陰，陰虛就會導致脈浮時洪大，脈沉時空虛。這些都是陰虛的表現，可以使用四物湯加上黃柏、知母來治療，但是往往效果不佳，為什麼呢？因為陽氣已經虛弱了，虛火必然會向上炎，而當歸、川芎，都是氣味辛溫的藥物，並不是滋養陰虛、降低虛火的藥物。而且川芎容易上竄，更不適合虛火上炎、氣血不足的人使用。
地黃容易使人感到胸膈脹滿，也不適合胃熱、食慾不振、痰多的人。黃柏、知母，味苦辛，性大寒，雖然說能滋陰，但其實會使人更加乾燥而耗損陰血；雖然說能降火，但其實苦味先入心，久服會增加氣，反而助長火氣，至於損傷脾胃，更是不用多說。不如使用薏苡仁、百合、天冬、麥冬、桑白皮、地骨皮、牡丹皮、枇杷葉、五味子、酸棗仁等藥物，輔以生地黃汁、藕汁、人乳汁、童便等。如果咳嗽就多用桑白皮、枇杷葉，有痰就增加貝母，有出血就多用薏苡仁、百合，增加阿膠。
熱勢較重就多用地骨皮。食慾不振就用薏苡仁到七八錢，而麥冬常常作為主要藥物，來保護肺金，滋養生化之源，往往能立即見效。這些藥物都具有乾燥、下降、收斂的特性，其中藥性較弱的，屬於陽中的陰，藥性弱就容易發散，辛甘淡平寒涼的藥性就是這樣。用這些藥來治療陰虛火旺的病症，就像在悶熱潮濕的盛夏，突然刮起一陣涼風，暑熱就會立刻消散，和治療暑熱時使用白虎湯的道理相同。但白虎湯是治療外感病，外感病是實證，所以用寒涼沉降的藥物，才能糾正其偏盛。
而這裡講的是內傷病，內傷病是虛證，只要使用燥降收斂的藥物，就能達到降火的目的，這就是用藥的關鍵。
虛勞這種疾病，百脈空虛，必須用黏膩的物質來填補，才能充實起來。精血枯竭，必須用滋潤的物質來濡養，才能恢復滋潤。應該使用人參、黃耆、地黃、麥冬、天冬、枸杞、五味子等藥物，分別煎煮成膏。另外用青蒿，用童便熬成膏，以及生地汁、白蓮藕汁、乳汁、薄荷汁，隔水加熱煉製，然後根據病情酌量使用，再加上麋角膠、霞天膏，混合製成藥劑。每次服用一匙，用溫水化開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