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門法律》~ 卷六 (3)
卷六 (3)
1. 消渴續論
末傳瘡疽者,火邪盛也,急攻其陽,無攻其陰。下焦元氣得強者生,失強者死,末傳中滿者高消,中消制之太過,速過病所。上熱未除,中寒復起,非藥之罪,用藥時失其緩急之制也。潔古老人可謂空谷足音矣!所云無攻其陰,得強者生,失強者死,皆慮泉竭之微言,令人聳然起敬。
於是追步後塵,徐商一語曰:三消總為火病,豈待末傳瘡疽,始為火邪勝耶?然火之在陽在陰,分何臟腑,合何臟腑,宜升宜降宜折宜伏,各各不同。從其性而治之,使不相扞格,乃為良法。若不治其火,但治其熱,火無所歸,熱寧有止耶?如腎消陰病用六味丸,陽病用八味丸,此亦一法。若謂下消只此一法,其去中消宜下之說,能以寸哉!
《內經·陰陽別論》曰:二陽結謂之消。二陽者陽明也,手陽明大腸主津,病消則目黃口乾,是津不足也。足陽明胃主血,病熱則消穀善飢,血中伏火,乃血不足也。結者津血不足,結而不行,皆燥之為病也。
《內經》曰:心移熱於肺,傳為膈消。張子和謂膈消猶未及於肺,至心移寒於肺,乃為肺消。如此泥文害意,非能讀《內經》者也。豈有心移熱於肺,肺傳其熱於膈,猶未及肺之理,必變經文為心移熱於膈,傳為肺消,乃不泥乎?要識心肺同居膈上,肺為嬌藏,移寒移熱,總之易入。但寒邪入而外束,熱邪入而外傳,均一肺消,而治則有分矣。
劉河間論三消之疾,本濕寒之陰氣極衰,燥熱之陽氣太甚。六氣中已遺風火二氣矣。且以消渴、消中、消腎,分明三消,豈中下二消,無渴可言耶?及引《經》言,有心肺氣厥而渴;有肝痹而渴;有痹熱而渴;有胃與大腸結熱而渴;有脾痹而渴;有腎熱而渴;有小腸痹熱而渴,愈推愈泛。其不合論消渴,但舉渴之一端,為燥熱亡液之驗,誠不可解。
玉機微義,深取其說,發暖藥補腎之誤,吾不知暖藥果為何藥也!世豈有以暖藥治消渴之理哉?其意蓋在非《金匱》之主腎氣丸耳,夫腎氣丸蒸動腎水,為治消渴之聖藥,後世咸知之。而何柏齋復辨之,昌恐後學偶閱子和宗厚之說,反滋疑眩,故再陳之。
癉成為消中,胃熱極深,胃火極熾,以故能食易飢多渴,諸家咸謂宜用大承氣湯下之矣。不知漸積之熱,素蘊之火,無取急下,下之亦不去,徒損腸胃,轉增其困耳,故不得已而用大黃。當久蒸以和其性,更不可合枳實、厚朴同用,助其疾趨之勢。潔古用大黃,更其名曰順利散,隱然取順利,不取攻劫之意。
方下云:治中消熱在胃而能食,小便色黃微利,至不欲食為效,不可多利。昌恐微利至不欲食,胃氣已不存矣。承氣非微利之法,而可瀆用哉?子和更其方為加減三黃丸,合大黃、芩、連用之,不用枳、樸矣。方下云:治丹石毒及熱渴。以意測度,須大實者方用。曾不思消渴證,真氣為熱火所耗,幾見有大實之人耶?然則欲除胃中火熱,必如之何而後可。昌謂久蒸大黃,與甘草合用,則急緩互調;與人參合用,則攻補兼施。
白話文:
如果消渴病發展到末期出現瘡疽,這表示火邪非常旺盛,此時應該趕緊處理陽氣方面的問題,不要去處理陰氣方面的問題。下焦(指人體下腹部)的元氣如果能恢復強盛,病人就有活下去的機會;如果元氣衰竭,病人就會死亡。如果病情發展到末期出現腹部脹滿,這就是消渴病中最嚴重的階段,治療中消(指胃熱消渴)時,如果過度使用藥物,反而會讓病情迅速惡化。如果體內的熱症還沒消除,又出現了寒症,這不是藥物的問題,而是用藥時沒有掌握好緩急的節奏。金代名醫張元素(號潔古老人)的觀點真是發人深省!他所說的不要處理陰氣,元氣強盛者生,元氣衰竭者死的觀點,都是在擔心病人體內精氣耗竭,聽起來令人非常敬佩。
因此,我(徐商)也跟著前人的步伐,說:「三消(指上消、中消、下消)都是火熱病,難道要等到末期出現瘡疽,才說是火邪太盛嗎?然而,火邪在人體內有陰陽之分,分別在哪個臟腑?與哪個臟腑相關聯?應該用升提、降瀉、折衷、潛伏等哪種方法來治療?這些都需要根據具體情況來分析。根據火邪的特性來治療,使其不會互相干擾,才是好的治療方法。如果只治療熱,而不去處理火,火邪沒有歸處,熱怎麼可能停止呢?例如治療腎消(指腎虛消渴)的陰虛證,可以用六味地黃丸;治療腎消的陽虛證,可以用八味地黃丸,這也是一種方法。如果說下消只能用這個方法,而認為治療中消就應該用瀉下的方法,那就太片面了!
《黃帝內經·陰陽別論》說:「兩陽相結叫做消。」這裡的兩陽指的是陽明經,手陽明大腸經主管津液,如果生病導致津液不足,就會出現眼睛發黃、口乾的症狀。足陽明胃經主管血液,如果生病導致胃熱,就會出現容易感到飢餓的症狀,這是因為血液中有潛伏的火邪,導致血不足。所謂的「結」,指的是津液和血液不足,無法正常運行,都是因為乾燥引起的疾病。
《黃帝內經》說:「心把熱傳給肺,就會導致膈消(上消)。」金代名醫張子和認為,膈消的病情還沒有發展到肺,等到心把寒氣傳給肺,才會導致肺消。這種理解太過於拘泥字面意思,並不是真正理解《黃帝內經》的人。難道心把熱傳給肺,肺又把熱傳給膈,而病情還沒有影響到肺嗎?應該把經文理解為心把熱傳給膈,然後導致肺消,這樣才不會過於拘泥於字面意思。要知道心和肺都位於膈膜上方,肺臟嬌嫩,容易受到寒邪和熱邪的影響。但是寒邪入侵後會使肺臟外束,熱邪入侵後會向外傳散,雖然都是肺消,但是治療方法卻有所不同。
金代名醫劉完素(號河間)認為,三消疾病的根本原因是體內陰氣虛衰,而陽氣過於旺盛。他將風、火列為六氣(風、寒、暑、濕、燥、火)中的兩種,並以消渴、消中、消腎明確區分三消,難道中消和下消就沒有口渴的症狀嗎?他還引用《黃帝內經》的說法,指出心肺氣虛會導致口渴;肝臟痹阻會導致口渴;痹熱會導致口渴;胃和大腸有熱結會導致口渴;脾臟痹阻會導致口渴;腎臟有熱會導致口渴;小腸痹熱會導致口渴,引用的內容越來越多。他沒有從消渴的整體來論述,而是單獨列出口渴的症狀,作為燥熱耗傷津液的證據,這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玉機微義》這本書深入地採納了這種觀點,指出了用溫熱藥物來補腎的錯誤。我不知道所謂的「溫熱藥物」究竟是什麼藥物!難道世上會有用溫熱藥物來治療消渴病的道理嗎?他的意思應該是指責《金匱要略》中的腎氣丸。腎氣丸能夠促進腎水的蒸騰,是治療消渴病的良藥,後世醫家都知道這個道理。然而,明代醫家何柏齋又對此提出質疑,我擔心後世的學者偶爾讀到張子和等人的觀點,反而會產生疑惑,所以再次陳述我的觀點。
癉病發展到嚴重階段就會變成消中,這時胃熱已經非常嚴重,胃火極其旺盛,所以病人會容易感到飢餓,並且喝很多水。很多醫家都認為應該用大承氣湯來瀉下。他們不知道,這種逐漸積累的熱邪和原本就存在的火邪,不能用瀉下的方法來處理,用了瀉下的方法也沒有用,只會損傷腸胃,反而會使病情更加嚴重。所以,不得已才使用大黃。使用大黃時,應該長時間蒸煮,使其藥性緩和,更不能和枳實、厚朴等藥物一起使用,這樣會加速病情惡化。張元素使用大黃時,將其改名為順利散,這是取其順利通下的意思,而不是要用猛烈的藥力來攻伐。
方劑後面說:「用來治療中消,如果熱邪在胃,病人會容易感到飢餓,小便顏色發黃並且稍微順暢,等到病人不想吃飯了,就表示藥效發揮作用了,不宜過度瀉下。」我擔心,如果順暢到病人不想吃飯了,表示胃氣已經損傷了。承氣湯不是輕微瀉下的藥,怎麼可以隨意使用呢?張子和將這個方劑改為加減三黃丸,把大黃、黃芩、黃連一起使用,去掉了枳實和厚朴。方劑後面說:「可以治療丹石中毒以及熱渴。」從字面意思推測,應該是用於體格壯實的人。但是,消渴病導致體內真氣被熱火所消耗,哪裡還能見到體格壯實的人呢?那麼,到底要如何才能去除胃中的火熱呢?我認為,應該長時間蒸煮大黃,然後與甘草一起使用,這樣就能夠讓藥性急緩相濟;如果與人參一起使用,就能夠同時達到攻邪和補虛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