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

《醫門法律》~ 卷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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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2)

1. 消渴論

夫地氣上為云,然後天氣下為雨,是故雨出地氣,地氣不上,天能雨乎?故亟升地氣以慰三農,與亟升腎氣以溉三焦,皆事理之必然者耳。不與昔賢一為分辨,後人亦安能行其所明哉?

白話文:

地氣上升成為雲,然後天氣下降成為雨,所以雨是從地氣而來的。如果地氣不上升,天怎麼可能下雨呢?因此,要趕快提升地氣來滋潤農作物,就像要趕快提升腎氣來灌溉三焦一樣,都是事物必然的道理。如果我們不把這些道理和古人所說的區分清楚,後人又怎麼能實踐這些明白的道理呢?

2. 消渴續論

昌著消渴論,聊會《內經》大意,謂始於胃而極於肺腎,定為中上下之三消。其他膈消亦積食證,要亦中上之消耳,然未得《金匱》之實據,心恆不慊。越二歲,忽憶《內經》云:有所勞倦,形氣衰少,穀氣不盛,上焦不行,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恍然悟胸中受病消息,唯是胃中水穀之氣,與胸中天真灌注環周,乃得清明在躬,若有所勞倦,傷其大氣宗氣,則胸中之氣衰少。胃中谷氣因而不盛,穀氣不盛,胸中所傷之氣愈益難復,而不能以克行。

於是穀氣留於胃中,胃中鬱而為熱,熱氣熏入胸中,混合其衰少之氣,變為內熱,胸胃間不覺易其沖和之舊矣。求其不消不渴,寧可得乎?透此一關,讀《金匱》所不了了者,今始明之。其云:寸口脈浮而遲,浮即為虛,遲即為勞,虛則衛氣不足,勞則榮氣竭。趺陽脈浮而數,浮則為氣,數則消穀而大堅,氣盛則溲數,溲數則堅,堅數相搏,即為消渴。

舉寸口以候胸中之氣,舉趺陽以候胃中之氣,顯然有脈之可循,顯然有證之可察,然且難解其微焉。蓋陰在內為陽之守,陽在外為陰之固,寸口脈浮,陰不內守,故衛外之陽浮,即為虛也。寸口脈遲,陽不外固,故內守之陰遲,即為勞也,總因勞傷榮衛,致寸口脈虛而遲也。

然榮者水穀之精氣,衛者水穀之悍氣,虛而且遲,水穀之氣不上充而內郁,已見膈虛胃熱之一斑矣。更參以趺陽脈之浮數,浮則為氣,即《內經》熱氣熏胸中之變文,數則消穀而大堅。昌前論中既如以水投石,水去而石自若,偶合胃中大堅,消穀不消水之象,可見火熱本足消水也,水入本足救渴也。胃中堅燥,全不受水之浸潤,轉從火熱之勢,急奔膀胱,故溲數。

溲去其內愈燥,所以堅數相搏,即為消渴。直引《內經》味過於苦,久從火化,脾氣不濡,胃氣乃厚之意,為消渴之源,精矣微矣。晉唐以後,代不乏賢,隨其聰敏,揣摩《內經》,各自名家,卒皆不入仲景堂奧,其所得於《內經》者淺耳。使深則能隨證比類,各出脈證方治,以昭成法,而《金匱》遺編,家傳戶誦之矣。

即如消渴證,相沿謂中消者宜下之,共守一語,更無別商,豈一下可了其局乎?抑陸續徐下之乎?夫胃已大堅,不受膏沐,輒投承氣,堅者不受,瑕者受之矣。膀胱不受,大腸受之矣。豈不乘其藥勢,傳為痢下、鶩溏、中滿、腫脹之證乎?總錄謂末傳能食者,必發腦疽背瘡;不能食者,必傳中滿鼓脹,皆為不治之證。

諸家不亟亟於始傳中傳,反於末傳多方療治,如忍冬藍葉薺苨丸散,及紫蘇葶藶中滿分消湯丸,欲何為耶?《金匱》於小溲微覺不利,早用文蛤一味治之,方書從不錄用。詎知軟堅之品,非劫陰即傷陰,獨此一種平善無過,兼可利水,誠足寶乎。潔古謂能食而渴者,白虎加人參湯;不能食而渴者,錢氏白朮散加葛根。

白話文:

[對於消渴症的進一步討論]

我撰寫了關於消渴症的論述,主要匯集了《內經》的基本觀點,指出這種疾病始於胃部,最終影響到肺和腎,並根據影響部位將其劃分為中、上、下三種消渴症。其他的膈消症,實質上也是中上部位的消渴,然而,因為缺乏《金匱》的確鑿證據,我心裡一直感到不滿足。兩年後,我突然想起《內經》中的描述:如果身體過度勞累,形體和氣力會逐漸衰退,飲食攝入減少,上焦功能受阻,胃部產生熱氣,這股熱氣燻蒸胸腔導致內部發熱。這使我豁然開朗,瞭解到疾病的根源是胃部消化的飲食與胸中天然的氣息交匯運轉,維持身體的健康狀態。一旦過度勞累,傷害了宗氣,胸中的氣力就會衰退。胃部的消化能力也會隨之下降,消化能力的減弱,讓受到損傷的胸中之氣更難以恢復,導致它無法正常運作。

因此,食物停留在胃中,胃部產生過多的熱量,熱氣進入胸腔,與已經衰弱的氣息混合,形成內熱,胸腔和胃部之間原本的和諧被打破。這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不產生消渴症呢?這一關卡的突破,讓我對《金匱》中模糊不清的部分有了新的理解。其中提到:寸口脈搏浮動且緩慢,浮動表示虛弱,緩慢表示勞損,虛弱意味著防禦氣力不足,勞損意味著營養氣力耗盡。趺陽脈搏浮動且頻繁,浮動表示氣力旺盛,頻繁表示消化能力強而大便堅硬,氣力過剩會導致頻繁排尿,排尿頻繁又會加重便便的堅硬,這些因素相互作用,最終導致消渴症。

寸口脈搏反映胸腔的氣息,趺陽脈搏反映胃部的氣息,脈象清晰可循,病症明顯可察,但理解其微妙之處仍然困難。陰氣在內,守護著陽氣,陽氣在外,鞏固著陰氣。寸口脈搏浮動,表示陰氣無法內守,導致外圍的陽氣浮動,這就是虛弱。寸口脈搏緩慢,表示陽氣無法外固,導致內守的陰氣緩慢,這就是勞損。總體來說,這是因為勞損傷害了營養和防禦氣力,導致寸口脈搏虛弱且緩慢。

營氣是食物精華的氣息,衛氣是食物強烈的氣息,虛弱且緩慢,意味著食物的氣息無法向上充盈而向內鬱結,這已經顯示出膈虛和胃熱的跡象。再結合趺陽脈搏的浮動和頻繁,浮動表示氣力旺盛,這與《內經》中熱氣燻蒸胸腔的描述相符,頻繁表示消化能力強而大便堅硬。我在之前的論述中,曾經用水投石的比喻來解釋,水雖然被消耗,但石頭依舊存在,這與胃部堅硬且消化食物但不吸收水分的現象相吻合,可以見到火熱足以消耗水分,而水分本身足以緩解口渴。但是,如果胃部乾燥,完全無法接受水分的滋潤,反而會跟隨火熱的趨勢,迅速流向膀胱,因此頻繁排尿。

排尿後,體內更為乾燥,所以堅硬和頻繁的排尿相互作用,最終導致消渴症。這裡直接引用了《內經》中"味過於苦,久從火化,脾氣不濡,胃氣乃厚"的觀點,作為消渴症的根源,這是非常精確且微妙的。自晉唐以來,每個時代都有賢能之人,他們根據自己的智慧,揣摩《內經》,各自成為專家,但最終都未能深入理解張仲景的學說精髓,他們從《內經》中獲得的知識仍然很淺薄。如果他們的理解更深,就能根據不同的症狀進行比照分析,提出各自的脈象、症狀、治療方法,以彰顯成熟的方法,那麼《金匱》的內容將會家喻戶曉。

就像消渴症,傳統上認為中消症應當使用下瀉的方法,大家遵循這個說法,不再有其他討論,難道一次下瀉就能解決問題嗎?還是應該持續緩慢地下瀉?如果胃部已經非常堅硬,無法接受滋潤,隨意使用下瀉藥物,堅硬的部分不會被影響,而脆弱的部分將會受到傷害。膀胱無法承受,大腸將會承受,這難道不會藉助藥物的力量,導致腹瀉、鶩溏、中滿、腫脹等症狀嗎?總的來說,如果病情傳播到末期,能進食的人可能會出現腦部或背部的膿腫;不能進食的人可能會傳染中滿和鼓脹,這些都是無法治癒的病症。

各家醫生沒有急於在早期和中期階段進行治療,反而在末期採取多種治療方法,如使用忍冬、藍葉、薺苨等製成的丸散,以及紫蘇、葶藶等治療中滿的分消湯丸,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金匱》對於小便略有不暢的情況,早就建議使用文蛤一味來治療,但在醫書中卻很少被記錄和應用。殊不知,軟化堅硬的藥物,要麼會損耗陰氣,要麼會傷害陰氣,只有文蛤這種藥物平和無害,同時還可以利尿,確實值得珍視。古人認為,對於能進食但口渴的患者,應使用白虎加人參湯;對於不能進食但口渴的患者,應使用錢氏白朮散加葛根。

對於末期出現膿腫的患者,這是因為火邪過盛,應當急攻其陽,而非攻擊其陰。下焦的元氣如果得到強化,患者就能存活;如果失去強化,患者就會死亡。對於末期出現中滿的患者,這是高消症的表現,中消症的治療如果過度,會加速病情的發展。上焦的熱氣未消除,中焦的寒氣又會產生,這不是藥物的錯,而是使用藥物時未能適當地控制緩急。古人對於"無攻其陰,得強者生,失強者死"的說法,充滿了深刻的思考,讓人肅然起敬。

在此基礎上,我進一步思考:三消症總體上是由火病引起的,難道一定要等到末期出現膿腫,才認為是火邪過盛嗎?然而,火在陽在陰,涉及哪些臟腑,如何與其他臟腑協調,應該提升、降低、抑制還是抑制,每個情況都不相同。根據其特性進行治療,使其不相互衝突,纔是好的方法。如果不治療火,只治療熱,火無處可去,熱又怎麼可能停止呢?例如,對於腎消的陰病,可以使用六味丸;對於腎消的陽病,可以使用八味丸,這是一種方法。但如果認為下消只有這一種方法,與中消應當使用下瀉的說法相比,差距有多大!

《內經·陰陽別論》說:二陽結就是消渴症。二陽指的是陽明經絡,手陽明大腸主導津液,如果發生消渴,會出現眼睛黃、口乾的症狀,這表示津液不足。足陽明胃主導血液,如果發生熱病,會導致消穀善飢,血液中潛藏的火氣,表示血液不足。結,指的是津液和血液不足,導致運行受阻,這都是乾燥造成的病變。

《內經》說:心臟的熱氣傳移到肺部,形成膈消症。張子和認為膈消症尚未影響到肺部,只有當心臟的寒氣傳移到肺部,才會形成肺消症。這種僵化的理解,曲解了原意,並不能真正理解《內經》。難道心臟的熱氣傳移到肺部,肺部再將熱氣傳移到膈膜,就不影響肺部的道理嗎?必須改變原文,將其解釋為心臟的熱氣傳移到膈膜,然後形成肺消症,這樣才能避免曲解嗎?要知道,心臟和肺部都位於膈膜之上,肺部是一個脆弱的器官,無論是寒氣還是熱氣,都容易進入。只是寒氣進入後會從外部束縛,熱氣進入後會向外部傳播,雖然都是肺消症,但治療方法卻有所不同。

劉河間討論三消症的疾病,認為根本原因在於濕寒的陰氣極度衰弱,燥熱的陽氣過度旺盛。他遺漏了風火兩種氣候。他將消渴、消中、消腎區分為三種消症,難道中下兩種消症就沒有口渴的症狀嗎?他引用《經》的說法,有心肺氣厥導致的口渴;有肝病導致的口渴;有痹熱導致的口渴;有胃和大腸結熱導致的口渴;有脾病導致的口渴;有腎熱導致的口渴;有小腸痹熱導致的口渴,越來越廣泛。他不應該討論消渴症,而只是舉出口渴的一個方面,作為燥熱消耗體液的證據,這實在讓人費解。

《玉機微義》深入探討了他的說法,揭露了使用溫暖藥物補腎的誤解,我不知道所謂的溫暖藥物具體是什麼!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用溫暖藥物治療消渴症的道理呢?他的意思可能是,除了《金匱》中提到的腎氣丸之外,還有其他選擇。然而,腎氣丸可以激活腎水,是治療消渴症的聖藥,後世都知道這一點。何柏齋再次進行了辯駁,我擔心後學者偶然閱讀張子和和宗厚的觀點,反而會產生更多的疑惑,所以我再次闡述我的看法。

癉成為消中症,胃熱極深,胃火極旺,因此患者能吃卻容易餓,口渴頻繁,各家醫生普遍認為應使用大承氣湯來下瀉。然而,長期積累的熱量和潛藏的火氣,不能輕易下瀉,即使下瀉也不會消失,只會損傷腸胃,增加患者的痛苦。因此,我們只能選擇使用大黃。應當將大黃長時間蒸煮以調和其性質,更不能與枳實、厚朴一起使用,這會增加其快速作用的趨勢。古人使用大黃,並將其改名為順利散,暗示了順利而非強制的意圖。

藥方下面寫道:治療中消症,熱在胃部,能吃,小便顏色黃且稍微利尿,直到不想吃為止,不可過度利尿。我擔心稍微利尿到不想吃,胃氣已經不存在了。大承氣湯不是稍微利尿的方法,怎能隨意使用呢?張子和將其配方改為加減三黃丸,將大黃、黃芩、黃連一起使用,不再使用枳實和厚朴。藥方下面寫道:治療丹石毒和熱渴。根據我的理解,必須是極度實症的患者才能使用。他從未考慮到消渴症的患者,真正的氣力已被熱火消耗,有幾個是極度實症的人呢?那麼,想要去除胃部的火熱,該怎麼辦呢?我認為,長時間蒸煮的大黃,與甘草一起使用,可以調和急緩;與人參一起使用,可以兼顧攻補。

就像兗國屯田金城,困擾先零,或許可以考慮三年的策略。目前,即使有機會取得勝利,也不應輕舉妄動,為什麼要追求短期的效果呢?過去的賢者也有失誤的時候。

【律五條】

對於剛開始患消渴症的患者,如果不立即生津補水,降火徹熱,使用藥物不得當,拖延病情,這是醫生的責任。

對於中消症的患者,如果不立即急救金水二臟,防止水源枯竭,不從中焦開始治療,這是醫生的責任。

對於肺消症的患者,如果用熟地黃丸治療血分,對於腎消症的患者,如果用白虎湯治療氣分,堅持一種方法而不通融,病無法根除,這是醫生的責任。

對於消渴症稍微好轉的患者,如果不立即恢復乾枯和枯燥,任由土地乾旱不生,導致膿腫無法挽救,這是醫生的責任。

對於治療消渴症的患者,如果過度使用寒涼藥物,導致水勝火湮,卻不知返,逐漸形成腫脹滿溢無法挽救,這是醫生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