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門法律》~ 卷五 (10)
卷五 (10)
1. 痢疾論
《金匱》有下利肺痛者,紫參湯主之。氣利,訶黎勒散主之。後人疑二方非仲景之方,詎知腸胃有病,其所關全在於肺,本草謂紫參主心腹中積聚,療腸胃中熱,通九竅,利大小便,仲景取之,固通因通用之意也。訶黎勒有通有塞,通以下涎液,消宿食,破結氣;澀以固腸脫。
仲景取之,亦通塞互用之意也。又可見肺氣不通而痛,則急通其壅;大腸之氣,墜而逼迫,則通塞互用,而緩調其適矣。嗟乎!《內經》之法,無可下手者,求之《金匱》。《金匱》下利之法,無可下手者,求之自心寤寐之神,轉覺《金匱》之法,一如指掌。可惜少仕光陰虛擲,今老矣,不能進步矣。
特揭鄙言,為後人深入之一助。
再按:治瘧之法,當從少陽而進退其間,進而就陽,則從少陽為表法,固矣。乃痢疾之表,亦當從於少陽,蓋水穀之氣,由胃入腸,疾趨而下,始焉少陽生髮之氣不伸,繼焉少陽生髮之氣轉陷,故泛而求之三陽,不若顓而求之少陽。俾蒼天清淨之氣,足以升舉,水土物產之味,自然變化精微,輸泄有度,而無下痢奔迫之苦矣。況兩陽明經所藏之津液,既以下泄,尤不可更發其汗。
在傷寒經禁,明有陽明禁汗之條,而《金匱》復申下利發汗之禁,謂下利清穀,不可攻其表,汗出必脹滿。蓋以下利一傷其津液,發汗再傷其津液。津液去,則胃氣空,而下出之濁氣,隨汗勢上入胃中,遂成脹滿。求其下利且不可得,寧非大戒乎?所以當從少陽半表之法,緩緩逆挽其下陷之清氣,俾身中行春夏之令,不致於收降耳。究竟亦是和法,全非發汗之意。
津液未傷者,汗出無妨;津液既傷,皮間微微得潤,其下陷之氣已舉矣。夫豈太陽外感風寒,可正發汗之比乎?又豈太陽陽明合病下利,可用葛根之比乎?噫,微矣!微矣!
治痢用通因通用之法,亦有金針。蓋火濕熱之邪,奔迫而出,止宜用苦寒之藥,如大小承氣之類。方書每雜以溫中厚腸胃之藥,是欲為火濕熱立幟也,其孰辨之?
《內經》曰:腸澼便血,身熱則死,寒則生。又曰:腸澼下白沫,脈沉則生,浮則死。腸澼之候,身不熱,脈不懸絕,滑大者生,懸澀者死,以藏期之。又曰:陰陽虛脫,腸澼死,泄而奪血,脈沉微,手足逆,皆難治。
《脈經》曰:腸澼下膿血,脈沉小留連者生,數大發熱者死。又腸澼筋攣,脈細小安靜者生,浮大堅者死。
噤口痢,乃胃中濕熱之毒,熏蒸清道而上,以致胃口閉塞,而成噤口之證。亦有誤服澀熱之藥,而邪氣停於胃口者,用人參、石蓮子等分,煎服強呷,但得一口下咽,虛熱即開,更以二味為末,頻頻服之。
治噤口痢,多有用黃連者,此正治濕熱之藥,苦而且降,不能開提,況非胃虛所宜,昌故不敢取用。有用田螺搗如泥,納臍中,引火熱下行最妙。但鬱熱宜一開一降,未可徒恃一法。有用丁香、砂仁之屬,以火濟火,則殺人之事矣。
白話文:
《金匱要略》提到,下痢時伴隨肺部疼痛,可以用紫參湯治療。如果是氣體積聚造成的下痢,可以用訶黎勒散治療。後人懷疑這兩個方子不是張仲景所創,其實腸胃有病,其影響往往關係到肺部。本草綱目說紫參可以治療心腹積聚,腸胃熱症,疏通九竅,利大小便,張仲景用它,正是通順和疏導的用意。訶黎勒有通也有澀,通的作用可以排泄黏液,消除宿食,打破結氣;澀的作用可以鞏固腸道防止脫垂。
張仲景使用訶黎勒,也是取其通和澀交互使用的用意。由此可見,肺氣不通導致疼痛,就應該立即疏通阻塞;大腸的氣往下墜落而逼迫,就應該使用通和澀交互使用的方法,來緩慢地調整。唉!《內經》的理論,往往讓人難以著手,而可以在《金匱要略》中找到方法。《金匱要略》中治療下痢的方法,如果也讓人難以著手,就要從自己的內心和睡眠中的靈感去尋找,這樣就會覺得《金匱要略》的方法清晰明瞭。可惜我年輕時虛度光陰,現在老了,不能再有進步了。
我特意寫下這些淺見,希望能幫助後人深入研究。
另外,治療瘧疾的方法,應該從少陽經入手,根據病情進退而調整。如果病情是往陽的方向發展,就應該把少陽經當作表症來治療,這是沒錯的。那麼,痢疾的表症也應該從少陽經入手,因為水穀的精微之氣,從胃進入腸道,迅速向下排泄,一開始是少陽生發的氣機不暢,接著是少陽生發的氣機轉而下陷,所以如果泛泛地從三陽經去尋求治療方法,不如專注於少陽經。讓清淨的陽氣得以上升,水土的精華就能自然地變化成精微物質,有節度地排泄,而不會有下痢奔迫的痛苦。何況兩陽明經所蘊藏的津液已經向下排泄,更不可以再發汗了。
傷寒論中有明確的禁忌,陽明病不宜發汗,《金匱要略》也再次強調下痢時發汗的禁忌,認為下痢清穀(即未消化食物)的人,不可以用發汗的方式治療,如果發汗,必定會引起腹部脹滿。因為下痢已經損耗了津液,發汗更會加重津液的損傷。津液一旦流失,胃氣就會空虛,而下泄的濁氣,會隨著汗勢往上進入胃中,於是就造成了脹滿。如此一來,連下痢的問題都無法解決,這難道不是很大的禁忌嗎?所以,應該從少陽半表證的方法著手,緩慢地把下陷的清氣向上引導,讓身體順應春夏季生長的規律,而不是讓它收降。這實際上是一種調和的方法,完全不是發汗的意思。
如果津液沒有損傷,發汗沒有關係;如果津液已經損傷,皮膚之間稍微有點濕潤,那麼下陷的氣機已經被提起來了。這又怎麼能和太陽經感受風寒,可以用發汗來治療的情況相提並論呢?又怎麼能和太陽陽明合病,可以服用葛根來治療的情況相比呢?唉,這是很細微的差別啊!
治療痢疾,運用「通因通用」的法則,也有訣竅。因為火、濕、熱的邪氣會奔湧而出,所以只宜用苦寒的藥物來治療,例如大、小承氣湯之類的。但是有些醫方卻常常摻雜一些溫中、增厚腸胃的藥物,這簡直是想讓火、濕、熱邪更加猖獗,誰能分辨得清楚呢?
《內經》說:「痢疾便血,身體發熱就會死亡,身體寒冷就能生存。」又說:「痢疾排出白色泡沫,脈沉就生存,脈浮就死亡。」痢疾的徵候,身體不發熱,脈象不至於懸絕,如果脈滑大就生存,脈懸澀就死亡,這是觀察病人生命期限的方法。又說:「陰陽虛脫,痢疾就會死亡;如果下痢而失血,脈沉微,手腳冰冷,都是難以治療的。」
《脈經》說:「痢疾排出膿血,脈沉小而稍微停頓的就生存,脈數大發熱的就死亡。」又說:「痢疾引起筋攣,脈細小而安靜的就生存,脈浮大堅硬的就死亡。」
噤口痢,是因為胃中的濕熱之毒,熏蒸清道而上,導致胃口閉塞,而成噤口(無法進食)的症狀。也有因為誤服澀熱的藥物,使邪氣停留在胃口的情況。可以用人參、石蓮子等分,煎服,強迫病人喝下去,只要能喝下一口,虛熱就會散開,再把這兩種藥磨成粉末,頻繁地服用。
治療噤口痢,很多人用黃連,黃連是治療濕熱的藥,味苦而且有下降的特性,不能開提胃氣,而且黃連不適合胃虛的人,所以我不敢用它。有人用田螺搗成泥,敷在肚臍上,可以引導火熱之氣向下走,這個方法很好。但是鬱積的熱邪應該一開一降,不能只依賴一個方法。有人用丁香、砂仁之類的藥物,這樣是用火來幫助火,反而會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