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門法律》~ 卷五 (4)
卷五 (4)
1. 瘧證論
邪氣何以不盡?此必少陽所主之脅肋,外邪盤踞其間,依山傍險,結為窠巢。州縣當一指可撲之時,曾不加意,漸至滋蔓難圖,興言及此,不覺涕泗交流,乃知仲景急治之法,真經世宰物之大法也。
再按:譚醫者當以《靈》、《素》為經,《金匱》為緯,讀《靈》、《素》而不了了者,求之《金匱》,矩矱森森,但旨深詞約,味如嚼蠟,不若《內經》之芻豢悅口,所以古今注《內經》者,不下百家;而注《金匱》者卒罕其人。
即間有之,其胸中渾是疑團,擇顯明之句,發揮一二,隨竟其說,觀者曾何賴焉?歷代名賢,屈指不過數人,咸以仲景之學為絕學,存而不論,論而不議,其所以卓冠億兆人千百年者,各從《內經》分頭證入。如瘧病一門,《巢氏病源》妄分五臟,後人謂其發明《內經》,深信不疑。
而不知瘧邪不從藏發,《內經》所無之理,巢氏臆言之耳,陳無擇三因之說韙矣。乃謂夏傷於暑,秋為痎瘧者,不可專以此論,何其甘悖聖言耶?至論內因,剿襲巢氏心肝脾肺腎五瘧立言,仍是巴人下里之音矣!張子和治瘧,喜用汗吐下三法,自誇本於長沙。詎知仲景所為汗下者,但從少陽之和法而進退其間,不從傷寒之汗下起見也。
其可吐者,或用瓜蒂,或用常山苗,各有深義,亦豈漫然而吐之耶。且子和謂治平之時,其民夷靜,雖用砒石、辰砂有毒之藥,以熱治熱,亦能取效。是何言歟?至東垣、丹溪,確遵《內經》夏傷於暑,秋必痎瘧之論,多所發明。而謂吳楚閩廣之人,患瘧至多。陽氣素盛之處,其地卑濕,長夏之時,人多患暍瘧、霍亂、瀉痢,傷濕熱也,此語誠為聰明絕世矣。然於《內經》之旨,尚隔一層。
《內經》運氣,暑與濕同推,不分彼此,曾何分南北乎?《內經》本謂夏傷於暑,長夏傷於濕,秋必痎瘧,脫落五字,遂謂秋傷於濕,冬生咳嗽。而傷燥一氣,古今絕無一人起而揚言,此等大綱不正,亦何貴於識人之賢哉!且丹溪所論十二經皆能為病,固即刺瘧篇之旨。
曷不遵《金匱》推足少陽一經為主,坐令多岐亡羊耶!方書俱以溫瘧為傷寒壞病,與風瘧大同,此言出於何典?至於牡瘧,總無其名,統括於寒瘧之內,誤指寒瘧為藏寒之極,故無熱有寒,用薑、桂、附子溫之。又有更其名為牡瘧者云:久受寒濕,陰盛陽虛,不能制陰。所以寒多不熱,悽愴振振,亦行溫熱之法,真是殺人不轉睫矣。
又謂暑瘧即癉瘧,嘔者用縮脾等藥,從無有救少陽木火之邪如救焚者,適燕而南其指,抑何生民之不幸耶!
【律三條】
凡治瘧,不求邪之所在,輒行大汗大下,傷人正氣者,醫之罪也。瘧邪在於半表半裡,故有寒有熱,若大汗以傷其表,大下以傷其里,是藥反增瘧矣。倘瘧邪伏而未盡,藥過再發,更將何法以處之?
白話文:
瘧疾的病邪為什麼難以清除乾淨?這一定是少陽經所主管的脅肋部位,外來的邪氣盤踞在這裡,像依山傍險一樣,結成了巢穴。當疾病剛開始,可以輕易撲滅的時候,卻不加以重視,以致病勢逐漸擴散,難以治療。想到這裡,不禁悲傷流淚。這才明白張仲景快速治療疾病的方法,真是治理疾病的偉大法則。
再說,醫生應該以《靈樞》、《素問》為綱,以《金匱要略》為緯。讀《靈樞》、《素問》還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從《金匱要略》中尋找答案。《金匱要略》條理清晰,但文字簡潔,讀起來像嚼蠟一樣沒有味道,不如《內經》那樣容易理解。所以古今註解《內經》的人很多,但註解《金匱要略》的人卻很少。
即使有註解的人,心中也充滿疑惑,只能選擇一些明顯的句子,簡單地發揮一下,就結束了。這樣的話,讀者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幫助呢?歷代名醫,屈指可數,都認為仲景的學問是絕學,不深入研究,只是泛泛而談。他們之所以能卓越超群,是因為他們都從《內經》的不同方面入手研究。例如瘧疾這一方面,《巢氏病源》隨意地將瘧疾分為五臟所屬,後人認為他闡發了《內經》的道理,深信不疑。
他們卻不知道,瘧疾的邪氣不是從五臟發出來的,這是《內經》中沒有的道理,是巢氏自己臆想的。陳無擇關於瘧疾的三種病因的說法是對的。但如果認為夏天受暑邪,秋天就得瘧疾,就不能以此為絕對,這樣就太違背聖人的教誨了。至於說瘧疾的內因,抄襲巢氏的心肝脾肺腎五臟瘧的說法,仍然是很低俗的見解!張子和治療瘧疾,喜歡用發汗、催吐、瀉下三種方法,自誇這是根據張仲景的學說。要知道仲景所用的發汗、瀉下,都是從少陽經的和解法入手,而不是從治療傷寒的發汗、瀉下出發。
對於應該催吐的情況,有的用瓜蒂,有的用常山苗,各有其深刻的意義,也不是隨便就催吐的。而且,張子和說在太平的時候,民眾安居樂業,即使使用砒石、辰砂等有毒的藥物,以熱性藥物治療熱性疾病,也能有效。這話說得對嗎?至於李東垣、朱丹溪,確實遵循《內經》中夏天受暑,秋天必得瘧疾的理論,並加以闡發。他們認為吳、楚、閩、廣一帶的人,患瘧疾的最多。這些地方陽氣旺盛,地勢低窪潮濕,在漫長的夏天,人們多患中暑瘧、霍亂、腹瀉等病,是因為受濕熱侵襲的緣故,這句話確實非常聰明。但是,這與《內經》的宗旨,還差一層。
《內經》論述運氣時,暑和濕是並列的,不分彼此,為什麼要分南方和北方呢?《內經》本來說夏天受暑,長夏受濕,秋天必得瘧疾,漏掉了五個字,就說成秋天受濕,冬天就咳嗽。而傷於燥邪的說法,從古至今沒有一個人出來提出,這種大綱都搞錯了,還談什麼辨識人才呢!而且丹溪所說的十二經都能引起疾病,確實是根據刺瘧篇的宗旨。
為什麼不遵循《金匱要略》的說法,以足少陽經為主,反而導致方向太多,迷失了正確的道路呢?方書上都把溫瘧當作傷寒的壞病,與風瘧大致相同,這話是出自哪本典籍?至於牡瘧,根本沒有這個病名,把它歸為寒瘧一類,錯誤地認為寒瘧是體內寒氣到了極點,所以只有寒而沒有熱,就用薑、桂、附子等溫熱藥物來治療。還有人把寒瘧改名叫牡瘧,說是因為長期受寒濕侵襲,導致陰氣過盛,陽氣虛弱,不能制約陰氣,所以寒多熱少,身體發冷顫抖,也用溫熱的方法治療,這真是殺人不眨眼啊!
又說暑瘧就是癉瘧,嘔吐就用縮脾等藥物治療,從來沒有想過要像救火一樣救治少陽的木火之邪。這就像要去燕國卻往南走一樣,老百姓實在太不幸了!
【治療原則三條】
凡是治療瘧疾,不先弄清楚病邪在哪裡,就隨意地大量發汗、瀉下,損傷人體正氣的,是醫生的過錯。瘧邪在半表半裡之間,所以有寒熱的表現。如果大量發汗,損傷了表,大量瀉下,損傷了裡,反而會加重瘧疾。如果瘧邪潛伏沒有完全清除,藥效過了之後又會再次發作,到時候用什麼辦法來治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