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產心法》~
1. 卷之下
2. 脈訣論
《脈經》云：產後之脈，寸口洪疾不調者死，沉微附骨不絕者生。又曰：沉小緩滑者吉，實大堅弦疾者凶，牢革結代及澀滯不調者不治。丹溪曰：胎前脈當洪數，既產而脈仍洪數者死。又曰：胎前脈細小，產後脈洪大者多死。予見產後多有洪數而生者，要知血虛之脈浮洪而數者居多，產後血虛，故現此脈。
若不明以告醫，俗醫多誤認為外感，虛虛之禍在於頃刻。然此洪數之中，自有和滑之象，非如牢疾而少胃氣之謂，故多死也。《產經》曰：胎前之病，其脈貴實，產後之病，其脈貴虛。胎前則順氣安胎，產後則補虛消瘀，此其要也。大凡孕婦臨產，氣血動盪，胞胎迸裂，與常經離異，必有水先下，俗謂之胞漿，即養胎之液也。水下則胞裂而產，既產則氣血兩虛，脈宜緩滑。
緩則舒徐，不因氣奪而急促，滑則流利，不因血去而枯澀，均吉兆也。若實大弦牢，非產後氣血兩虛所宜。實則邪實，大為邪進，弦為陰斂宣布不能，牢為堅著近乎無胃，皆相逆之脈，故凶。
白話文：
《脈經》說：產後的脈象，如果寸口脈呈現洪大、急速且不規律，就表示情況危險；如果脈象沉在深處、微弱貼近骨頭，但沒有斷絕，就表示生命有希望。又說：脈象沉小、和緩、滑利，是吉利的；脈象實大、堅硬、像弓弦一樣急促，是凶險的；脈象堅牢、像皮革一樣、結代、澀滯不順，都是難以治療的。
朱丹溪說：懷孕前的脈象應該洪大而跳動快速，如果生產後脈象仍然洪大快速，就表示情況危險。他又說：懷孕前的脈象細小，生產後脈象反而變洪大，多半會死亡。我看過產後脈象洪大快速但仍然活下來的，要知道血虛的脈象多半是浮在表面、洪大且跳動快速，產後因為血虛，所以才出現這種脈象。
如果不明說這種情況，告訴醫師，一般庸醫大多會誤認為是外感風邪，而用錯誤的方式治療，很快就會造成嚴重的後果。然而這種洪數的脈象中，自然有和緩滑利的現象，並不像堅牢急促的脈象而缺乏胃氣，所以會導致死亡。《產經》說：懷孕前的疾病，脈象以實在為貴；產後的疾病，脈象以虛弱為貴。懷孕前應該順氣安胎，產後應該補虛消瘀，這是重點。一般來說，孕婦臨盆時，氣血會動盪不安，胎兒從子宮破裂而出，和平常的狀況不同，一定會先有羊水流出，也就是俗稱的胞漿，那是用來滋養胎兒的液體。羊水流出就表示子宮破裂要生產了，生產後氣血都虛弱，所以脈象應該是和緩滑利的。
和緩表示脈象舒緩不急促，不會因為耗氣而變得急促，滑利表示脈象流暢，不會因為失血而變得枯澀，這些都是好現象。如果脈象實大堅硬，像弓弦一樣牢固，就不是產後氣血兩虛應該有的現象。脈象實在表示邪氣旺盛，脈象大表示邪氣侵入，脈象弦表示陰氣收斂無法正常運行，脈象牢表示脈象堅硬接近沒有胃氣，這些都是相反的脈象，所以是凶險的。
3. 產後大補須分虛不虛全實三證論
《全書》云：丹溪曰，產後當大補氣血，即有雜證，以末治之。此其意謂血氣隨胎而去，必屬大虛，故無論諸證當以大補為先，其他皆可緩也。今產科所宗，無非此法。但產後氣血俱去，誠多虛證，然有虛者，有不虛者，有全實者，當隨證隨人辨其虛實治療，不得執有誠心概行大補，以致助邪，此辨之不可不慎也。今予遵生化湯加減兼治之法，未嘗敢大補，而置諸證於緩治。
觀暈厥總論中，塊痛未除，未可遽加耆木之語，概可知矣。又云：產後虛證，無非隨人元氣，必素弱之人多有之。或於產後血氣既去而更弱者，亦有之。此當因人察脈，因脈察證。若脈氣、形氣、病氣俱不足，此當以全虛治之。若形氣不足，病氣有餘，或兼火邪，或兼外感，或以飲食停滯，是亦虛中有實，不得不詳審而治。今予治全虛者，後立有加參、從權生化湯等方。
治虛中有實，亦立有隨證加減生化湯等方，隨其虛實以投之，是皆重產而兼治者也。又云：產後不虛證，或素日無病，或年少當時，或素耐辛苦貧勞之質。此輩本無不足，及其一旦受孕，乃於腹中添入此物，故至氣血壅塞，為脹為嘔，是皆添設有餘之病。及其既產，始見通快，所留得去，仍復故吾。
常人之產，此類極多，果何虛之有。或因內傷外感，難保必無，倘有所患，去之即愈。若概行大補，果能堪否？即臨盆帶去血氣，未免暫見耗損，然以壅滯之餘，不過皆護胎隨從之物，去者當去，生者旋生，不出數日必已來復。此生化自然之理，何至是產皆虛也。若執云產後必當大補，則實實之病，必所不免，致輕者甚，甚者危矣。
予謂少壯婦人產後不虛，只用黑糖水湯，或少加以酒去瘀可耳。原可不必服藥，即服生化湯一、二劑，亦非大補實實之藥，有益無損者也。倘有內傷外感，生化湯因證加減用之。又云：產後全實證，如外感風寒，頭痛身熱，便實中滿，脈緊實洪大有力，此表邪之實證也。又火之盛者，必熱渴躁煩，或便結腹脹，口鼻舌焦黑，酷喜冷飲，眼眵，尿管痛赤，脈見洪滑，此內熱之實證也。又鬱怒動肝，胸脅脹痛，大便不利，脈弦而滑，此氣逆之實證也。
又惡露未盡，瘀血上衝，心腹脹滿，疼痛拒按，大便難而小便利，此血逆之實證也。又凡富貴之家，保護太過，或過用人參、耆、術以致氣壅；或過用糖、酒、炭火，以致內熱；或產本不虛，而妄用大補之藥，以致增病。此調攝之實證也。又或因產過食，恐其勞困，固令勉強，以致停蓄不散，此內傷之實證也。
以上諸證，姑舉要者，以見其概。然既有表邪不得不解，既有火邪不得不清，既有內傷停滯不得不開通、消導也。今予治各證，後開生化湯中俱有隨證加減。一以重產，一以兼治。所謂道並行而不相悖，可保萬全者矣。
白話文：
《全書》中提到，朱丹溪認為產後應當大補氣血，即使出現其他雜症，也應該先用補藥來治療。他的意思是說，因為生產時氣血大量流失，必定屬於大虛，所以不管出現什麼症狀，都應該先用補藥，其他問題可以稍緩。現在產科所遵循的，大多也是這種方法。但是，產後氣血虧損，確實有很多屬於虛證，然而也有不虛的情況，甚至還有屬於實證的，應該根據每個人的情況和症狀，辨別虛實來治療，不能一概而論都用大補的方法，以免助長邪氣，這個區別一定要謹慎。現在我採用生化湯加減的方法來治療，從來不敢貿然大補，而把其他症狀置之不理。
從暈厥的總論中，提到如果體內有瘀塊疼痛尚未消除，就不可以馬上使用黃耆、木香等補氣藥，由此可知一斑。又說：產後出現虛證，大多是因為個人元氣不足，本來就虛弱的人更容易出現。或者因為生產後氣血更加虛弱的人，也會有這種情況。這時應根據每個人的情況來觀察脈象，再從脈象來判斷病證。如果脈氣、身體的氣血、疾病的氣勢都顯示不足，就應該用治療全虛的方法。如果身體的氣血不足，但是疾病的氣勢卻有餘，或者兼有火邪，或者兼有外感，或者因為飲食停滯，這些都是虛中夾實的情況，必須仔細審查才能治療。對於治療全虛的，我後面有加人參的方劑，如「從權生化湯」等。
對於治療虛中夾實的，我也設立了隨證加減的生化湯等方劑，根據其虛實情況來用藥，這些都是在重視產後的同時，兼顧治療其他問題的。還有說，產後不一定都是虛證，有些人平時沒有疾病，或者年輕力壯，或者平時就很能吃苦耐勞。這些人本身就沒有氣血不足的問題，只是因為懷孕，在腹中增加了胎兒，所以導致氣血壅塞，出現腹脹、嘔吐等症狀，這些都是額外產生的有餘之病。等到生產後，氣血通暢，瘀血排出，就會恢復正常。
一般人生產，這種情況很多，哪裡有什麼虛的呢？或許因為內傷或外感，難保沒有其他問題，如果有的話，去除病因就會痊癒。如果一概使用大補的方法，真的適合嗎？即使生產時帶走了一些氣血，難免會暫時耗損，但因為體內還有壅滯的氣血，這些不過是為了保護胎兒而產生的，該去的就會去，新的也會很快生成，不出幾天就會恢復。這是身體的自然規律，為什麼說生產後都是虛的呢？如果固執地認為產後一定要大補，那麼就會導致實證的疾病產生，輕則病情加重，重則會有生命危險。
我認為年輕體壯的婦女產後不虛，只需要喝黑糖水，或者稍微加一點酒來活血化瘀就可以了。原本可以不用吃藥，即使服用一兩劑生化湯，也不是大補的藥，對身體有益無害。如果有內傷外感，就用生化湯根據症狀加減藥物。還說，產後有全實證，例如外感風寒，出現頭痛、發熱、大便秘結、腹部脹滿、脈象緊實洪大有力，這是表邪的實證。又如火邪旺盛，就會出現口渴、煩躁不安、大便乾結、腹脹、口鼻舌焦黑、非常喜歡冷飲、眼睛分泌物多、小便疼痛赤紅、脈象洪滑，這是內熱的實證。又如情緒不佳導致肝氣鬱結，出現胸脅脹痛、大便不暢、脈象弦而滑，這是氣逆的實證。
還有惡露未排乾淨，瘀血上衝，出現心腹脹滿、疼痛拒按、大便困難而小便正常，這是血逆的實證。又如富貴人家，過度保護，或者過度服用人參、黃耆、白朮等藥物導致氣機壅滯；或者過度食用糖、酒、炭火導致內熱；或者產後本來不虛，卻亂用大補的藥物，導致病情加重。這些都是調養不當造成的實證。又或者因為產後飲食過量，又怕她勞累，因此強迫她多休息，導致飲食停滯無法消化，這是內傷的實證。
以上所列舉的都是比較重要的情況，目的是讓大家了解大概的情況。既然有表邪就必須解表，既然有火邪就必須清熱，既然有內傷停滯就必須疏通、消導。現在我治療各種病證，後面所開的生化湯都有根據症狀加減的用法。一方面重視產後，一方面兼顧其他問題，這就如同兩條道路並行而不互相衝突，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4. 四物湯不宜產後論
凡產後諸病，古方多用四物湯加減，何也？以方中有芎、歸之辛溫，佐以地、芍之寒涼，溫寒適中，可謂無虞矣。不知四物乃女科雜證諸疾妙劑，若用以產後，大非所宜。予考方書之意，以為白芍用酒重複制炒，去其酸寒之性，但存生血活血之能。或再加黑姜辛熱佐之，有何不可？又謂芍藥性清微酸而收，最宜於陰氣散失之證，豈不為產後要藥？但觀其再製以酒炒，則他寒涼峻削之不宜用，概可知矣。予思芍藥，初產三五日，所當禁用。
若產日已久，以酒製透，為他藥之佐，猶可。惟四物湯中生地更涼，直走血分，且傷脾胃，為害愈甚。或云易以熟地補益真陰，則稱為至當，獨不思熟地性滯，更使血滯不快，雖有芎歸反行牽制，而少行動，亦非新產者所宜。蓋新產之婦，血氣俱虛，但存秋冬肅殺之氣，而鮮春夏生髮之機，故最忌寒涼，大宜溫藥，以助資始資生之源也。是以丹溪先生謂芍藥伐生髮之氣，禁而不用，良有深意矣。
予嘆世之概以四物治產後者，胡不思乎？
白話文：
許多古代的醫方都喜歡用四物湯加減來治療產後各種疾病，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四物湯中有當歸、川芎這些辛溫的藥材，再搭配生地、白芍這些寒涼的藥材，溫和與寒涼的藥性互相調和，看起來好像很安全。但其實四物湯是婦科雜症的良藥，如果用在產後，那就非常不適合了。
我研究古代醫書的想法是，白芍需要用酒反覆炮製過，來去除它酸寒的藥性，只留下它能滋養血液和活血的功效。或者再加入一些辛熱的黑薑來輔助，這樣有什麼不可以呢？而且有人認為白芍藥性清微酸澀，有收斂的作用，最適合用於陰氣散失的症狀，難道不應該是產後的重要藥物嗎？但是看看它需要用酒炒製，就知道其他寒涼、藥性強烈的藥物是不適合用的。
我認為白芍在剛生產後的三五天內，最應該禁用。如果生產時間比較久了，用酒充分炮製過，作為其他藥物的輔助，或許還可以。但是四物湯中的生地更加寒涼，直接作用於血液，而且會傷害脾胃，危害更大。有人說可以用熟地來滋補真陰，這好像很恰當，但卻沒有考慮到熟地藥性比較滯膩，更會使血液運行不暢，即使有當歸、川芎來輔助，也會被牽制住，難以發揮作用，這也不適合剛生產完的婦女。
因為剛生產完的婦女，氣血都非常虛弱，只有秋冬肅殺的氣息，而缺乏春夏生發的活力，所以最忌諱寒涼，應該多用溫補的藥物，來幫助身體恢復生機。因此朱丹溪先生說白芍會損傷生發的氣機，禁止使用是有深刻道理的。
我感嘆世人普遍用四物湯來治療產後疾病，怎麼都不想想這些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