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選》~ 卷二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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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7)

1. 痞滿

遠延鎮江張承溪至,張診二次,曰:男子久病,以太谿、衝陽脈決其死生,今六部無險,太谿、衝陽有根,必不死之脈也。其證名為下脫。凡陽氣上絕,陰氣不得上交於陽,則為下脫,陰竅漏氣是也;陰氣下絕,陽氣不得下交於陰,則為上脫,耳中出氣是也。方家以失血之證為錯經妄行,而不知氣證亦有錯經妄行者。

蓋腎納氣,過瀉成虛,則腎氣不能自納,遂錯行而妄漏。經云醉飽入房,五臟反覆。五臟部位寧有反覆之理?正謂其氣錯亂也。今未能提其氣復使歸經,所以時漏不止,漏則氣虛,氣虛於下,則痰結於上,故飲食難化而成鬱結痞滿之證。今用藥疏導鬱滯,不宜誤用滋陰;宜有提有降,合成疏通,不宜專用順氣,若認此為陰虧之證,遂謂虛不受補者不治,則大誤也。陰虛生內熱,豈有陰分大虧,臥床年半,而不發骨蒸潮熱者乎?(雄按:可治之機在此。

)滋陰之藥,不惟無功,且於開胸膈進飲食有大礙。今但使膈間日寬一日,穀氣日增一日,則陰不補而自補矣,(雄按:論證論治,句句名言。)起色可指日而待。煎方用蘇子、山楂各二錢,橘紅、半夏曲各一錢五分,茯苓、烏藥、香附、五穀蟲各一錢,升麻八分,柴胡四分,臨服入韭汁二匙。此方疏郁為主,而升降互用,其旨頗精。

服二十劑,雖不大效,然視向之服一藥增一病者,則霄壤矣。秋初張別去,余因其疏郁大旨,為之推廣通變,自定噙化丸,用人參六錢,醋製香附、橘紅各四錢,貝母、桔梗各三錢,松蘿茶二錢,白蓬砂、西牛黃、乾蟾炙存性各一錢,薄荷葉三分,以烏梅肉二錢蒸爛,同竹瀝梨膏為丸,每丸一錢。

余因胸中結塊,原起於午食後即臥,用噙化丸,使睡中常有藥氣疏通肺胃之間,彼將欲結藥往疏之,新結不增,舊結漸解。臥時成病,以臥時治之,且病在膈上,不用湯之盪滌,丸之沉下,(雄按:胸膈痞塞者,堅硬之丸並不能沉下,徒增其病耳。而用噙化丸徐徐沁入,日計不足,月計有餘也。

)服六七十丸後,膈間漸寬。爾時醫家疑氣墜之證,恐深秋逾劇,以秋金主降也。余謂肺主氣,氣得其令,則降者自降,升者自升,各得本職,非謂有降而無升也。能使清升濁降,則氣墜之病,正宜愈於深秋。(雄按:陳公因承溪之旨而推廣變通,可謂善得師矣。)其噙化丸中不用升藥,洵為青出於藍。

論氣數言,尤推卓見。至八月病人偶傷麥粉,下以沉香丸,忽去膠痰數升,胸膈頓爽,殆藥力漸到,而元氣漸回,邪無所容,而乘勢自下也。然氣弱形羸,長臥不起如故。冬底醫家又防春來木旺,脾病轉劇。余曰無憂。凡脾受肝克,則畏木氣來侵,今乃脾困而非脾弱,冬氣閉塞,脾困所畏,幸喜及春,方藉木氣疏通之,已而食果稍增,肌亦漸澤,五臟之情變化如此,執生克之常,幾何而不誤人。(雄按:即《內經》土得木而達也。

白話文:

痞滿

一位來自鎮江的張承溪先生久病,經張醫生診治兩次。張醫生指出,男子久病,生死攸關在於太谿、衝陽兩脈,但目前六經脈象無異常,太谿、衝陽脈氣充足,必是可治之症。其病症屬於下脫。所謂下脫,是指陽氣上升受阻,陰氣不能與陽氣交合,導致陰部氣洩;而上脫則是陰氣下降受阻,陽氣不能與陰氣交合,導致耳中出氣。有些醫生把失血症狀誤認為經脈錯亂,卻不知氣虛也有經脈錯亂的情況。

腎臟負責收納元氣,若過度瀉泄導致腎氣虛弱,便會無法自行收納元氣,進而導致元氣錯亂洩漏。《內經》云:「醉飽入房,五臟反覆。」五臟部位並非真的會反覆,而是指氣機錯亂。目前治療未能提振元氣使其歸經,所以氣洩不止,氣虛於下,則痰濁停滯於上,導致飲食難以消化,形成鬱結痞滿。因此,治療應著重疏導鬱滯,不宜使用滋陰藥物;需兼顧升降,使氣機疏通,不宜單用理氣藥物。若誤認為是陰虛,認為虛不受補而放棄治療,則是重大錯誤。陰虛會產生內熱,若陰虛極度虧損,臥床一年半卻沒有出現骨蒸潮熱等症狀,豈非怪事?(此為可治之關鍵)

滋陰藥物不僅無效,反而會影響胸膈開展及飲食,只要能使胸膈每天寬鬆一點,氣血每天增加一點,則陰虛就能自然得到補充(此為精闢論證),患者氣色很快就能好轉。處方:蘇子、山楂各二錢,橘紅、半夏曲各一錢五分,茯苓、烏藥、香附、五穀蟲各一錢,升麻八分,柴胡四分,服藥時加入韭汁二匙。此方以疏導鬱滯為主,並運用升降藥物,其治療原則非常精妙。

服用二十劑藥後,雖不見明顯效果,但與之前服用一種藥病情反而加重相比,已有天壤之別。秋季初,張先生離開後,我根據其疏導鬱滯的治療原則,加以推廣和變化,自擬噙化丸:人參六錢,醋製香附、橘紅各四錢,貝母、桔梗各三錢,松蘿茶二錢,白蓬砂、西牛黃、乾蟾炙存性各一錢,薄荷葉三分,用烏梅肉二錢蒸爛,與竹瀝梨膏製成丸劑,每丸一錢。

我因胸中結塊,起因於午飯後即臥,便服用此噙化丸,使睡眠中藥物能持續疏通肺胃之間的氣機,將欲結之氣疏導開來,新的結塊不再增加,舊的結塊逐漸消散。臥時成病,便在臥時治療,而且病在膈上,不用湯劑的盪滌及丸劑的沉降(胸膈痞塞者,堅硬的丸藥不能沉降,反而會加重病情;而噙化丸徐徐滲透,日計不足,月計有餘)。服用六七十丸後,胸膈漸感寬暢。當時醫家擔心氣墜之症在深秋會加重,因秋天金氣主降。我認為肺主氣,氣機順暢,則降者自降,升者自升,各司其職,並非只有下降沒有上升。只要能使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氣墜之病,反而更易在深秋痊癒(承溪之旨而推廣變通,善得師矣)。此噙化丸不用升提藥物,可謂青出於藍。

論及氣數,更是獨具慧眼。到八月,病人偶然誤食麥粉,服用沉香丸後,排出大量膠痰,胸膈頓感舒暢,這大概藥力漸漸發揮作用,元氣漸漸恢復,邪氣無處藏身,乘勢而下。然而,病人氣虛體弱,仍然臥床不起。冬天快結束時,醫家擔心春天木氣旺盛,脾病會加重。我說不必擔心。脾受肝克,則畏懼木氣入侵,但現在是脾困而非脾虛,冬季氣閉塞,脾困所畏懼的,是幸好等到春天,藉助木氣疏通之功。此後,病人食慾略增,肌膚也漸漸滋潤,五臟之氣變化如此,遵循生克之理,又有何誤呢?(即《內經》土得木而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