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選》~ 卷四 (4)
卷四 (4)
1. 脅痛
張戴人治一人危篤脅痛案。
俞按:脅下結硬如石,的系積塊,若宗養正積自除之說而用參、術,何異助紂為虐耶?幸遇戴人以湧法起其沉疴,亦賴脈之沉實有力耳。因知善於切脈者,則如禮樂與干戈,俱能戡亂致治也。
王宇泰曰:秦文山掌教每患脅痛,遇勞忍餓則發,因來求方。余以參、耆、朮、地、芎、歸、萸肉、棗仁、牛膝、木瓜、石斛、苡仁、柏仁、桃仁之屬,令常服之。後來謝云:自服藥後,積久之疾,一朝而愈,不復發矣。聞魏崑溟吏部,亦以勞餓得脅痛,無大病也,誤服枳殼、青皮破氣之藥,痛愈甚,不數日而殞,可不鑑哉!
白話文:
張戴人治一人危篤脅痛案
俞氏按:病人脅下有堅硬如石的結塊,這是積聚的病症。若依照宗養正積自除之說,而使用人蔘、黃芪等藥物,豈不猶如助紂為虐?幸虧遇到戴先生以湧法治療,才使病人從沉疴中恢復,這也賴於其脈象沉實有力。由此可知,善於切脈者,就像禮樂與干戈一樣,都能戡亂致治。
王宇泰曰:秦文山先生經常患脅痛,遇到勞累飢餓時就會發作,因此前來求方。我用人蔘、黃芪、白朮、生地黃、川芎、當歸、吳茱萸肉、酸棗仁、牛膝、木瓜、石斛、薏苡仁、柏子仁、桃仁等藥物,囑咐他常服。後來他來感謝我,說自服藥後,久病纏綿的疾病,在一天之內就痊癒了,再也沒有發作過。聽說魏崑溟吏部也因勞累飢餓而患脅痛,雖然並無大病,卻誤服枳殼、青皮等破氣藥物,結果疼痛加劇,不到幾天就去世了,實在令人警醒!
孫文垣治李悅齋夫人,胸脅大腹作痛,譫語如狂,寅卯辰三時少輕,午後及夜,痛劇咬人,晝夜不睡,飲食不進者十八日。究其故,原有痰火與頭疼牙痛之疾,又因經行三日後頭疼發寒熱,醫以瘧治,因大惡熱,三四人交扇之,而兩手浸冷水中,口噙水而不咽,鼻有微衄,又常自悲自哭,目以多哭而腫,小水直下不固,喉梗梗吞藥不下,脈則左弦數,右關洪滑。孫曰:熱入血室也。
誤服剛燥之劑而動痰火,以致標本交作。諸人猶謂熱入血室,惟夜間讝語如見鬼,何至胸脅疼劇咬人耶?孫曰:仲景云,經水適來適止,得疾皆作熱入血室治。痛極咬人者,乃胃虛蟲行求食而不得,故喉中梗梗然也。以小柴胡加桃仁、丹皮而讝語減,次日以安蛔湯與服,而疼止食進。
白話文:
孫文垣醫治李悅齋的夫人,她的胸口、肋骨和腹部劇烈疼痛,神志不清,像瘋了一樣。寅時、卯時、辰時稍微好些,下午和晚上疼痛加劇,還會咬人,徹夜不眠,不吃不喝,已經持續了十八天。仔細詢問病史,她原本就有痰火,還伴有頭痛和牙痛。最近月經結束三天後,她又開始頭痛發燒,醫生誤以為是瘧疾,用治療瘧疾的藥物,結果她感到非常熱,需要三四人一起扇風才能稍微降溫。她雙手浸在冷水中,口中含著水卻不吞嚥,鼻子微微流血,還常常自怨自艾,哭泣不止,眼睛因哭泣而腫脹,小便不禁,喉嚨有異物感,吞藥都困難,脈象是左邊弦脈數,右邊關脈洪滑。孫文垣診斷道:這是熱邪侵入血室。
病人誤服了燥熱的藥物,導致痰火上擾,標本虛實互相交錯。其他人還認為是熱邪侵入血室,但為何夜間神志不清,像見鬼一樣,而且胸肋疼痛加劇,還會咬人呢?孫文垣說:張仲景說,月經來潮和停止,所患疾病都應當按照熱邪侵入血室來治療。患者疼痛得咬人,那是因為胃虛,蛔蟲在胃中遊走尋找食物,卻找不到,所以喉嚨才會感覺有異物。於是,孫文垣用小柴胡湯加入桃仁、丹皮,病人的神志不清的情況有所減輕。第二天,孫文垣又給病人服用安蛔湯,疼痛就消失了,也能進食。
俞按:痛極咬人,合以喉中梗梗,認為蛔飢求食,亦屬偶然應驗。若欲據以辨證,恐不可執。
雄按:此證究屬肝陰大虧為其本病,善後之法,必用滋養肝腎為宜。
白話文:
俞的看法是:疼痛到極點會咬人的情況,加上喉嚨裏有阻塞感,被認爲是蛔蟲餓了在尋找食物,這也是偶爾應驗的現象。如果想要根據這個來辨別病症,恐怕不能固執地堅持。
雄的觀點是:這種症狀終究還是肝臟陰氣嚴重虧損作爲根本病因,治療後的良好方法,必須使用滋養肝臟和腎臟的方法爲適宜。
2. 腳上諸證
孫文垣治一貧士,兩足不痠不痛,每行動絕不聽其所用,或扭於左而又墜於右,或扭於右而又墜於左,之玄而行,不能一步正走,此亦目之希覯,書所未載。余憶度之,由筋軟不能束骨所致,故行動則偏斜扭墜也。夫筋者肝之所主,肝屬木,木縱不收,宜益金以制之。用參、耆、白芍以補肺金,苡仁、虎骨、龜板、杜仲以壯筋骨,加鐵華粉以專制肝木,煉蜜丸,早晚服之而愈。
孫文垣治一人,生黴瘡後,偶遭一跌,環跳脫出,不能復入巢臼,疼痛殊堪,兩足因長短不齊。余思不能復入窠臼者,以瘀血流入窠臼,佔滿故竅,致骨不能復入也。今宜消去瘀血,必以行氣活血之劑為主,以下行嚮導之劑佐之,庶可復原。
白話文:
孫文垣曾經醫治一位貧窮的病人,他的雙腳既不酸也不痛,但每次行動都無法按照他的意願,有時會往左扭,有時又會往右歪,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完全無法直線行走。這種病症十分罕見,醫書中也未曾記載。我推測這是因為他的筋骨軟弱,無法束縛住骨頭,導致行動時身體偏斜、扭轉、跌倒。
人體的筋屬於肝臟所管轄,肝屬木,木性疏鬆不收斂,應該用金來制約。因此,我用人參、黃芪、白芍來補益肺金,再用薏苡仁、虎骨、龜板、杜仲來壯筋骨,並加入鐵華粉專門制約肝木,將藥物製成蜜丸,讓病人早晚服用,最終痊癒。
孫文垣還醫治過另一個人,他患了黴瘡之後,不慎跌倒,導致髖關節脫臼,無法復位,疼痛難忍,兩條腿也因此長短不一。我認為他無法復位的原因,是瘀血流入髖關節,佔滿了原本的空間,導致骨頭無法回到原位。現在應該以消散瘀血的藥物為主,配合引導藥物,幫助瘀血下行,才能使其恢復原狀。
用陳年窖中磚瓦,洗淨煅過四兩,生地、杜牛膝、骨碎補、丹參、赤芍各一兩五錢,自然銅三兩,蒲黃、車前子、蘇木各一兩,鹿角二兩,元明粉五錢,各為末,以茅草根一斤,紅花四兩,煎膏拌曬前藥,再以蜜丸。服之尋愈。
施笠澤治張侗初患足脛痛三年矣。診之脈沉細而澀,曰:此下焦元氣不足,不能榮養筋骨,當用滋補舒筋之劑。服後微效。因勞旋作,再診之脈兼浮數,元氣愈耗矣。為制人參膏,及河車天乙丸間服,元氣漸壯,獨兩脛作楚不能忍,因制萬靈膏,去樟腦加韶粉、蘇合、麝香,以軟帛緊繫兩脛,仍令飲甘草湯,不頃刻而痛若失。此膏良驗,方載《本草綱目》。
白話文:
取陳年窖中磚瓦,洗淨後煅燒成四兩粉末,再取生地、杜牛膝、骨碎補、丹參、赤芍各一兩五錢,自然銅三兩,蒲黃、車前子、蘇木各一兩,鹿角二兩,元明粉五錢,全部研磨成粉末。將茅草根一斤與紅花四兩煎成膏,拌入藥粉中曬乾,然後用蜂蜜製成丸藥服用,效果顯著。
施笠澤醫治張侗初患足脛痛三年,診斷其脈象沉細而澀,認為是下焦元氣不足,無法滋養筋骨,因此用滋補舒筋的藥物治療,效果不佳。因勞累而病情反复,再次診斷時發現脈象兼有浮數,元氣更加虛弱。於是施笠澤為他配製人參膏和河車天乙丸交替服用,元氣漸漸恢復,但兩脛疼痛難忍,於是又配製萬靈膏,去除樟腦,加入韶粉、蘇合、麝香,用軟布緊緊包裹兩脛,同時令他服用甘草湯,很快疼痛就消失了。此膏藥療效顯著,記載於《本草綱目》。
後用黃耆建中湯加參、歸,調理全愈。
何嗣宗治鍾滄柱少年得腳弱病,痠酸楚無力,兼小便艱難,欲溺必久立之始通,大補肝腎藥不應,何用本草綱目加黃牛腿骨髓一具而愈。以之治此者,道在邇而求諸遠也。
雄按:秀水沈岷源《奇證匯》云,一男子患腳跟骨脫落,動之則痛,艱於行步,葉天士先生視之曰:此濕傷筋絡也。以苦葶藶四兩炒,防己、木香、茯苓、木通、人參各二錢五分,為末,棗肉丸如桐子大,每三十丸,桑皮湯下,名聖靈丹。服之果愈。
白話文:
後來服用黃耆建中湯,再加入人參、當歸,調養後完全康復。
何嗣宗醫治鍾滄柱,他年輕時患有腳軟無力的病症,酸痛乏力,還伴隨小便困難,每次小便都要站立很久才能順利排出,服用補肝腎的藥物都沒有效果。何嗣宗用本草綱目中的方法,加入黃牛腿骨髓,結果治好了。治療這種病症,道理就在身邊,卻要向遠處尋求,真是捨近求遠。
雄按:秀水沈岷源的《奇證匯》記載,一位男子患有腳跟骨脫落的病症,只要稍微活動就會疼痛,行走困難。葉天士先生診斷後說:這是濕氣侵襲筋絡引起的。他用炒苦葶藶四兩,防己、木香、茯苓、木通、人參各二錢五分,研磨成粉末,做成棗肉丸,大小如桐子,每次服用三十丸,用桑皮湯送服,叫做聖靈丹。服用後病症痊癒。
3. 面病
羅謙甫治一婦,三十餘歲,憂思不已,飲食失節,脾胃有傷,面色黧黑不澤,環唇尤甚,心懸如飢,飢不欲食,氣短而促。羅曰:人身心肺在上,行營衛而光澤於外,色宜顯而不宜藏;腎肝在下,養筋骨而強壯於內,色當隱而不現;又必賴脾胃在中,傳化精微以灌四旁,沖和而不息。若其氣一傷,則四臟失所。
今憂思不已,脾胃氣結而不行,飲食失節,脾胃氣耗而不足,故使陰氣上溢於陽中,而黑色見於面。又經云:脾氣通於口,其華在唇。今水反侮土,故黑色見於唇,此陰陽相反,病之逆也。「上古天真論」云:陽明脈衰於上,面始焦。
可知陽明之氣不足,乃用沖和順氣湯,以葛根一錢五分,升麻、防風各一錢,白芷、黃耆各八分,人參七分,甘草四分,白芍、蒼朮各三分,以薑棗煎,己午時前服,取天氣上升之時,使人之陽氣易達也。數服而愈。此陰出乘陽治法也。
白話文:
羅謙甫醫治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她因憂思過度,飲食不規律,導致脾胃受損。面色黝黑無光,嘴唇周圍尤為明顯,心神不安,如同飢餓,卻不想吃東西,呼吸短促。羅謙甫說:「人體心、身、肺位於上,運行營氣、衛氣,使身體外現光澤,面色應當顯現,不應隱藏;腎、肝位於下,滋養筋骨,使身體內部強健,面色應當隱藏,不應顯現;又必須依靠脾胃在中間,運化精微物質,滋養全身,使陰陽調和,生生不息。如果脾胃氣虛,則四臟就會失去滋養。
如今這位婦女憂思過度,脾胃氣滯不通,飲食不規律,脾胃氣虛耗損,導致陰氣上泛於陽中,黑色就顯現於面部。又據經書記載:脾氣與口相通,其華彩表現在嘴唇。現在水氣反克土氣,所以黑色顯現於嘴唇,這是陰陽失調,屬於逆病。
《上古天真論》中說:陽明經氣虛衰於上,面部就會變得焦黑。
由此可見,陽明之氣不足,因此使用沖和順氣湯,以葛根一錢五分,升麻、防風各一錢,白芷、黃芪各八分,人參七分,甘草四分,白芍、蒼朮各三分,用薑棗煎服,在午時前服用,利用天氣上升的時間,使人體陽氣更容易上升。服用幾次後,病癒。這就是用陰治陽的方法。
雄按:羅氏此論雖精,但此證乃脾胃虛而清陽不升,故面無華色,並非陰氣上溢於陽中之色黑也。如果陰出乘陽,亟宜驅降濁陰,豈可再服升劑,以助其逆哉?更有多服溫補之藥,火氣上升而面黑者,宜清解化毒為治。
楊曰:議論與方不相照顧,古案多有之,當是病愈後補敘之案,故參差如此,非孟英發明其旨,幾何不貽誤後學耶!
白話文:
羅氏的論點雖然精妙,但這種症狀是脾胃虛弱導致清陽之氣無法上升,因此面色無華,並非陰氣上溢於陽中導致面色發黑。如果陰氣外溢,應該要趕緊驅散濁陰,怎麼能再服用升陽的藥物,助長其逆流呢?此外,服用太多溫補藥物也會導致火氣上炎,面部發黑,這種情況應該要清解化毒來治療。
楊氏認為,論述和處方不一致的情況在古籍中有很多,這應該是患者病癒後補敘的案例,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差異。孟英沒有明確說明其中的道理,很容易誤導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