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三 (8)

1. 吐瀉門（下痢紅白症附）

2. 胃寒腸熱

黃平福，形瘦面白，時當暑熱，得嘔吐泄瀉之病，醫見口渴溺赤，與石膏竹葉湯，而嘔泄未止，反加心胸脹滿，神氣昏冒，躁擾不安，勢甚危急。診之脈來浮數，肌熱灼指，舌邊紅刺，滿舌白苔，中心黃黑。伊父紹邦，年老獨子，求治甚切，因慰之曰：俟吾以二法治之，毋庸懼也。

先與連理湯，繼進半夏瀉心湯，果得嘔泄頓止，熱退納食而安。門人問曰：吾師治病，每預定安危，令人莫測。此症先定二法，服下絲毫不爽，其理安在？答曰：業醫必揣摩有素，方有把握。《內經》有云：腸中熱，胃中寒。胃中熱，腸中寒，腸中熱則出黃如糜，胃中熱則消穀善飢，胃中寒則腹脹，腸中寒則腸鳴飧泄。胃中寒，腸中熱，則脹而且泄；胃中熱，腸中寒，則疾飢，小腹痛脹。

斯人斯症，合乎胃中寒，腸中熱，故脹而且瀉也。然胃中之寒，始先原是盛暑逼於外，陰冷伏其中，而醫又以大寒之藥清胃，則胃愈寒矣。故雖寒熱錯雜，不得不先與連理，調其胃氣，分其陰陽也。

然陽邪內陷，已成痞結，非苦以瀉之，辛以通之，其何以解寒熱錯雜之邪耶？世醫治病，但守寒以熱治，熱以寒治，倘遇寒熱錯雜之邪，不知《內經》胃熱腸寒，胃寒腸熱之旨，及仲景諸瀉心，嘉言進退黃連湯法者，其何以肩斯任也？

半夏瀉心湯，方見卷一傷寒門誤治傳經。

連理湯

人參，乾薑，白朮，黃連，茯苓，甘草

白話文：

這段文字描述的是黃平福先生，他身形消瘦、面色蒼白，在炎熱的夏季，不幸得了嘔吐和腹瀉的疾病。醫生看到他口渴且尿色深紅，便開了石膏竹葉湯給他，然而嘔吐和腹瀅並未停止，反而出現心胸脹滿、精神混亂、焦躁不安的情況，病情十分危急。經過診斷，他的脈搏快速浮動，皮膚熱得像被火燒一樣，舌頭邊緣泛紅有刺，舌面佈滿白苔，中央部分甚至轉為黃黑色。

他的父親紹邦先生，年紀已大，且只有他這個兒子，對治療需求極為迫切。因此，醫生安慰他說：「讓我用兩種方法來治療他，不用太過擔心。」

首先，醫生開了連理湯給他，接著再讓他服用半夏瀉心湯，結果嘔吐和腹瀉立刻停止，體溫下降後開始恢復飲食，病情逐漸穩定。

學生問道：「老師每次看病，總是能事先預判病情的輕重，讓人捉摸不定。這次先定了兩種療法，服用後效果立竿見影，這是什麼道理？」醫生回答：「行醫之人必須對病症有深入的理解，纔能有十足的把握。《內經》提到：腸中有熱，胃中有寒；胃中有熱，腸中有寒。腸中有熱會導致大便呈黃色且像粥一樣，胃中有熱會讓人食慾旺盛但容易餓；胃中有寒會導致腹部脹氣，腸中有寒會導致腸鳴和腹瀉。胃中有寒，腸中有熱，會導致脹氣和腹瀉；胃中有熱，腸中有寒，會導致容易餓，並且小腹疼痛脹氣。」

這位患者的症狀符合「胃中寒，腸中熱」的特徵，所以會出現脹氣和腹瀉。然而，胃中的寒，最初是由於酷暑天氣的影響，使得身體內部產生陰冷，而醫生又使用了極寒的藥物來清胃，使得胃部更加寒冷。所以，即便寒熱交錯，還是必須先用連理湯來調節胃氣，平衡陰陽。

然而，體內的陽性邪氣已經形成堅硬的結塊，若不使用苦味的藥物來瀉下，以及辛辣的藥物來疏通，又如何能解決寒熱交錯的邪氣呢？許多醫生在治療疾病時，只會根據寒用熱治、熱用寒治的原則，倘若遇到寒熱交錯的複雜情況，卻不知道《內經》中胃熱腸寒、胃寒腸熱的理論，以及張仲景各種瀉心湯的使用方法，他們又如何能承擔起這樣的責任呢？

『半夏瀉心湯』的配方可以在第一卷傷寒門誤治傳經中找到。

『連理湯』的成分包括人參、乾薑、白朮、黃連、茯苓、甘草。

3. 陰寒直中

傅德生，善飲，衣食弗給，時值暑月，吐瀉交作，大汗如洗，口渴飲水，四肢厥冷，尚能匍匐來寓求治。余見而駭之，忙與附桂理中丸一兩，更與附桂理中湯一劑，俱嘔不納。又託人求診，見其吐瀉汗厥惡症未減，余益駭之。尤可畏者，六脈全無，四肢冰冷，捫之寒徹指骨，頃刻間，肌肉大奪，指掌尤甚。

急以回陽火焠之，諸逆幸挽，始獲斟酌處方，以大劑附子理中湯加益志，又嘔而不納。因思胃者，腎之關也，寒邪直入，舍此大熱之藥，將安求乎？復悟腎胃之關，一臟一腑，寒邪斬關直入，與少陰腎寒之氣，滔天莫制，大熱之藥，勢必拒格。夫理中者，理太陰也，與少陰各別。

原仲景治少陰病，下利厥逆無脈之症，格藥不入者，有反佐通陽之法，用白通加人尿豬膽汁湯，按法煎進，下咽乃受。漸喜脈微續出，陰濁潛消，陽光復闢，九死一生之症，賴以生全。

白通加人尿豬膽湯

蔥白，附子，乾薑，人屎，豬膽汁

按：回陽火，不惟能回陽於無何有之鄉，凡一切暴中陰寒、陽縮、痰厥、氣閉等證，用之得當，無不立效。惟臍下平平三焦（中焦宜稍偏），病人長則下焦宜疏，病人短則下焦宜密，診脈之理，下指亦然。

此余趨庭傳受心法，未忍私秘，但焦之大小，焠之輕重，與夫按穴不差，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白話文：

【陰寒直中】

傅德生，他很愛喝酒，生活上衣食簡樸，正值炎熱的夏季，他開始同時出現嘔吐和腹瀉，而且汗流浹背，就像洗澡一樣，口渴想喝水，四肢冰冷，但還能爬著到我家求診。我看到他的情況嚇了一跳，馬上給了他一兩的附桂理中丸，再給他一劑附桂理中湯，但他都嘔吐無法吞下。他又派人來找我診治，我見到他嘔吐、腹瀉、出汗、四肢厥冷的惡劣症狀並沒有改善，我更加擔心。更可怕的是，他的脈搏完全感覺不到，四肢冰冷，摸上去冷得像冰，瞬間，他的肌肉大量流失，手指和手掌的情況特別嚴重。

我急忙用回陽火灸法救治，所幸逆轉了危急情況，得以重新考慮治療方案，給他大量附子理中湯加益志，但他仍然嘔吐無法吞下。我想到胃是腎的關卡，寒邪直接進入，除了這種大熱的藥物，還有什麼可以選擇呢？我又理解到，腎和胃的關聯，一個臟器一個腑器，寒邪直接破關而入，與少陰腎的寒氣結合，如同洪水般無法控制，大熱的藥物，勢必會被拒絕。理中，是指調理太陰，與少陰是不同的。

原本張仲景在治療少陰病，下痢、四肢厥冷、脈搏消失的症狀，如果藥物無法進入，有一種反佐通陽的方法，使用白通加人尿豬膽汁湯，按照方法煎煮服用，下嚥後才能接受。漸漸地，脈搏微弱但持續出現，陰寒逐漸消失，陽氣恢復，九死一生的病症，靠這個方法得以存活。

【白通加人尿豬膽湯】

蔥白，附子，乾薑，人尿，豬膽汁

說明：回陽火灸法，不僅能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恢復陽氣，對於所有突然遭遇陰寒、陽氣萎縮、痰厥、氣閉等症狀，只要適當使用，都能立即見效。只有在下焦平平的三焦（中焦應稍微偏斜），如果患者身材高大，下焦應較為疏鬆；如果患者身材矮小，下焦應較為緊密，診脈的原理，下指也是一樣。

這是我在家傳受的心法，不忍心私自保密，但是三焦的大小，灸法的輕重，以及精確的穴位按壓，這都需要個人的領悟和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