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六 (6)
卷六 (6)
1. 胃氣不和
李惟貴,舉子甚遲,今春末得子頗肥,奈乳食缺乏,夏中天氣燥熱,乳母不慎口腹,致兒受病,患煩渴吐瀉之症。付幼科醫治,通用清暑利水,生津消食之劑,病轉危篤,迨至慢驚之候,目瞪聲直,四處乾枯。是夜來寓請救,視其氣息奄奄,面唇青白,問其瀉下甚稀,只是乳食入口即吐,不能少停片刻,遍身如火,指尖略冷,小水短少,口渴不止,一切敗症,殊難逆挽。然此症重處,正在嘔吐口渴為急,至於目瞪聲直,都是津枯筋急之故。
雖用生津之藥,奈胃不能受,將如之何?竊舍安胃一法,決無生理。仿仲景所謂汗下後,噎氣不除,食不能下者,用旋覆花代赭石湯之例。方中有赭石之重墜,乃安胃之最妙者,有旋覆花旋轉於上,誠為胃虛客氣上逆之症而設,合之生津解煩,允為定法,疏方與服,其吐瀉煩渴略止,二劑不復吐矣。仍與安胃理脾之劑,調理而痊。
白話文:
李惟貴,考取功名非常晚,今年春末才得子,而且孩子生得比較胖。但是孩子奶水不足,夏天天氣乾燥炎熱,乳母又不注意飲食,導致孩子生病,出現煩躁口渴、吐瀉的症狀。
帶去給小兒科醫生治療,醫生一般都用清暑利水、生津消食的藥方,但孩子的病情卻越來越嚴重,甚至出現昏迷、眼球上翻、身體乾燥等症狀。這天晚上,李惟貴來我家求救。我看到孩子氣息微弱,面色嘴唇青白,問他拉肚子很稀,而且只要吃奶就會吐出來,根本停不下來,全身像火燒一樣,但指尖卻有些涼,小便量也少,口渴得不停喝水,各種症狀都很糟糕,實在難以逆轉。
但是這個病的關鍵在於嘔吐口渴,這是最急需解決的問題。至於眼球上翻、聲音嘶啞,都是津液枯竭、筋脈緊繃造成的。
雖然可以用生津的藥,但是孩子的胃卻無法接受,該怎麼辦呢?我想到一個安胃的方法,一定可以有效。參考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裡面提到汗出之後,呼吸困難、喉嚨堵塞,吃不下東西的病人,可以用旋覆花代赭石湯。這個方子裡有赭石,它的作用是重墜,最能安胃;有旋覆花,它可以向上旋轉,專治胃虛、氣逆上涌的症狀。將它和生津解煩的藥方結合起來,就成了治療這個病的最佳方法。
我開了方子給病人服用,孩子吐瀉、煩渴的症狀稍微減輕,吃了兩劑藥就不再吐了。然後我繼續用安胃理脾的藥方調理,最終孩子康復了。
後臨症,此病頗多,悉以此法加減治之,皆獲全安,孰謂幼科治法為易易耶?
初方
人參,白朮,葛根,茯苓,麥冬,烏梅,半夏,赭石,覆花,早米
次服
人參,白朮,山藥,薏苡仁,烏梅,石斛,扁豆,粉葛,地骨皮,甘草早米
白話文:
後臨症這個病症很常見,用這個方法加減治療,都能痊癒,誰說兒科治病容易呢?
初方用人參、白朮、葛根、茯苓、麥冬、烏梅、半夏、赭石、覆花和早米。
次服則用人參、白朮、山藥、薏苡仁、烏梅、石斛、扁豆、粉葛、地骨皮、甘草和早米。
2. 陰陽兩虛
熊惟謙,晚年舉子,甫及半周,體肥面白,先患吐瀉,醫以二陳、藿香、扁豆之屬,繼加煩渴,更醫進七味白朮散,入口即吐,人事大困,請余視之。時靜時擾,靜時氣急目閉,動時角弓反張,遍身如火,四肢獨厥,唇紅舌光,乾燥之極,囟沉睛白,頭項青筋累累,此乃陰陽虛竭,本屬不治。熊君素知醫理,曰雖有靈丹,奈胃不能受何?余曰:吾慮亦在此耳。
因思此症外顯假熱,內本真寒,四肢發厥,元陽亦敗,舌燥無津,元陰亦損,但救陰無速功,回陽宜急治,今格藥不入,可見中寒已極,必得反佐嚮導之法,庶克有濟。遂將人參白通加豬膽汁,徐徐與服,入口不吐,乳食亦受,四肢漸和,余即回寓,仍囑是夜再進一劑。熊君慮其膽汁苦寒,遂減膽汁,仍然吐出,因加日間所剩膽汁數滴,下咽即受。
白話文:
熊惟謙先生,晚年參加科舉考試,考試剛過一半,身體肥胖面色蒼白。起初患有嘔吐腹瀉,醫生用二陳湯、藿香、扁豆等藥物治療。後來又出現口渴煩躁,醫生便加用七味白朮散,但藥物入口即吐,熊先生神志不清,情況十分危急。我受邀前去查看。
熊先生時而安靜時而躁動不安,安靜時呼吸急促,雙眼緊閉;躁動時手腳僵硬,身體像著火一樣,四肢冰冷發紺,嘴唇紅潤舌頭乾燥發光,頭頂囟門凹陷,眼白泛白,頭頸部青筋暴露。這些都是陰陽虛竭的症狀,本屬無藥可治。
熊先生平時精通醫理,他說即使有靈丹妙藥,也因為胃部無法接受藥物而無濟於事。我心裡也擔心著這個問題。
我思慮再三,發現這個病症表面上表現為熱症,但內裡卻是真寒。四肢發紺,說明陽氣衰敗;舌頭乾燥無津,說明陰氣損傷。但救治陰虛需要時間,回陽則需要緊急治療。現在藥物無法入口,說明寒氣已經深入骨髓,必須使用反佐嚮導之法,才能有可能挽救生命。
於是,我開了人參白通加豬膽汁的藥方,讓熊先生慢慢服用。藥物入口不吐,他也能吃些乳食,四肢也漸漸恢復正常。我便回到住處,並囑咐熊先生晚上再服用一劑。
熊先生擔心豬膽汁性寒苦,便減了膽汁的劑量,結果還是吐出來。後來又加了白天剩下的幾滴膽汁,服下後就沒有再吐出來。
次早邀視,身體溫和,舌已生苔,尚有微泄未除,連服八味地黃湯加花椒而愈。
白通湯
八味湯,二方俱見卷二虛寒門(首案)
楊甸成之子,夏月發熱溏泄,醫治兩旬,氣短神倦,其熱夜重日輕,其泄日多夜少,毛髮枯槁,囟沉枕陷,唇舌乾燥。余曰:陰陽兩虛也。楊曰:曾服石斛麥冬,其泄愈多,而食不進,服人參白朮之藥,其煩愈重,而口愈干。余曰:皆錯也。病屬陰陽兩虛,藥當剛柔並進,麥冬甘寒,非陽虛久泄所宜,白朮苦燥,豈陰虛久渴可投?酌為一方,連進而愈。
白話文:
隔天早上去看病人,他的身體溫暖,舌頭上已經長了苔,但還是有些微的腹瀉沒有完全好。連續服用八味地黃湯加入花椒,病就好了。
白通湯、八味地黃湯,這兩種藥方都在《醫宗金鑒》卷二虛寒門裡可以找到。
楊甸成的小孩,夏天發燒腹瀉,看了兩星期醫生,還是氣喘吁吁,精神疲倦,熱症晚上重白天輕,腹瀉白天多晚上少,頭髮枯黃,囟門凹陷,枕頭壓出坑,嘴唇和舌頭乾燥。我說:這是陰陽兩虛。楊甸成說:之前服用石斛麥冬,腹瀉更嚴重了,而且食慾不振,服用人參白朮,煩躁更厲害,口渴更嚴重。我說:這些藥都用錯了。病症屬於陰陽兩虛,藥方應該剛柔並進,麥冬性寒,不是陽虛久泄的人適合用的藥,白朮苦燥,怎麼可以給陰虛口渴的人吃?我給他開了一個藥方,連續服用就痊癒了。
附方
熟地,附子,枸杞,懷山,扁豆,山萸,石脂,甘草,龍眼
白話文:
以下是古文中所列的藥材及其功效:
熟地:滋陰補腎、益精填髓。
附子:溫陽散寒、回陽救逆。
枸杞:明目養肝、滋陰潤肺。
懷山:健脾和胃、利水消食。
扁豆:清熱解毒、化痰止咳。
山萸:收斂固澀、生津止渴。
石脂:暖宮調經、活血通絡。
甘草:調和諸藥、緩急止痛。
龍眼:安神定志、滋心養血。
3. 慢脾風(四條)
聶秀章之子,三歲尚不能行,皆由體稟素弱。時值長夏,患煩渴吐瀉之症,醫者不究其脾胃之虛,執用外感之治,誤投知連陳半之屬,延經十日,愈治愈危,商請於余。冒暑視之,神已大敗,呼吸將絕,視其眼生翳膜,肌膚削極,吐瀉交作脾胃敗也,小水赤澀泄多亡陰也,口中時渴津液虧也,聲微息促氣不相接也,昏睡露睛脾敗不能合也,四肢厥逆陽氣竭絕也,手足微搐,喉內痰鳴枯延無統也,腦後腹上發熱虛陽外越也,通計諸狀,皆由脾腎兩敗,真脾慢風症。
然喜尚能飲乳不輟,但不能久乳因其虛而乏力之故,眾曰此症患者皆死,何治之有?余亦蹙額躊躇,然慢驚之證,固由脾腎之虛,至古人所制金石腦射之方,後賢已闢其謬,今極重之症,非取後賢所選理中、六君之藥,大劑急投,鮮克有濟。遂將古方十全、理中、六君、胃關之意,加入驅風之品,酌為一方,每劑十兩之重,每日夜令進三劑,緩緩與服,如灌溉之法,欲其周身空虛之地,無處不到。每藥囑其戚人聶方兄督進,毋令稍減。
白話文:
聶秀章的兒子,三歲了還不能走路,都是因為天生體質虛弱。正值長夏,孩子患上了口渴、嘔吐、腹瀉的毛病。當時的醫生沒有深入了解孩子脾胃虛弱的根本原因,執意用治療外感的藥物,錯誤地使用了知母、半夏等藥物。病情持續了十天,孩子越來越危急,聶秀章才向我求救。
冒著酷暑,我趕去看望孩子,孩子的神志已經非常衰弱,呼吸微弱,快要斷氣了。觀察他眼生翳膜,皮膚消瘦,嘔吐腹瀉交替出現,這是脾胃敗壞的表現;小便赤澀,尿量多,這是陰液耗損的徵兆;口中總是口渴,這是津液不足的表現;聲音微弱,呼吸急促,氣息不連貫,這是氣虛的徵兆;昏昏欲睡,眼珠外露,這是脾虛不能收斂的表現;四肢厥冷,這是陽氣衰竭的表現;手足輕微抽搐,喉嚨里痰鳴,呼吸微弱,這是氣虛無力的表現;腦後和腹部發熱,這是虛陽外越的表現。綜合分析這些症狀,都是由於脾腎兩虛,屬於脾虛慢驚之症。
幸好孩子還能喝奶,但不能長時間喝,因為虛弱无力,無法長時間進食。大家都說這種病症的患者幾乎都會死掉,根本沒有治好的可能。我也很焦慮,躊躇不決。但是,慢驚之症的確是因為脾腎虛弱引起的,古代醫書中記載的一些金石腦石的方劑,後世的醫家已經證明是錯誤的。現在孩子病情非常危急,必須用後世醫家選用的理中湯、六君子湯等藥方,大劑量服用,才能有救。
於是,我將古方中的十全大補湯、理中湯、六君子湯、胃關湯的藥物,加入驅風藥物,根據孩子病情,調配了一個方子,每劑十兩重,每天晚上服用三劑。要慢慢服用,像灌溉一樣,讓藥力滲透到身體每個虛弱的地方。我囑咐聶秀章的哥哥聶方,要監督孩子服藥,不能減少藥量。
如此三日,敗症稍回,神已漸醒。四日內,白珠赤脈貫眼,口舌糜爛,白垢滿布,狀似積粉,如月內小兒鵝口之形,眾嗟熱藥之誤,急欲更醫,聶方兄委曲周旋,邀余再視。眾持改用涼藥之見,余曰:服補劑而眼紅口爛,不但世俗謂之燥,即醫者亦多謂之燥矣。殊不知虛火上衝,陽氣將回,遊移不定,擾攘於外,尚未歸宅,斯正岐伯先師所稱陰病見陽者生,正屬可喜。此時若改用涼藥,勢此前功悉廢。
遂將開水拭去口中白垢,仍令原方加熟地三錢,以和其陰,再進,日夜三劑。次早視之,口中潤滑,眼內俱清,遂減一劑,每日令服二劑,逐日漸愈。不一月,前後共計藥三十斤,肌肉充盛,遂能趨步行走,眾始欽服。然余嘗嘆小兒之死於慢驚者,多由於此,即如此證,設認定其虛,或知其用藥而不能以重劑多劑救之,是為病重藥輕,延綿復死。
白話文:
病人服药三天后,病情略有好转,神志也逐渐清醒。第四天,眼白布满红血丝,口舌溃烂,长满白色垢物,看起来像积粉,就像月子里小婴儿鹅口疮的样子。大家感叹热药用错了,急着换医生。聂方兄从中周旋,邀请我再次诊治。大家主张改用凉药,我说:病人服用补药后,眼红口烂,不光是民间认为是燥热,就连医生也多半说是燥热。其实不然,这是由于虚火上冲,阳气将要回升,游移不定,在体表扰动,还没有归回体内,这正是岐伯先师所说的“阴病见阳者生”,是可喜的现象。此时如果改用凉药,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于是用开水擦去病人嘴里的白垢,仍然按照原方,加上熟地三钱,以滋阴,继续服用,一日夜三剂。第二天早上看,病人嘴里润滑,眼睛也清澈了,于是减少一剂,每天服用两剂,病情逐渐好转。不到一个月,前后一共服了三十斤药,肌肉变得饱满,可以行走,大家这才佩服我的医术。然而,我常感叹,小儿因慢惊而死的,大多是由于这种情况。即使是像这样的病症,如果认定是虚症,或者知道用药却不能用重剂多剂来救治,就会造成病重药轻,病情反复最终导致死亡。
即進此方後,多有陽回而現陽證者,咸疑為熱,稍無定見,每多意亂心迷,乃至大變其法,改用涼劑,無不立斃。余每於斯證臨治之時,苦心體察,深恨世醫所治小兒吐瀉之證,無分寒熱虛實,端守辛散清涼之藥,實者僥倖得功,虛者脾腎兩敗,露睛厥逆,吐舌抽搐,遂曰驚風。
復不分急慢虛實等情,更以涼散香疏湯藥丸散燈火雜投,以致二便不禁,四肢冰冷,五臟竭絕而死。至死不明其故,良可悲也。近時人體稟氣澆薄,夏月極多此症,堪為痛心。是以愈加精研,博覽古訓,參以拙見,似有寸長,久欲與同道勘破,恐管窺之見,有不盡然,近年閱歷稍深,凡治慢驚悉用此法,屢驗不爽,敢望同志之士,共明夏月伏陰在內之理,當先顧脾胃為主,後察其六淫兼證,戰戰兢兢,毋傷其正,庶幾得焉。因名其方曰大回生湯。
白話文:
服用此方后,许多病人阳气回升,出现阳性症状,大家都误以为是热证,没有明确的判断,常常心慌意乱,甚至改变治疗方法,使用凉性药物,结果无一幸免。我每次遇到这种症状,都认真思考、仔细观察,非常痛心的是,世俗医师治疗小儿吐泻,不分寒热虚实,一味使用辛散清凉的药物,实证的病人或许侥幸成功,虚证的病人则脾肾两败俱伤,露出眼白,四肢冰冷,吐舌抽搐,最终被诊断为惊风。
他们更不分病情轻重、虚实等情况,乱投凉散香疏汤药丸散灯火杂药,导致病人大小便失禁,四肢冰冷,五脏衰竭而死。他们直到病人死后都不明白原因,实在令人悲痛。近来,人体体质普遍虚弱,夏季尤其多发此病,令人十分担忧。因此我更加深入研究,广泛阅读古籍,结合自己的见解,略有心得,想与同道分享,但我担心自己见识浅薄,可能有所遗漏。近年来,我积累了更多经验,治疗慢惊都使用此方,屡试不爽,希望同道们能共同理解夏季伏阴在内的道理,应以治疗脾胃为主,再观察六淫兼证,谨慎小心,不要伤及正气,才能有所收获。因此我将此方命名为回生汤。
大回生湯,端治小兒夏月吐瀉及雜病,誤治成慢脾風症,一切脾腎虛寒發驚風,實有起死回生之功。
人參,白朮,黃耆,附子,棗仁,枸杞,乾薑,茯苓,肉桂,丁香,白蔻,鉤藤,全蠍,甘草
用水一碗,煎至不見水,提起入夏布巾內取汁,調赤石脂,緩緩服後,如吐不止,加赭石調服,姜夏同煎。肝木旺者,羚角汁調服。痰盛者加泡星天麻。腎陰虧者,加熟地、枸杞不炒。泄止厥未回者,加當歸、引藥入於血分。服數劑後或眼內翳膜不能退清,加冬瓜仁二三十粒,以潤肝燥。
白話文:
大回生湯
大回生湯主要用來治療小兒夏季的嘔吐腹瀉以及其他雜病,即使誤治成慢性脾胃虛寒導致的驚風,也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方劑組成:
- 人參
- 白朮
- 黃耆
- 附子
- 棗仁
- 枸杞
- 乾薑
- 茯苓
- 肉桂
- 丁香
- 白蔻
- 鉤藤
- 全蠍
- 甘草
煎服方法:
用水一碗,煎煮至水全部蒸發,用夏布巾包裹藥渣,擠出藥汁,調入赤石脂,緩慢服用。如果嘔吐不止,可以加赭石調服,並用生薑和夏枯草一起煎煮。肝火旺盛者,可以用羚羊角汁調服。痰多者,可以加泡製的天麻。腎陰虛者,可以加熟地黃、枸杞,不需炒製。如果腹瀉停止但仍未恢復知覺,可以加當歸,引藥進入血分。
其他注意事項:
服用數劑後,如果眼睛裡有翳膜無法消退,可以加冬瓜仁二十到三十粒,滋潤肝燥。
小便利者去茯苓。方內只有乾薑之性,取其大能補火生土,陰虛者未免有劫水之弊,用者量之。肺氣虛及津不生者加五味。
傅錦翁乃孫,端陽後,時忽吐乳,未曾介意,二十日外,其吐愈多,一幼科用藿香正氣散一劑,開腸洞泄,大熱發渴。延余視之,面色浮白,兩目無神,雖吐次多,而無穢氣,泄瀉頻而澄徹清冷,唇雖燥而無縐紋,熱雖重而指尖冷,口雖干而熱湯不畏,診得脈息沉微,最防慢脾,遂疏理中附子丁香一方。
服後諸症漸減,但有微渴微煩未除,更用七味白朮散一方,囑進數劑,勿圖速效,俟其清陽升而渴可止,脾陽健而熱自除。適余他往,只服二劑,更醫大罪吾藥,用柴胡、知母、烏梅、花粉、藿香,半夏之屬,連服數劑,人事默默,乾嘔身冷,醫者病家,咸以安靜為功。
白話文:
茯苓性寒,如果方子里只有乾薑,就只有乾薑的溫熱性,用来补火生土,但阴虚的人用它容易耗损阴液,用的时候要注意用量。如果病人肺气虚弱或者津液不足,可以加五味子。
傅锦翁的孙子端午节后突然吐奶,一开始没在意,二十天后吐得越来越厉害,一个儿科医生给他用了藿香正气散,结果肠胃大开,腹泻不止,还发烧口渴。我诊察后发现他面色浮白,双眼无神,虽然吐得厉害,但没有恶臭气味,腹泻频密,排泄物清澈冰冷,嘴唇干燥却没有皱纹,体温很高但手指冰冷,口渴但喝热汤也不怕,脉象沉细微弱,最怕脾胃虚弱。于是用附子、丁香等药方调理脾胃。
服用后症状逐渐减轻,但还有轻微口渴和心烦,于是再用七味白术散,嘱咐他服用几剂,不要着急求快,等到清阳上升口渴消除,脾阳健壮,热症自然会消失。恰好我外出,他只服了两剂,另外一个医生就擅自改方,用柴胡、知母、乌梅、花粉、藿香、半夏等药,连续服用了好几剂,结果病人昏迷不醒,干呕身体冰冷,医生和病人家人还以为这是静养的功劳。
偶於途間遇余述及,余曰:爾以默默為快耶?豈不聞人事不醒,神識昏迷為重乎!爾以嘔吐無物為快耶?豈不聞嘔吐有物為輕,噦無胃氣為重乎!爾以身冷無熱為快耶?豈不聞身溫為和,肢冷厥逆為重乎!此虛風內養,脾慢之證已顯危候。言未畢,其家端人來報云:此兒手足牽動,睡則露睛,喉中痰鳴。
復延余視之,昏迷不醒,掏之不哭,睡不交睫,翳膜遮睛,二便長流,四肢厥冷,時忽抽搐,喉如曳鋸,內外一探,陽氣竭絕。因其無陽,藥可偏恃,但救危須在頃刻,藥餌一時難回,令研胡椒五錢,津唾調敷於臍,立時身動,似覺微煩,口中聞有椒氣,哭聲漸出。隨調扶陽丹一兩,徐徐灌下,大嘔一聲,膠痰旋出,隨吐隨灌,隨灌隨吐,約吐膠痰半碗,其色青碧,系由無陽,津液冷凝所致。隨進大回生湯一劑,計十兩之重,每日夜三劑,連服二三日,敗證皆回。
白話文:
我在路上遇到一個病人,跟他講話時,我問他:「你覺得一直沉默不說話很舒服嗎?難道你不明白,人事不醒、神識昏迷才是最嚴重的問題嗎?」又問他:「你覺得嘔吐時什麼都沒有吐出來很舒服嗎?難道你不明白,嘔吐有東西吐出來還算輕微,反而是乾嘔,沒有胃氣才更嚴重嗎?」還問他:「你覺得身體冰冷沒有熱度很舒服嗎?難道你不明白,身體溫暖才是正常的,而四肢冰冷、厥逆才是更嚴重的問題嗎?」這分明是虛風內養,脾胃虛弱,已經出現了危險的徵兆。
我還沒說完,病人家屬就跑來報告說,孩子手腳抽動,睡覺時眼睛睜開,喉嚨裡有痰鳴聲。
我再次診察,發現他昏迷不醒,用手觸摸也不哭,睡覺時眼皮不閉合,眼睛被翳膜遮蓋,大小便失禁,四肢冰冷,有時突然抽搐,喉嚨像鋸子一樣發出聲音,內外一探查,陽氣已經完全耗盡。
由於他陽氣不足,藥物只能偏重於補陽,但救治危症必須爭分奪秒,藥餌一時難以起效。所以我立即吩咐家人研磨胡椒五錢,用口水調和後敷在肚臍上,孩子立刻身體動了一下,好像意識到了一點煩躁,嘴裡聞到胡椒味,哭聲也漸漸發出來。
隨即調配了扶陽丹一兩,慢慢灌下去,他哇的一聲嘔吐,吐出大量的膠痰,一邊吐一邊灌,一邊灌一邊吐,大約吐出半碗的膠痰,顏色青碧,這是因為陽氣不足,津液冷凝而形成的。
接著給他服用大回生湯一劑,重量十兩,每天夜裡服用三劑,連續服用兩三天,病情終於好轉。
尤有奇者,不過一周之兒,服乳後自能以手探吐,余甚訝之。但胃中全賴乳食充養,因束縛其手,仍以回生湯加赭石,以安其胃。前後共服回生湯五十劑,厥病方瘳。愈後專理脾陽,兩旬而健。
自制扶陽丹,端治小兒夏月吐瀉,致成慢驚,脾腎陽衰之證,兼治男婦中寒嘔吐腹痛,一切火衰等證,並皆神驗。
白朮,附子,乾薑,砂仁,丁香,肉桂,甘草,胡椒,川椒,洋茄
米糊為丸。
附,:陳蕃宗之子,煩渴吐瀉,醫治兩日,延余診治,視其眼沉囟陷,面色青黃,唇深紅如豔朱,舌深紅而干刺,脈得急數無倫,睡時煩擾,此胃敗津傷,五臟精華盡發於外,中無所蓄,乃陰陽兩竭之候,誠為死證。救陰礙陽,救陽礙陰,兩不能受,直辭無治,隨延別醫,是夜果卒。然此症倘遇相信之士,竭力挽救以盡人工,當用理中、附子、豬膽汁,從陽引陰,從陰引陽,及胃關、理陰二煎,陰陽兩救之法,或可回生於萬一也。
白話文:
有一個特別的例子,一個才出生一週的嬰兒,喝完奶後竟然能用手自己探吐,我非常驚訝。但因為他的胃完全依靠母乳滋養,所以我還是綁住他的手,並用回生湯加赭石來安撫他的胃。前後一共喝了五十劑回生湯,他的病才好轉。痊癒後,我專門調理他的脾陽,兩個星期後就恢復健康了。
我自己製作的扶陽丹,主要治療小兒夏季吐瀉導致的慢驚,脾腎陽氣衰弱的症狀,同時也治療男女中寒嘔吐腹痛,以及一切火衰等症,效果都非常神奇。
藥方:白朮、附子、乾薑、砂仁、丁香、肉桂、甘草、胡椒、川椒、洋茄。
用米糊做成丸藥。
附註:陳蕃宗的兒子,發燒口渴、吐瀉,醫生治療了兩天,才請我診治。我觀察他眼窩深陷、囟門凹陷、面色青黃、嘴唇深紅如鮮豔的朱砂、舌頭深紅乾燥且粗糙、脈象急數無律,睡覺時煩躁不安。這是胃氣敗壞、津液受損,五臟精華都散發在外,體內沒有儲存,屬於陰陽兩虛的危重症狀,幾乎是必死無疑。想要救陰卻妨礙陽氣,想要救陽卻妨礙陰氣,兩者都無法接受治療,我只能坦誠地說沒有辦法醫治。於是他們便去尋找其他醫生,當晚就去世了。然而,如果遇到相信的人,竭盡全力救治,可以嘗試用理中湯、附子、豬膽汁,從陽引陰,從陰引陽,以及胃關湯、理陰湯這兩種湯劑,採用陰陽雙救的療法,或許可以有一線生機。
許受基乃郎,時值六月,病煩渴吐瀉之症,嘗清涼補瀉之藥,漸至四肢冰冷,額腹發熱,手如數物,足忽抽掣,眼皮連扎,目珠瞤動,吐泄交作,所下白凍甚多,小便赤澀,時欲飲水。一時數醫咸至,有疏竹葉石膏湯者,有疏黃連解毒湯者,有疏潔古芍藥湯者,有謂驚風不可治者。議論紛紛,毫無定見。
余揣勢在竭絕,本不可治,但細視其兩目尚黑白分明,生機猶在。因再三辟其差謬,遂疏理中加附子枸杞與之,即令購藥面煎,灌完回寓。次早復視,病勢如前,因加黃耆,大劑面令煎服,自早至晚,灌藥不輟。按治一日,諸風皆熄,四肢溫和,小水已長,吐瀉已止。次日煩躁之極,發出唇腫口瘡舌赤等症,眾議藥燥之誤,急欲清涼,余曰未可,更用八味地黃湯,導其陰火而愈。
白話文:
許受基的兒子,正值六月酷暑,身患煩躁口渴、嘔吐腹瀉的病症。他曾服用清涼止瀉的藥物,病情卻逐漸加重,出現四肢冰冷、額頭腹部發熱、手腳不自主抽搐、眼皮不停跳動、眼球震顫、嘔吐腹瀉不止、排泄物中出現大量白色膠狀物質、小便赤澀、經常想喝水等症狀。
當時,許多醫生紛紛前來診治,有人建議用竹葉石膏湯,有人建議用黃連解毒湯,有人建議用芍藥湯,還有人斷言驚風難治。各抒己見,眾說紛紜,毫無定論。
我觀察病情,認為病勢危急,幾乎無藥可救,但仔細一看,他的雙眼黑白分明,尚存生機。於是,我反駁了其他醫生的錯誤診斷,並根據病情,在原方基礎上添加附子、枸杞,讓病人立即購買藥材煎服,服完藥後回家休息。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探望,發現病情仍然如故,於是又加了黃耆,並加大藥量,讓病人從早到晚不停地服用藥物。經過一天的治療,各種風症都消失了,四肢恢復溫暖,小便也多了起來,嘔吐腹瀉也停止了。
然而,第二天病人卻出現了極度煩躁,嘴唇腫脹、口瘡、舌頭發紅等症狀。大家議論紛紛,認為是藥物燥熱所致,應該趕緊服用清涼藥物。我卻認為不可輕舉妄動,反而用八味地黃湯來引導其陰火,最終使病人痊癒。
數日後復發遍身紅腫,其家複議附子之毒,急於清解,余曰未可,更進理中加丹皮、桑葉,收其浮火而痊。許兄問曰:先生之見,與眾不同,其理安在,請略言之。答曰:夫藥之寒熱,全在虛實之分,症之疑似,關乎真假之異。若非於此道,洞徹始終,值此垂危之際,焉能枯木回春乎?
八味地黃湯,方見卷二虛寒門首案。
白話文:
病人過了幾天又發病,全身紅腫,家人懷疑是附子的毒性,急著要解毒。我說還不行,又加了理中湯,再加入丹皮和桑葉,把浮火收斂,病人就痊癒了。許兄問我:“您的見解與眾不同,道理是什麼?請您簡要說明一下。”我回答說:“藥物的寒熱,完全取決於虛實的區分,症狀的疑似,關係到真假的差異。如果不是對醫道精通,掌握始終,遇到這種危急關頭,怎麼可能起死回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