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1. 一得集附
2. 妄見妄言
傅補軒內人，產後匝月，忽患四肢僵痹，呼號鬼神，眾驚以為邪祟，禱之不靈，召余往診。脈得右大左伏，面青唇白，舌苔邊白中黑，兼之久未更衣，小便短少。按：此症舌心滯黑，便閉溺短，當推實熱例治。然無口渴痞滿之患，舌黑而滑，四肢僵冷，當推虛寒例治。而脈候又非微細遲弱，復於色竅細審，面青目瞪，似屬肝邪為患居多。
且左脈隱伏，應有綢繆鬱結之情，原肝為剛臟，體陰而用陽，魂被火迫外遊，故探病客來，未至先知（虛症亦有，肝不藏魂，能知宅外之事，而婦人產後血虛，尤多此證，宜養榮湯之類者。）況肝主筋，熱盛筋急，故目瞪上視，四肢僵痹也。又肝主疏泄，臟病聯腑，故便閉不通也。
此則肝氣憤郁，足為明徵。補軒與余素契，執前醫方來閱，皆參甘歸杞守補之味，大概泥於左脈不見，惑于丹溪產後當補氣血一語，似於憑症審視之道尚未盡善。補軒信余甚篤，並述右乳腫痛，已經數日。原乳房屬陽明，乳旁屬厥陰，經曰：營氣不從，逆於肉裡，乃生癰腫，故見症於陽明厥陰之部分。又肝之為病，足為明驗。
直疏以逍遙散合龍薈丸，進退酌用。是夜連進二劑，譫語肢痹俱止，惟於天曉時前症欲萌，旋爾又止，是得前方疊進之力。設認症不確，小劑暫試，勢必病重藥輕，前症復萌，定歸咎於藥之不當，又作更方之想，則失之遠矣。其前症欲萌於天明時者，乃肝木旺於寅卯故也。
後又將原方加疏肝導氣一劑，諸症潛消，視其乳房，果紅腫迸迫，欲作膿潰之勢，繼將原方加公英、香附、白芷，托裡排膿，果得出膿一碗，腫痛悉瘥。只經數日，尚未更衣，渠母促用通劑，余以下不嫌遲，遵王道之治立方，用五仁以代通幽，連進數日，大便漸通，未症亦漸以除，未費調補而安。此雖余臨症審治之不差，實補軒信余之不差也。
倘補軒任前醫參甘穩當之方，勢必肝氣愈結，四肢漸變厥逆，指甲皆青，神識愈見昏憒，舌卷乳縮有之。而參附薑桂，又安能禁之不用？值此錯亂紛更，則余亦無所適從矣。
逍遙散，見卷一傷寒門陰陽易症。
當歸龍薈丸，見卷二癇厥門肝火生風。
白話文：
標題: [胡言亂語症狀]
內容: 傅補軒的妻子，在產後一個月突然四肢僵硬麻痹，並開始胡言亂語，彷彿看見了鬼神，家人驚恐地以爲是受到邪靈騷擾，祈禱卻無效，於是找我過去診斷。我發現她的右手脈搏很大，左手脈搏則很微弱，臉色發青，嘴脣蒼白，舌頭邊緣是白色中間則是黑色，而且她已經很久沒有排便，小便也很少。
分析這個症狀，她的舌心呈黑色，便祕尿少，這通常是熱實證的表現。然而她並沒有口渴和腹脹的症狀，她的舌黑且滑潤，四肢冰冷，這又像是虛寒證。但她的脈象並非細弱遲緩，我再仔細觀察她的面色和眼睛，發現她面色發青，眼珠瞪大，似乎更多是由肝氣鬱結引起的問題。
加上她左邊的脈搏隱而不顯，這顯示她可能有情緒壓抑的情況。肝臟是一個剛髒，本體屬陰而功能屬陽，當肝魂被火熱逼迫，就會外遊，所以探病的人還沒到，她就能預知(這在虛證中也有，肝臟無法藏魂，所以能知道宅外的事。尤其是產後婦女，血虛時，這種情況特別常見，應該用養榮湯之類調理)。肝臟主筋，熱氣旺盛時，筋會緊縮，所以她眼珠向上瞪，四肢僵硬麻痹。另外，肝臟主管疏泄，臟腑相連，所以她會便祕。
這就是明顯的肝氣鬱結的證據。傅補軒與我向來交好，他拿來之前醫生開的藥方給我看，都是人參、甘草、歸杞等補益藥材，大概是誤以爲左側脈象不明顯，受丹溪“產後應補氣血”的說法迷惑，似乎在依據病症審視病情方面還有待改進。傅補軒對我非常信任，並告訴我他的右乳腫痛已經持續數日。原本乳房屬於陽明經，乳旁屬於厥陰經，古籍說：“營氣不從，逆於肉裏，乃生癰腫”，所以她的症狀出現在陽明厥陰的部分。再次證明了肝臟的問題。
我直接給她開了逍遙散配龍薈丸，根據情況調整用藥量。那天晚上連服兩劑後，她的胡言亂語和四肢麻痹都停止了，只是在天亮時分，之前的症狀似乎又要發作，但很快就又止住了，這得益於前面藥方的連續服用。如果對症狀判斷不準，只用小劑量嘗試，勢必會出現病重藥輕的情況，之前的症狀就會再次出現，肯定會責怪藥物不當，然後又換方子，那就更糟糕了。她天亮時症狀欲發，是因爲肝木在寅卯時分最爲旺盛。
之後我又在原方基礎上，加了一些疏肝導氣的藥材，各種症狀逐漸消失。看她的乳房，果然紅腫並有膿潰的趨勢，於是我將原方加了公英、香附、白芷，幫助托里排膿，果然排出了一碗膿液，腫痛都好了。只是過了幾天，她還沒有排便，她媽媽催促我用通便的藥物，但我認爲下藥不必急於一時，遵循溫和治療的原則，用五仁代替通幽，連續服用了幾天，大便逐漸通暢，其他症狀也漸漸消失，不需要額外的調補就康復了。這雖然歸功於我診療準確，但實際上是因爲傅補軒對我的信任。
如果傅補軒繼續讓前醫開參甘穩當的藥方，勢必會讓肝氣更加鬱結，四肢會逐漸變得冰冷，指甲變青，神智也會更加混亂，舌頭蜷縮，乳房萎縮。而參附薑桂這些大熱藥，又怎麼能不用呢？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我也無從下手了。
"逍遙散"，見第一卷傷寒門陰陽易症。 "當歸龍薈丸"，見第二卷癇厥門肝火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