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五 (4)

1. 妄見妄言

傅補軒內人，產後匝月，忽患四肢僵痹，呼號鬼神，眾驚以為邪祟，禱之不靈，召余往診。脈得右大左伏，面青唇白，舌苔邊白中黑，兼之久未更衣，小便短少。按：此症舌心滯黑，便閉溺短，當推實熱例治。然無口渴痞滿之患，舌黑而滑，四肢僵冷，當推虛寒例治。而脈候又非微細遲弱，復於色竅細審，面青目瞪，似屬肝邪為患居多。

且左脈隱伏，應有綢繆鬱結之情，原肝為剛臟，體陰而用陽，魂被火迫外遊，故探病客來，未至先知（虛症亦有，肝不藏魂，能知宅外之事，而婦人產後血虛，尤多此證，宜養榮湯之類者。）況肝主筋，熱盛筋急，故目瞪上視，四肢僵痹也。又肝主疏泄，臟病聯腑，故便閉不通也。

白話文：

傅補軒夫人的產後一個多月，突然患上四肢僵硬麻痺，還喊叫著鬼神，眾人驚慌以為是邪祟作怪，祈禱也沒有效，便請我前去診治。把脈後發現右手脈大而左手脈微弱，面色青白，舌苔邊緣發白中間發黑，而且她很久沒有換衣服，小便量少。

分析：這種情況舌頭中心發黑，大便不通小便量少，應該按照實熱證來治療。但是病人沒有口渴、腹脹等症狀，舌苔雖然黑但是光滑，四肢僵硬冰冷，應該按照虛寒證來治療。而脈象又不像微細遲弱的脈象，再仔細觀察面部和眼睛，面色青白，眼睛直瞪，看起來像是肝臟的邪氣作祟。

而且左手脈象隱伏，應當是肝氣郁結所致。原本肝臟是剛強的臟器，屬陰性，但具有陽性的功能，魂魄受到熱氣迫使而跑到體外，所以探病者還沒到家門口，我就已經能知道病人情況了（虛症也有這種情況，肝臟不能藏魂，也能感知宅子外的事情，而婦女產後血虛，尤其容易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服用養榮湯等藥物。）此外，肝臟主筋，熱盛導致筋脈急縮，所以眼睛直瞪，向上看，四肢僵硬麻痺。而且肝臟主疏泄，臟腑之間相互影響，所以大便不通。

此則肝氣憤郁，足為明徵。補軒與余素契，執前醫方來閱，皆參甘歸杞守補之味，大概泥於左脈不見，惑于丹溪產後當補氣血一語，似於憑症審視之道尚未盡善。補軒信余甚篤，並述右乳腫痛，已經數日。原乳房屬陽明，乳旁屬厥陰，經曰：營氣不從，逆於肉裡，乃生癰腫，故見症於陽明厥陰之部分。又肝之為病，足為明驗。

直疏以逍遙散合龍薈丸，進退酌用。是夜連進二劑，譫語肢痹俱止，惟於天曉時前症欲萌，旋爾又止，是得前方疊進之力。設認症不確，小劑暫試，勢必病重藥輕，前症復萌，定歸咎於藥之不當，又作更方之想，則失之遠矣。其前症欲萌於天明時者，乃肝木旺於寅卯故也。

白話文：

這位患者的病症明顯是肝氣鬱結導致的。補軒與我素來交好，他拿著之前的醫方來讓我看看，裡面都是些滋補肝腎的藥物，看來是沒有注意到脈象的變化，只顧著遵循丹溪先生的「產後當補氣血」之說，似乎沒有完全掌握辨證論治的精髓。補軒對我十分信任，還告訴我他的右乳房腫痛已經好幾天了。乳房屬於陽明經，乳房旁邊屬於厥陰經，醫書上說：「營氣不流通，逆行於肌肉組織中，就會產生癰腫。」因此，他的症狀出現在陽明和厥陰經的部位。而且肝臟有病，這一點非常明顯。

我直接用逍遙散合龍薈丸，根據病情加減用藥。當晚連續服用兩劑，神志不清和肢體麻木都消失了，只不過在凌晨時，之前的症狀又想復發，但很快就消失了，這都是藥效持續發揮的作用。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準確地辨證論治，只是用小劑量藥物試探，那麼病情就會加重，藥力不足，之前的症狀又會復發，到時肯定會怪罪於藥物不對，又想改方，這樣就會錯失良機。他之所以在凌晨時症狀想復發，是因為肝木在寅卯時（凌晨3-5點）最旺盛的緣故。

後又將原方加疏肝導氣一劑，諸症潛消，視其乳房，果紅腫迸迫，欲作膿潰之勢，繼將原方加公英、香附、白芷，托裡排膿，果得出膿一碗，腫痛悉瘥。只經數日，尚未更衣，渠母促用通劑，余以下不嫌遲，遵王道之治立方，用五仁以代通幽，連進數日，大便漸通，未症亦漸以除，未費調補而安。此雖余臨症審治之不差，實補軒信余之不差也。

倘補軒任前醫參甘穩當之方，勢必肝氣愈結，四肢漸變厥逆，指甲皆青，神識愈見昏憒，舌卷乳縮有之。而參附薑桂，又安能禁之不用？值此錯亂紛更，則余亦無所適從矣。

白話文：

之後，我又在原方中加入疏肝導氣的藥物，患者的各種症狀逐漸消失，觀察她的乳房，發現紅腫緊繃，似乎要化膿潰爛。接著，我在原方中加入蒲公英、香附、白芷，以促使膿液排出，果然排出了一碗膿，腫痛也完全消失。僅僅幾天時間，患者還沒換衣服，她母親就催促使用通便藥。我認為不嫌晚，遵循王道醫學的治療原則，使用五仁代替通幽藥物，連續服用幾天，大便逐漸通暢，其他症狀也逐漸消失，並不需要額外調補身體就康復了。這雖然是我臨症審慎治療的功勞，但也證明了當初選擇信任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假如當初選擇信任前一位醫生，使用參甘穩當的藥方，患者的肝氣必然會更加鬱結，四肢漸漸出現厥逆，指甲變青，神志越來越昏迷，舌頭捲縮乳頭收縮都有可能發生。而參附薑桂這種藥物又怎麼可能不用呢？面對這種錯亂無章的治療，我也無所適從了。

逍遙散，見卷一傷寒門陰陽易症。

當歸龍薈丸，見卷二癇厥門肝火生風。

白話文：

逍遙散：見第一卷傷寒門陰陽易症。當歸龍薈丸：見第二卷癇厥門肝火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