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二 (13)

1. 復馮曉南先生論氣喘書

閣下病志情形，愚心洞悉，然藥之不愈，何也？請推言之。蓋天地陰陽之道，得其和平，則氣自調而萬物生，此造化生成之理也。故道家曰：分陰未盡則不仙，分陽未盡則不死。可見陽為生之本，陰實死之基。

閣下先天稟賦薄弱，而後天又暗調殘，故客冬病之將萌，即見氣短喘促，一身之中，百體之內，陽氣殞滅，陰氣混擾，霧云遮蔽，日月無光，中州先失，脾腎兩傷，以致木無所滋，金無所養。

至今木帝司天之際，肝已告困，脾亦言傷，欲其不筋粗囊縮，其可得乎？設使脾氣強健，尤賴施布藥力以養生，今病勢已劇，胃氣日竭，湯藥縱下，胃氣不能施化，雖有神丹，亦難為力矣。所以疊進辛熱之味，甘溫之品，究竟呼之不應，遣之不靈，而桂附理中之補，黑錫丹之燥，兩者之力量，素稱猛將，今用之於此，亦毫無功，忝在相契。

愚不能袖手旁觀，姑為竭力疏方，稍盡知己之誼，倘能藉此挽回萬一，此固愚之私願，亦閣下之厚幸也。

白話文：

對於您的病情，我完全瞭解，但為何一直未能通過藥物痊癒，讓我來解釋一下。天地間的陰陽之道，若能達到和諧平衡，那麼氣血自然會調和，萬物也能生長，這是自然界運作的道理。因此，道家說過：陰氣未盡時人不會成仙，陽氣未盡時人不會死亡。由此可見，陽氣是生命的根基，陰氣則是死亡的基礎。

您自出生就體質較弱，後天生活又使身體更顯衰弱，所以當冬天疾病初露端倪時，就出現了呼吸急促的症狀。在您的身體裡，陽氣正在消逝，陰氣正在擾亂，如同濃霧遮掩了日月的光芒，使脾胃功能失調，導致肝臟得不到滋養，肺部也無法得到照顧。

到了春季，肝臟已經疲憊不堪，脾胃也受損，想要避免肌肉萎縮、生殖器縮小的情況，實在困難。如果脾胃功能強壯，還可以靠藥物調養，但現在病情嚴重，胃氣逐漸耗盡，即使服藥，胃氣也無法有效轉化藥效，就算有神藥，也難以發揮作用。所以，即便使用了多種辛熱、甘溫的藥材，最終仍無法奏效，甚至連一向被視為強效補藥的肉桂附子理中湯和黑錫丹，如今也毫無作用。

我們之間情誼深厚，我無法坐視不理，因此盡力開出藥方，希望能盡到朋友的責任。倘若能藉由這份藥方挽回健康，這不僅是我個人的心願，也是您的幸運。

2. 論治姜吉甫翁丸藥善後方啟

尊體陰陽均虧，五臟皆弱，中焦困鈍，氣機不宣，故以術苓山藥，大培土氣，建立中宮，以運四旁，則脹滿可磨，嬌金可旺。熟地、枸杞、女貞，質純能滋陰，使水源充足，庶腎家有歸藏之安。附子、肉桂、小茴，氣厚能扶陽，俾火宅溫煦，中州無壅塞之患。

鹿茸助陽，而精府常富，鹿膠補血，則形骸自強，斯中焦運而四臟和，水火交而陰陽偶，身中元氣，豈不太樸淳全乎！或議地丹之寒，附桂之熱，抑知非剛不足以化氣，非柔何以濟剛？且非從陰何以引其陽，亦非從陽何以引其陰，於理固合，於法不悖，謹啟其端，附呈明鑑，此番已驗宿年之脹。今日之痢，緣補中固腎而解，康健月餘，諒無返復。

但七情之郁，臟氣之衰，必善調攝，歷歲一周，寒暑再經，方可無憂。倘加情志感觸，不遵戒忌，輕則痰咳復起，重則脹勢復萌，莫謂贈言之不詳也。

胡石泉先生，見余治周祥彩之病，心竊敬重，無病索診，得兩尺蹇滯，如刀刮竹之狀，挺挺而現於指，似艱嗣之脈，知為氣血衰殘之候。因詰之曰：足下欲求房中之治乎？石翁曰：然。余曰：夫五臟之色，有諸內必形諸外，占其表，以知其里。今觀先生明堂眼下，青色發露於外，且滿面黧色，獨天庭火光炎炎，是為陰陽亢戰之象。

夫腎屬水，水涸則面黧，又水涸則火必亢，火亢則離宮自燃，君相爭權，房中舉而不耐，臨戰即泄可知，實陽強不能藏密之故耳。且腎司精血之臟，君本形盛之軀，宜見兩尺泥滑，今乃滯澀異常，勢如刮竹勒指，枯槁已極，所以關睢雖詠，而麟趾難賡，以精枯血少也。石翁怫然曰：吾聞丈夫以陽強為美，信如君言，則陽不宜強乎？余曰：陽以亢悍為畏，以潛藏為貴，值此衰殘之候，當以寡欲為最。夫寡欲之善，一舉兩備。

一則寡欲保身，一則寡欲多男。《內經》明言陰陽之道，陽密乃固，謂陽氣秘密，而陰氣自固也。若陽強不密，陰氣乃絕，正陽根於陰，無陰則孤陽不生矣。至用藥之法，必遵陰平陽秘，精神乃治之旨，合陰陽而兩和之，而後雨澤降也。言時適一貴戚至，石翁藉口辭曰：先生言皆金石，今有俗冗，願俟異日。

余甚惜其不納也。徘徊其間，索筆記案，以冀其悟，其婢輩私指背笑者有之，豈知余愛友之苦衷哉！後石翁卒惑於方士之偽，力求房中術，方士日進之藥，假名固本養元膏，又謂久戰不泄丸，更炫名扶陽不老丹，種種妖誕，實堪髮指。究竟內有硫黃、鴉片、麝香、蟾酥毒烈藥物，用之提拔陽氣，以供一時之藥，數月不輟，漸至徹夜不寐，兩肩高聳，玉莖不痿，交接出血，此乃矯陽獨升，真陰欲盡之候。

醫者尚不知急行壯水鎮陽之法，以少折其炎赫之威，乃日用人參、麥冬，徒竭重資，曠日緩治，顛沛半載，真至大肉盡削，肌膚甲錯，皮焦筋屈，百苦交煎。又以芩連知柏，苦寒雜投，以致胃氣日戕。後復求診於余，余因未病先鑑，堅辭不往。越旬日，而先生訃至矣。

白話文：

姜吉甫翁丸藥善後方啟

這位先生陰陽兩虛，五臟衰弱，中焦功能遲鈍，氣血運行不暢。因此我用山藥、白朮、茯苓等藥材，來增強脾胃之氣，健運中焦，從而改善脹滿等症狀，使身體的陽氣得以恢復。熟地黃、枸杞子、女貞子等藥材，性質平和，能滋養陰液，使腎臟得到充分的滋養。附子、肉桂、小茴香等藥材，溫熱之力強，能溫煦陽氣，避免中焦氣機阻滯。

鹿茸能壯陽，使精氣充盈；鹿膠能補血，使身體強健。這樣中焦運化功能正常，臟腑和諧，陰陽平衡，身體元氣自然充沛。有人可能會擔心生地黃寒涼，附子、肉桂溫熱，會產生衝突。但其實，藥物運用需要剛柔相濟，陰陽互補。唯有從陰引陽，從陽引陰，才能達到治療的目的。我所用的方劑，遵循這個原則，並非違背醫理。之前治療他多年脹滿，最近又患痢疾，都是因為補中益腎而痊癒，康復一個多月了，應該不會復發。

但是，七情鬱結，臟腑功能衰弱，一定要注意調養，經過一年四季的變化，才能徹底康復。如果再次受到情志刺激，或者不遵守禁忌，輕則痰咳復發，重則脹滿再次出現，千萬不要認為我的囑咐不重要。

胡石泉先生見我治好周祥彩的病，非常敬佩，即使自己沒病也來求診。我診了他的脈象，發現脈象沉滯，像刀刮竹子一樣，堅硬而突出，像老人的脈象，知道是氣血衰弱的徵兆。我問他是否想治療房事方面的问题，他承认了。我說：五臟的狀況會反映在面容上，從外表可以看出內在的情況。我看先生眼下青色，面色黧黑，但額頭卻紅潤，這是陰陽失衡的表现。

腎屬水，水虧則面色黧黑，水虧則火旺，火旺則如同火宅自燃，陰陽爭鬥，所以房事不能持久，臨陣而泄，是因為陽氣過盛而不能收斂。而且腎主精血，您本該脈象潤滑，但現在卻滯澀異常，如同刮竹子一樣，身體已極度虛弱，所以即使有性慾，也難以持久，皆因精血虧虛所致。胡先生生气地说：我听说男人以阳强为美，照你这么说，阳气不应过盛吗？我说：阳气过盛反而不好，潜藏才是关键。您现在身体虚弱，应该节欲。节欲的好处，有两点：一是可以养护身体，二是可以多生孩子。《内经》说，阴阳之道，阳气潜藏，阴气才能固守。如果阳气外泄，阴气就会衰竭，阳气根源于阴气，没有阴气，阳气就无法生发。用药方面，一定要遵循阴阳平衡，精神调养的原则，使阴阳调和，才能收到好的效果。这时一位贵戚来了，胡先生借故离开了，说改日再谈。

我很惋惜他没有接受我的建议，我徘徊许久，想把我的想法记录下来，希望他能明白，但他的婢女却暗中指指点点，嘲笑我，她们怎么会理解我为朋友担忧的心情呢！后来，胡先生被江湖术士迷惑，一心追求房中术，那些术士给他服用所谓的“固本养元膏”、“久战不泄丸”、“扶阳不老丹”等，这些药物都含有硫磺、鸦片、麝香、蟾酥等剧毒药物，用来强行提升阳气，以满足一时之需。几个月下来，他彻夜难眠，肩膀高耸，阳具不痿，性交出血，这是阳气过盛，阴气将尽的表现。

那些庸医竟然不懂得采用滋阴降火的办法，却给他用人参、麦冬等药，耗费大量金钱，治疗时间很长，半年后，他瘦骨嶙峋，皮肤焦枯，筋脉屈缩，痛苦不堪。又用黄连、知柏等苦寒之药，更加损伤了胃气。后来他又来求诊于我，但我因为早先就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坚决拒绝治疗。十几天后，他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