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三 (7)
卷三 (7)
1. 牙關緊閉(二條)
傅毓尚長子,潮熱畏寒,醫以羌防柴葛之屬,熱愈甚,大汗淋漓,四肢怠惰,食已即飢,醫者猶謂能食為美,見其潮熱不退,更認為瘧疾,復用柴胡、檳榔之屬,其熱如故。問其大便甚難,又加大黃、枳殼,便仍未通,乃至牙關緊閉,口中流涎,面唇俱白,大汗嗜臥,腹中欲食,口不能入,前醫束手而去,始延余診。
問其初有潮熱畏寒,繼則大汗易飢便堅,四體倦怠,後乃牙緊床腫涎流,診得諸脈弦小,惟兩關洪大之至。細察此症,雖屬三陽經病,但與太陽少陽全無相涉,悉是陽明胃病。蓋胃中伏火,為中消候也,以瀉黃散,加七釐、升麻、大黃與之。方中最妙,防風、升麻有升陽瀉木之用,所以能啟發胃中伏火,不致清陽邪火,兩遏其中,使之盡行舒暢。又有七釐誘之,石膏涼之,大黃泄之,梔子引之,甘草調之,蜂蜜潤之。
井井有法,誠為胃中伏熱之妙劑也。下咽後,熟睡一頃,牙關即開,流涎亦止,潮熱亦退,更以搜風潤腸之藥,頻服而健。
瀉黃湯
防風,藿香,山梔,石膏,甘草
熊婦,年十七歲,起日畏寒發熱,次早大熱不寒,不知人事,牙關緊閉,面唇俱赤,膠痰滿口,遍身痿軟,狀若無骨,六脈急數,二便阻滯。醫者見其身軟,咸稱不治,不知寒則筋急,熱則筋弛,此真風火之症,古稱類中之屬也。詢知食炒豆子過多,蓋身中素積內火,加以外入之熱,繼受外入之風,風乘火勢,火借風威,所以卒倒無知。
理宜兩徹內外之邪,使表裡清而神識朗,先以稀涎散吐之,隨進疏風清熱、通關化痰之藥而痊,後以生津之藥而健。
附方
防風,荊芥,連翹,薄荷,大黃,明粉,黃連,南星,殭蠶,草烏,牙皂,甘草,薑汁,竹瀝
稀涎散,方見卷一中風門首案。
白話文:
【牙關緊閉的情況】
傅毓尚的長子,起初感到時冷時熱,醫生用羌活、防風、柴胡、葛根等藥物治療,結果熱度反而更嚴重,出現大汗淋漓,四肢乏力,吃完飯不久就感到餓,醫生還認為能吃是好事,看到他時冷時熱的癥狀未減,誤以為是瘧疾,再使用柴胡和檳榔等藥物,熱度依然。後來,患者大便困難,醫生又加入大黃、枳殼,但大便仍不通,進而導致牙關緊閉,口水直流,面色和嘴脣都變白,大汗且嗜睡,肚子餓卻無法進食。原先的醫生束手無策,於是請我來診治。
患者最初時冷時熱,怕冷,接著汗多易餓,大便乾硬,四肢疲倦,之後牙關緊閉,牀邊腫脹,口水直流。檢查發現他的脈象多為弦小,只有兩關的脈象非常洪大。仔細分析,雖然屬於三陽經的疾病,但與太陽經和少陽經無關,完全是陽明胃的問題。胃中潛藏的火氣,導致中消症狀,我使用瀉黃散,加上七釐、升麻、大黃進行治療。這方子最妙的地方,在於防風和升麻可以提升陽氣,抑制肝木,有助於激發胃中潛藏的火氣,避免清陽邪火在體內鬱結,使其能夠順利排解。此外,還有七釐、石膏、大黃、梔子、甘草和蜂蜜等藥物的輔助。
遵循這個療法,確實是對付胃中潛藏熱氣的良方。服用後,他熟睡片刻,牙關打開,口水不再流出,時冷時熱的癥狀也減輕,後續以搜風潤腸的藥物持續服用,身體逐漸康復。
【瀉黃湯】
成分:防風、藿香、山梔、石膏、甘草。
另一個案例是十七歲的熊姓女子,一天開始時怕冷發燒,第二天則高燒不退,失去意識,牙關緊閉,臉色和嘴脣紅紅的,滿口都是粘稠的痰,全身無力,像沒有骨頭一樣,脈搏急促,大小便都受阻。醫生看到她全身軟弱,都說無法治療,但他們不知道,寒冷會讓肌肉緊繃,熱度則讓肌肉鬆弛,這是真正的風火症狀,古人稱為類中風。據瞭解,她吃了太多炒豆子,身體內本就有內火,再加上外界的熱度和風邪,風勢助長了火勢,火勢又藉助風力,因此突然倒地,失去知覺。
治療上,應該從內到外清除邪氣,讓表裡清淨,神智清醒,首先使用稀涎散來催吐,然後再服用疏風清熱、通關化痰的藥物,病情得以好轉,最後以滋補津液的藥物來強身。
【附方】
成分:防風、荊芥、連翹、薄荷、大黃、明粉、黃連、南星、殭蠶、草烏、牙皁、甘草、薑汁、竹瀝。
【稀涎散】,方子詳見第一卷中風門首案。
2. 纏喉風
熊惟忠女,年近二十,未出閣,素無病,六月夜食新炒花生,就睡,次早日高不起,家人視之,牙緊氣促,遍身大熱,昏迷不醒。即遣人報知姻家,其姻王君植階,與余相契,邀余同往,路途遙遠,日晚始至,伊家已具棺檳矣。熊君邀入書室就歇,告余曰:早間遣人報請時,尚身軟大熱,隨後身冷僵硬,兩家不幸,空勞臺駕,姑請歇息。余思此症,若非虛脫,必是閉塞,因謂熊君曰:人之生死,原有定數,亦有定理。
今令愛之病,揣理不明,欲為一視,以明其理。熊君止曰:小女不幸,然勞駕遠來,微禮自當奉敬,但今將殮,斷不敢煩。余曰:非為利也,不過明其死於何症耳。於是持燭入室,去帛,諦視滿面紅色,鼻準尚有汗注。余曰:如此活人,何故埋之?遂與雄黃解毒丸合稀涎散,調勻一杯,徹枕從鼻灌下。
灌至一半,藥從齒縫溢出,其口忽動,牙關忽開,觀者大驚,復將所餘之藥,從口灌入,喉內有涎溢出,手足一時齊動,觀者益驚,余益振發精神,仍加前藥再灌,立時側面而吐,又與前藥,嘔出膠痰一甌,呻吟不已,人事始蘇,然尚不能發聲。時已雞鳴,抱入臥床,囑其開口,細視,滿喉膠痰紅絲繞塞,乃知纏喉風也。
迨天色將曉,覓取土牛膝搗汁,調玄明粉一兩,鵝翎卷出其痰,隨嘔隨卷,乃得發聲開目。與疏風清火藥三劑,又頻進生津藥而安。是時競羨為神,究竟不過察其情、求其理耳。
稀涎散,方見卷一中風門首案。
雄黃解毒丸
雄黃(一錢),鬱金(二錢),巴霜(一錢)
醋糊丸。
白話文:
標題: [喉部嚴重疾病]
內容: 熊惟忠的女兒,年紀將近二十歲,尚未出嫁,平時身體無恙。在六月的一個夜晚,她吃了新炒的花生後便入睡,隔天太陽高照時仍未起牀。家人過去查看,發現她牙關緊閉,呼吸急促,全身發熱,陷入昏迷狀態。家人立刻派人通知她的未婚夫家,她的未婚夫,王先生,與我關係密切,邀請我一同前往。由於路途遙遠,直到傍晚才抵達,他們家已經準備好了棺材。
熊先生邀請我進入書房休息,並告訴我,早上派人來請我時,她身體還軟弱且發熱,之後身體卻變冷僵硬,兩家遭遇不幸,讓你白跑一趟,還是請先休息吧。我認爲這病症,如果不是虛脫,那必然是氣道阻塞,因此對熊先生說,人的生死,自有天定,也有其道理。
現在你女兒的病情,其原理不明,我想親自檢查,以明白其中的道理。熊先生阻止我說,我女兒不幸,但你遠道而來,禮節上我自然會表達敬意,但她現在即將入殮,實在不敢再麻煩你。我說,我並非爲了報酬,只是想弄清楚她是因爲什麼病症去世的。於是,我手持蠟燭進入房間,揭開覆蓋在她臉上的布,仔細觀察到她滿臉紅潤,鼻子還在流汗。我說,這樣活着的人,爲何要埋葬呢?於是我給她服用雄黃解毒丸和稀涎散調和的藥水,從鼻孔灌下。
灌到一半,藥物從她的牙齒縫隙溢出,她的嘴巴突然動了一下,牙關也突然張開,旁觀的人都大吃一驚,我又將剩餘的藥物從口灌入,喉嚨裏有口水溢出,手腳也開始活動,旁觀的人更加震驚,我更集中精神,再次給予同樣的藥物,她立刻側身嘔吐,我又給她之前的藥物,她吐出了一碗像膠一樣的痰,不斷呻吟,意識開始恢復,但仍無法發聲。此時已是雞鳴時分,我讓她躺在牀上,吩咐她張開口,我仔細檢查,看到滿喉嚨都是像膠一樣的痰和紅絲纏繞,這才確定她是患了喉部嚴重疾病。
等到天色將亮,我找到土牛膝搗成汁,調和一兩玄明粉,用鵝毛卷出她的痰,邊吐邊卷,她才能發出聲音並睜開眼睛。我給她服用了疏風清火藥三劑,又頻繁地給她生津藥,她終於平安無恙。當時大家都羨慕我有如神助,但實際上我只是觀察病情,探究其原因罷了。
"稀涎散"的配方可在卷一中風門首案中找到。
"雄黃解毒丸"
成分包括:雄黃(一錢),鬱金(二錢),巴霜(一錢)。
使用醋糊製成藥丸。
3. 痰飲門
4. 喘息不已
王毅垣先生,平日操勞勞倦思慮俱傷脾氣,素有痰飲,稍飲食未節,或風寒偶感,必氣喘痰鳴。十餘年來,臨病投藥,無非括痰降氣之品。迄來年益就衰,病亦漸進,值今秋盡,天氣暴寒,飲邪大發,喘息不休,日進陳半香砂之屬,漸至氣往上奔,咽中窒塞,喉如曳鋸。密室中,重裘擁爐,尚覺凜凜,痰如浮沫,二便艱澀。
余見其面赤,足脛冷(陽被陰逼外出),兩人靠起扶坐,氣逼咽嗌,不能發聲,脈得左手沉澀,右手緩大,因思喘急沉澀,已屬敗症,且四肢雖未厥逆,而足脛已冷,實未易治;繼思胸中乃太空陽位,今被飲邪陰類僭踞,陰乘於陽,有地氣加天之象。急以仲景苓薑朮桂湯加附子一兩,連進二劑,病全不減。
再診左澀之脈已轉滑象,而右大之形,仍然如昨,乃知中土大虛,不能制水,飲即水也。嘉言喻氏曰:地氣蒸土為濕,然後上升為云。若中州土燥而不濕,地氣於中隔絕矣,天氣不常清乎。遂將原方重加白朮,減附子,大劑再進,而陰濁始消,胸次稍展,溺長口渴。毅翁恐藥過燥,余曰:非也。
此症仲景所謂短氣有微飲者,當從小便去之。況渴者,飲邪去也,何懼其燥耶?仍將前藥疊進,乃得陽光復照,陰濁下行。其善後之計,仍仿嘉言崇土填臼之法,緣飲水竊踞,必有科囊故耳。
白話文:
這段文字描述的是王毅垣先生的病情及治療過程。王先生平時過度勞累,思慮過多,導致脾氣受損,長久以來就有痰飲的問題。只要飲食稍微不節制,或是偶爾感受風寒,就會出現氣喘和痰鳴的症狀。十多年來,他每次生病就服藥,都是針對化痰和降氣的藥物,然而病情逐年惡化,到了今年秋天,天氣突然轉寒,痰飲的情況更加嚴重,喘息不停,即使服用陳皮、半夏、香砂等藥材,情況也愈發糟糕,甚至感到呼吸困難,好像喉嚨裡有東西卡住,即使在密閉房間裡穿著厚重衣物靠近火爐,還是感覺寒冷,痰質像泡沫,排尿和排便都變得困難。
我看他面色紅潤,小腿冰冷(這是因為體內的陽氣被陰氣逼迫到外頭),需要兩人扶持才能坐起來,呼吸困難,無法出聲,脈象顯示左手沈澀,右手緩大。我認為喘息劇烈加上脈象沈澀,已經是病情危急的徵兆,而且雖然四肢尚未冰冷,但是小腿已經冰冷,病情實在不易治療。我想到胸部是陽氣的空間,現在卻被屬於陰性的痰飲佔據,陰氣壓制了陽氣,有如地氣蓋過天氣的情況。因此,我立刻使用張仲景的苓薑朮桂湯,再加入一兩的附子,連續讓他喝了兩劑,但病情完全沒有改善。
再次診斷,發現原本左手沈澀的脈象已經轉為滑象,而右手大脈的情況依舊,這表示脾胃功能極度虛弱,無法控制水分,痰就是水的表現。根據嘉言喻氏的說法,地氣蒸發土壤中的濕氣,才會上升成為雲朵。如果中焦的脾胃乾燥,無法產生濕氣,那麼天地之間的循環就被阻斷了,天氣自然就不會清明。因此,我在原先的處方中大幅增加白朮的份量,減少附子,讓他再喝一大劑,結果體內的陰濁開始消除,胸部感覺舒暢,小便增多,口渴。
王毅垣擔心藥物太過燥熱,我告訴他不是這樣的。這種病症,根據張仲景的說法,是因為短氣伴有少量的水液,應該要透過小便排出。況且,口渴正說明體內的痰飲已經被清除,何必擔心藥物太燥呢?我讓他繼續服用原先的藥物,終於讓陽氣重新恢復,陰濁向下排出。對於後續的調理,我打算採用嘉言的增強脾胃功能、填補下焦的方法,因為痰飲之所以存在,必定有其根源。
這樣一來,王毅垣先生的病情得以控制,並逐漸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