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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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2)

1. 冷積阻格(二條)

胡懋光,四肢逆冷,面色青白,吞酸嘔吐,食不得入,六脈沉伏,大便不通,小水短赤。細察諸症,皆由陽氣不舒,理宜先將下部疏通,庶幾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因與大承氣湯,疊進三劑,毫不為動,脈症如故,舉家驚怖,余亦駭之,謂豈有大黃芒硝重劑,竟不能通者?繼知其人嗜酒,每患足疾,今足未病,濕熱未曾下注,致停中焦,將成關格之象。

視舌滑潤,非燥症也,中焦必有停積冷痰,以致閉結膠黏,正所謂陽微陰濁僭倨,非僅承氣鹹寒可能開者。法當通陽泄濁,開結驅陰。於是以姜附通陽以驅陰,硝黃開結以泄濁,加草烏、皂角,名為霹靂通關之將,以直劫其巢。方成藥煎,即忙與服,未及片時,下穢汙數斗,小便清長,四肢溫暖,食粥二碗,不用再劑,諸症悉痊。此可為冷積繩墨,因詳記之。

白話文:

胡懋光四肢冰冷,面色蒼白,反胃吐酸,吃不下東西,六脈沉細,便秘,小便量少且顏色深紅。仔細觀察他的症状,都是陽氣不舒導致的,應該先疏通下焦,如此才能讓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因此我給他開了大承氣湯,連續服用了三劑,但毫無效果,脈象症状依然如故,家人都很害怕,我也很驚訝,心想怎麼會有大黃、芒硝這般重劑都無法通便呢?後來才知道他平時愛喝酒,而且經常患有足部疾病,如今雖然腳沒有病,但濕熱沒有向下排泄,導致停滞在中焦,快要形成關格的狀態了。

我看他的舌頭滑潤,不是乾燥的症状,中焦一定有積聚的冷痰,導致閉結膠黏,正如陽氣虛弱,陰氣濁邪猖獗,單靠承氣的寒涼之性是無法打開的。必須要通陽泄濁,開結驅陰才行。所以我用姜附通陽驅陰,硝黃開結泄濁,再加入草烏、皂角,名為霹靂通關之將,直搗其病灶。藥方配好後煎煮,立刻給他服用,不到一會兒,就排出很多污穢之物,小便清長,四肢溫暖,吃下兩碗粥,不用再服用藥物,所有症状都消失了。這可以作為治療寒積的典範,因此詳細記載下來。

附方

大黃,芒硝,附子,乾薑,草烏,牙皂

鄧學文初起小水短赤,繼則腹脹便秘,已服硝黃寒下之藥,腹愈窒塞,更進車前滲利之藥,尿愈涓瀝,脹閉欲死。危迫之際,延余往治,至時呃逆嘔吐,湯水難入,審知素多酒色,濕熱壅於膀胱,冷積聚於胃腑,故前阻小便,後塞大腸,氣無下降之權,只有升逼之勢。細察人迎氣口兩脈緊急可駭,症屬關格已極,勢在難挽。

舉家苦勸求治,勉為推尋。因思胃腑冷積,當宗熱以攻之,辛以通之,膀胱濕勢,宜遵寒以清之,溫以化之。於是攻與赤金豆,化與滋腎丸,連進未嘔,晝夜三服,俾濁汙升逼之氣,方得下降於溝瀆。不再劑,諸症悉痊。

白話文:

附方

藥材: 大黃、芒硝、附子、乾薑、草烏、牙皂

病患: 鄧學文

病症: 初起小便量少且赤色,接著腹部脹滿便秘。曾服用硝黃寒性瀉下藥,腹部更加阻塞。之後又服用車前子滲利藥物,小便更加涓滴,腹脹嚴重,瀕臨死亡。

診斷: 病人嘔吐呃逆,難以進食湯水。根據其平日嗜酒好色,判斷為濕熱壅於膀胱,寒邪積聚於胃腑。因此小便不通,大腸阻塞,氣機無法下降,只向上衝逆。脈象急促,病情嚴重,已至關格之極,情況危急。

治療方案: 考慮到胃腑寒邪積聚,應以溫熱之藥攻之,辛味藥物通之;膀胱濕熱,宜用寒涼之藥清之,溫和藥物化之。因此,以赤金豆攻邪,滋腎丸化積,連續服用三劑,日夜不間斷。如此,濁氣升逆之勢得以下降,恢復正常。

療效: 僅用三劑藥物,病患諸症皆痊癒。

景岳赤金豆,亦名八仙丹

巴霜,天竺黃,木香,皂角,硃砂,丁香,輕粉,生附子(切,略炒燥)

滋腎丸,方見卷二痿證門陽痿不舉。

白話文:

景岳赤金豆,也叫八仙丹,由巴霜、天竺黃、木香、皂角、硃砂、丁香、輕粉和生附子(切片,微炒乾燥)組成。滋腎丸的配方則見於卷二痿證門陽痿不舉。

2. 脾陽不運(二條)

胡生新科,胸腹脹痛,大解不通,已服枳桔香樸之屬,毫無一效。又與滾痰丸,仍然閉塞。飲食雖甘,而食不作脹,每日探吐痰水數口,似覺稍寬,有糞結於肛門,努掙不下,挖之略出。延余視時,大便未通者,已十日矣。然脈來浮緩遲弱,身無寒熱,口不作渴,舌無苔積,知為陰結之類,非陽結可比。

此必胃氣虛弱,津液不布,大腸傳送之令不行,而胃中所蓄水穀,結而為脹。雖探吐稍寬,究竟津液愈涸,傳送愈艱,與理中湯、加半夏、厚朴、枳實。才一疏方,眾皆不悅,蓋病家與病者,急欲求通大便,滿想大黃巴霜之藥,余獨吹無和,只得詳為辨曰:行醫治大便不通,僅用大黃巴霜之藥,奚難之有?但攻法頗多,古人有通氣之法,有逐血之法,有疏風潤燥之法,有流行肺氣之法。氣虛多汗,則有補中益氣之法,陰氣凝結,則有開冰解凍之法。

白話文:

胡先生新中舉,胸腹脹痛,便秘,已經服用枳實、桔梗、香附等藥,一點效果都沒有。又服用滾痰丸,仍然便秘。雖然飲食正常,但吃不下東西,每天吐出少許痰水,似乎稍微舒服了些,肛門有糞便積聚,用力也排不出來,挖出來一點。我診察時,他已經便秘十天了。但脈搏浮緩遲弱,身體沒有寒熱,口不渴,舌頭沒有苔,我知道這是陰結,不是陽結。

這一定是胃氣虛弱,津液無法運布,大腸傳送功能失調,導致胃中積存的水谷凝聚而脹痛。雖然吐出少許痰水,但實際上津液更加乾涸,傳送更加困難,所以我用理中湯,加半夏、厚朴、枳實。才一開方,大家都不滿意,因為病人和家屬急於通便,都想要用大黃、巴豆等藥。我獨自堅持己見,詳細解釋說:治便秘,只用大黃、巴豆之類的藥,有什麼難的?但是攻法很多,古人有通氣的法子,有逐血的法子,有疏風潤燥的法子,有流行肺氣的法子。氣虛多汗,就有補中益氣的法子,陰氣凝結,就有開冰解凍的法子。

且有導法熨法,無往而非通也,豈僅大黃巴霜已哉!今病原胃氣空虛,津液不足,即按症投劑,亦必三五日始通,決非一二劑可效,蓋胃氣虛而運行遲也。但依吾見,力可承任。胡生聞言姑信不疑,每日二劑,腹中毫不為動,殊料服至五日,藥已十劑,仍然如故,急欲更醫,余恐前功盡墮,又苦勸之。

因思蓄飲不行,加入半硫丸四錢,仍與前藥吞服,再加婉言,把持二日,共計十七日之便,僅得半升溏糞而已。自此飲食起居,未費調理而健。然病家與戚友俱議曰:行醫僅通大便,如此為難,何貴於明耶?嗟嗟,醫固難知,醫則愈難也。

白話文:

其實還有導引熨貼的方法,只要方法得當,就能通便,豈止是大黃巴豆這麼簡單呢!現在病人胃氣虛弱,津液不足,即使根據症狀用藥,也需要三五天才會通便,不可能一兩劑就能見效,因為胃氣虛弱,藥物運行緩慢。但我認為病人體力可以承受,胡先生聽了也相信,每天服用兩劑,肚子卻毫無反應。沒想到服藥五天,已經服了十劑,依然沒有效果,就想換醫生。我擔心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又苦口婆心地勸他。

後來我想,可能是積聚在體內的飲邪難以排出,就加了四錢半硫丸,和之前的藥一起服用,並且再三叮囑,過了兩天,一共服藥十七天,才排出了半升軟便。從此飲食起居都恢復正常,不用特別調理就健康了。然而病人和他的親朋好友都議論說:治病只通了大便,這樣太難了,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呢?唉,醫病本就難,治好病更難。

吳立成,素好色多勞,吸洋菸,忽因憂鬱氣結,漸至胸膈不舒。醫者妄投消導發散之藥,遂至腹脹便秘,嘔逆不食,大便不通。更投承氣湯二劑,腹中窒塞,痛楚愈增。及余視時,前醫先至,又謂病重藥輕,大黃今須加倍。余思凡病外感,或熱邪傳經,或熱結胃腑,斷無不發寒熱之理。

且有一攻不轉矢氣者,不可再攻之戒。又況攻之愈塞,其不可攻也明矣,其非熱結也又明矣。此脾氣衰敗,運行失常,出納將廢,而腹中所受苦寒之藥,一團陰氣瀰漫,身中衝和之氣,愈攻愈散,使非大助脾陽,其何以驅此滔滔之陰邪也哉?然病音方急索巴霜丸,前病專主,竟欲與服,餘力止之,病者病家,均覺不悅。余不得已,乃婉為講辨,索紙疏枳實理中湯。

白話文:

吳立成,平時愛好女色,勞碌過度,又抽洋菸,突然因為憂鬱而導致氣鬱結在胸中,漸漸感到胸膈不舒。醫生胡亂用消導發散的藥物,結果導致腹脹便秘,嘔吐反胃,大便不通。之後又用承氣湯兩劑,腹中更加堵塞,疼痛加劇。

我看到病人時,先前那醫生也來了,又說病重藥輕,大黃現在必須加倍。我心想,凡是外感疾病,不論是熱邪傳經,或是熱結胃腑,都不可能沒有發寒發熱的症狀。

而且有一條醫戒,就是不能對已經不能轉移的矢氣再攻。何況現在已經攻得更堵塞了,證明它不可再攻,也證明它不是熱結。這分明是脾氣衰敗,運行失常,出納功能將要廢止,而腹中又受了苦寒的藥物,形成一團陰氣瀰漫,身體裡的衝和之氣,越攻越散,如果不大力扶助脾陽,怎麼能驅散這滔滔陰邪呢?

病人當時急著要吃巴霜丸,先前那醫生偏執己見,竟然想給他服藥,我竭力阻止。病人和家人都感到不悅。我無奈之下,只能婉言解釋,並寫下枳實理中湯的藥方。

坐視進藥,進畢一劑,病者恍然曰:平時斷煙癮,理中丸亦曾服過,但此時腹中脹閉,務求先通大便。余曰:此正所以通大便也。病者不答而睡。嗣煎一劑,又親進之。其醫問病者若何,曰:腹中全無動靜,但素日未睡,今忽得睡,而滿似稍寬。其醫寂然而去。余復將原方加倍,計術一兩,增桂一錢,服下腹中氣響甚喧,二便一齊通利,所泄之糞,半綠半黃,盡是稀糜穢水,並無結糞相間,此腹中一團陰氣之驗也。愈後調理之藥,制附桂理中數斤,自是飲食漸增,煙癮亦止。

其家雖不以為功,余亦竊喜免謗,最後其醫,猶謂此等之治,不過偶中耳。

白話文:

我親眼看著病人服藥,一劑藥服完後,病人恍惚地說:「平時戒煙癮,理中丸也曾吃過,但是現在肚子脹得難受,一定要先通便。」我說:「這藥正是為了通便的。」病人沒有回答,就睡着了。

接着我又煎了一劑藥,親自端給病人服下。那位醫生問病人情況如何,病人說:「肚子完全沒有動靜,只是以前睡不着,現在突然睡着了,感覺肚子稍微舒服些了。」醫生沉默地走了。

我又按照原方加倍,將術藥增加到一兩,再加桂枝一錢,服下後,病人肚子裡發出響聲,十分喧鬧,大便和小便一起通暢,排出的糞便,一半綠色一半黃色,都是稀稀的米湯狀穢水,沒有結塊的糞便摻雜在其中,這是腹中積聚着一團陰氣的表現。

病癒後,我用附子、桂枝、理中丸等藥物調養他的身體,他漸漸能吃更多東西,煙癮也戒掉了。

病人家屬雖然沒有覺得我治好了病,但我暗自高興,免除了被人指責的罪名。最後,那位醫生還說,我這種治療方法,不過是碰巧奏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