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二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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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1)

1. 中食(二條)

李婦,胸腹大痛,忽然昏倒,手足逆冷,口不能言,兩手握固,兩尺脈細。先一醫,斷其脈絕必死,已煎就附子理中之藥,希圖援救。適聞余至請視,診得兩尺果無,而症與脈反,若果真脫,豈有不面青大汗之理?書云: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似此必傷食所致,以故胸中痞塞,陰陽不通,上下阻絕。

理宜先開上窗,俾其中舒,因問曾傷食否?伊姑應曰:曾到戚家賀壽,油膩肉面,頗為大啖。因放膽用法,而不用藥,令炒食鹽一兩,熱水灌服,兼用通關散吹鼻,大嚏大吐,頃刻而醒,吐出完肉數塊,面蛋帶痰數碗,其病如失。

白話文:

李婦,胸口和肚子劇烈疼痛,突然昏倒,手腳冰冷,說不出話,兩手緊握成拳,兩尺脈搏微弱。先前一位醫生診斷她脈搏已無,必死無疑,已經熬好了附子理中湯,希望能夠救治。恰巧聽說我來了,便請我診治。我診脈後發現兩尺脈的確消失,但症狀與脈象卻相反,如果真的已經氣絕,怎麼可能沒有面部青紫、大汗淋漓的現象呢?古書記載:上部有脈搏,下部無脈,患者當吐卻不吐者必死。這情況看來是食物積滯所導致,因此胸中阻塞,陰陽不通,上下氣血阻隔。

應當先開通上部的氣機,讓胸中舒暢。於是詢問她是否曾吃過不消化的食物?李婦的侍女回答說:「她曾到戚家去賀壽,吃了不少油膩的肉食。」我於是放膽用藥,不用任何藥物,只讓她服用炒鹽一兩,用熱水灌服,並用通關散吹鼻,引發她打噴嚏、嘔吐。很快她就醒過來了,吐出了幾塊肉,並吐出了一些帶有痰的湯水,病狀也像消失了一樣。

陳茂初,年壯體強,早膳後忽然胸膈大痛,叫喊數聲,臥地不省人事,四肢逆冷,身體仍溫。余診尺脈雖無,而寸關甚堅,且面色未變,喉無痰聲。如此卒暴之恙,決非中風、中寒、中氣之症。意揣食前無恙,食後即胸膈作痛,蓋胸中陽位,食物猶在賁門,阻遏陽氣,不得下行,合乎尺脈不至,古人原有食厥之條,當作中食之症。

至於治法,有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之訓,於是燒鹽一兩,煎水一碗灌之,湧出痰食二升而愈。

白話文:

陳茂初,年紀壯年,身體強健,早飯後突然感到胸部和隔膜劇烈疼痛,喊叫了幾聲,便倒地昏迷不醒,四肢冰冷,但身體仍然溫熱。我診脈時,尺脈摸不到,但寸關脈卻很強勁,而且他的臉色沒有變化,喉嚨也沒有痰聲。這樣突然發病的情況,絕對不是中風、受寒或氣虛的症狀。我仔細推測,他在吃飯前身體無恙,吃飯後就出現胸痛,由於胸部是陽氣所在的地方,食物還停留在賁門,阻礙了陽氣下行,這就符合尺脈摸不到的情況。古人早就記載了“食厥”的病症,應該屬於“中食”的症狀。

至於治療方法,有上部脈象正常,下部脈象消失,這種情況應該要讓病人吐出食物。因此,我燒了一兩鹽,用一碗水煎好,灌下去,他吐出了兩升痰食,病就好了。

2. 七情鬱結

記昔先君授澍曰:病欲十全,入門只先求無過,肱當三折,斯時莫道學有功。臨症無論大小緩急,總當於望聞問切四字加意,不中不遠。旨哉言乎,何敢一日忘諸!昨視徐婦中氣一症,素無他病,頃刻仆倒,目閉口噤,手撒腳僵。其夫曰:早吃胡椒湯一碗,身戰作寒,午吃龍眼湯一碗,噯氣不舒,因而仆倒。

余忽忽一視,以為龍眼壅滯,用神香散調灌,不效。診脈上浮下伏,與經言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之例相符,又以鹽湯引之不吐。再掐太衝穴,身略動,自以兩手捫胸,知心地尚明,無非會厭機樞不利,轉瞬依然,四肢僵冷,細聆呼吸,狀如死人。

白話文:

我記得先君教導我說:「想要治好病,首先要避免犯錯,醫術如同手臂,需要不斷練習,即使學有所成,也不能鬆懈。面對病人,無論病症輕重緩急,都要仔細觀察望聞問切,不可偏頗。」我銘記在心,不敢有一日忘記。

昨天我診治徐婦,她原本身體健康,突然昏倒,雙眼緊閉,嘴巴緊閉,手腳僵硬。她的丈夫說她早上喝了一碗胡椒湯,身體發寒,中午喝了一碗龍眼湯,胸口脹氣不舒,然後就昏倒了。

我仔細觀察,以為是龍眼積滯,便用神香散調灌,但沒有效果。我診脈發現脈象上浮下伏,符合經書記載的上部有脈,下部無脈,病人需要催吐的症狀。我用鹽湯引吐,但她沒有吐出來。我又掐了太衝穴,她的身體略微動了一下,她自己用手按著胸口,表示心神還清醒。應該是會厭部位出現問題,但很快又昏迷了,四肢冰冷僵硬,呼吸微弱,就像死人一樣。

再診脈伏,乃靜唸曰:面色青白,必挾肝邪為患,脈來緊伏,可是經絡皆痹?今日不過服湯兩碗,倉廩之官,久已運化而下,故引之無吐,想非風,非痰,非食,非火,其閉不通者氣而已矣。再問素性好怒否,家人曰:多氣多怒,曾因喪子,悒鬱至今。夫鬱氣素橫於胸,加以椒性助肝,龍眼壅氣,肝愈橫,郁愈結,膻中之氣無由轉輸,安得不猝然仆倒!然則斯症雖危,自有斡旋之法,用烏附散(香附、烏藥),沸湯調灌。方下咽,喉間汩汩有聲,即嘔稀涎一口而蘇。

惟苦胸悶不舒,噫噯自揉,繼進越鞠丸一兩,氣暢郁舒,安睡復舊。越半月,胸緊頭昏,復倒無知,目瞪口張,勢似已危,脈象又伏,知非死候。余與伊夫常聚首,因謂曰:前番目閉口噤脈伏,今脈同症異,當從原意變通。言未已,開聲知人,並雲頭暈目眩,重如石墜,面如火燎,轉盼間,狂言見鬼,歌笑呻哭。

白話文:

醫生再次診脈,沉靜地唸著:“面色青白,必定是肝臟有邪氣作祟,脈象緊而沉伏,難道是經絡都阻塞了嗎?今天只喝了兩碗藥湯,脾胃的功能已經運作完畢,所以沒有引起嘔吐,想來不是風寒、痰濕、食積、火熱,而是氣機阻塞不通暢。再問他平時是否容易發怒,家人回答說:他性情急躁容易生氣,之前因為喪子,一直鬱鬱寡歡至今。他本就胸中鬱氣橫行,再加上胡椒性溫助肝,龍眼又容易壅塞氣機,肝氣越發橫逆,鬱氣越發凝結,胸中氣機無法運轉輸布,怎麼會不突然倒地呢!不過雖然病症危急,還是有化解之法,用烏附散(香附、烏藥),用沸水調和灌服。藥剛下咽,喉嚨間發出汩汩的聲音,馬上就嘔吐出稀薄的口水一口,人就醒了過來。

只不過胸悶難受,不停地打嗝,用手揉著胸口,接著服用越鞠丸一兩,氣機暢通鬱結舒解,安穩入睡恢復如常。過了半個月,胸口發緊頭昏,再次昏倒失去意識,雙眼圓睜口張大,看起來情況危急,脈象又沉伏,知道這不是死亡的徵兆。我經常與他的妻子聚在一起,於是對她說:上次是眼睛閉著嘴巴緊閉脈象沉伏,這次脈象相同症狀卻不同,應該從原本的治療方案進行調整。話還沒說完,病人就開口說話,能認出人來,並且說頭暈目眩,重得像石頭墜落,臉像被火燒一樣,轉眼之間,就胡言亂語說看見鬼,又唱歌又笑又哭。”

眾皆詫異。竊思中氣之後,因思復結,仆倒無知,固其宜也。然面赤神昏,妄見妄言,必因郁久化火,挾肝邪為患,應用清肝瀉火之劑。又胸緊氣急,頭重如墜,必緣鬱氣固結,經道久閉,故脈沉伏。與《內經》血並於上,氣並於下,心煩惋善怒之旨合符。遂疏方以逍遙散,加丹參、牛膝、玄胡、降香,兼進當歸龍薈丸。

服下未久,神識頓清,諸症漸減,按方再服,諸症悉除。越日復診,脈轉沉數,沉無固結之患,數有流動之機矣。再詢經期,果閉四月有餘。本擬速行決津之法,但昨議已效,仍仿原意再投。後更方未費思索,直以解結通經而愈。

白話文:

眾人皆感到詫異。我暗自思忖,病人中氣之後,因思慮過度而導致氣血阻塞,昏倒不省人事,這是理所當然的。然而,病人面頰發紅、神志昏迷,胡言亂語,必定是因鬱結已久化為熱火,夾雜肝臟的邪氣而致病,應當使用清肝瀉火的中藥。此外,病人胸部緊悶、呼吸急促、頭部沉重如墜,一定是因為鬱氣凝滯,經絡長期閉塞,所以脈象沉伏。這與《內經》中所說「血並於上,氣並於下,心煩惋善怒」的理論相符。因此,我便開了[逍遙散]的藥方,並加入[丹參]、牛膝、玄胡、[降香],同時也讓病人服用[當歸龍薈丸]。

服藥不久,病人的神志就恢復清醒,各種症狀也逐漸減輕。按照藥方再服藥一次,所有症狀都消失了。第二天複診,病人的脈象轉為沉而數,沉象表明氣血阻塞已解,數象則說明氣血流動已恢復正常。再詢問病人的經期,得知已經閉經四個月有餘。原本打算馬上使用通經的藥方,但因為昨天開的藥方已經顯效,便依舊按照原來的思路再投藥一次。後來再開藥方時,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直接以解結通經的藥方治療,病人就痊癒了。

逍遙散,方見卷二痿證門陽痿不起。

當歸龍薈丸,方見前本門肝火生風。

白話文:

逍遙散:見於第二卷萎證門陽痿不舉章節。當歸龍薈丸:見於前面同一章肝臟火氣上升風動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