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二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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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6)

1. 答門人問死期脈解

門人問曰:王溪先生精營脫失之病,吾師朗若明鏡,某等業已解悟矣。至死期之驗,猶有未明,請更示之。答曰:《素問》篇云:脈至如火薪然,是心精之予奪也。草乾而死。又曰:君火之下,陰氣承之。今脈來如火薪然,然者,燃也,是洪大已極之脈也。久病見此,乃真臟之脈盡發於外,豈非心精已奪乎!夫心為陽,夏令赤帝司權,天時之陽猶在,是內絕而外未遽絕,非死期也。

草乾之時,秋令金氣已深,陽氣已消,萬類咸萎,殘陽之脈已極,極則必盡,再合天時之陽氣並消,安得生乎?門人曰:唯唯,然某等尚有一疑請並示之。經又謂:脈至如弦縷,是胞精之不足也。病善言,下霜而死,不言可治。夫既言胞精不足,又安能善言?既能善言,又安得主死耶?又不言,為機關已阻,不曰主死,而曰可治者,何也?答曰:讀《內經》之法,當字字推想。且上古文字古奧,尤宜貫通,庶得其真。

白話文:

門人問道:「王溪先生精營脫失之病,師傅您講解得透徹明白,我們已經理解了。但關於死期的徵兆,我們還有些疑問,請您再指點指點。」

王溪先生回答說:「《素問》篇裡記載:『脈至如火薪然,是心精之予奪也。草乾而死。』意思是說,脈象像燃燒的柴火一樣,這是心精被奪的徵兆。草木枯萎而死。又說:『君火之下,陰氣承之。』現在脈象像火薪一樣燃燒,說明脈象洪大到了極點。久病的人出現這種脈象,就是真臟的脈氣全部發散到體表,難道不是心精已經被奪了嗎?

心臟屬陽,夏季由赤帝掌管,天時之陽氣仍然存在,這就說明內在的陽氣已經消失,但外在的陽氣還沒完全消失,還不是死期。

草木枯萎的時候,秋天金氣已經深沉,陽氣已經消散,萬物都枯萎了,殘陽的脈象已經到了極點,極點就會衰竭,再加上天時之陽氣也一起消散,怎麼可能活呢?

門人說:「我們明白了。但我們還有一個疑問,請您指點指點。經文裡又說:『脈至如弦縷,是胞精之不足也。病善言,下霜而死,不言可治。』這段話說,脈象像細小的弦線一樣,說明胞精不足。病人如果能說話,就會在霜降時死去,如果不能說話,就可以治好。既然說胞精不足,怎麼還能說話呢?既然能說話,又怎麼會死亡呢?而且不能說話,說明氣機已經阻隔,不應該說會死,而是說可以治好的,這是為什麼呢?」

王溪先生回答道:「讀《內經》的方法,應該字字推敲,細細思考。而且上古文字深奧難懂,更要貫通理解,才能領悟其中的真意。」

弦縷之脈,其體雖細,最當玩其弦字。縷者,乃絲縷之謂,如弦縷,便伏有絞緊急疾下墜之象,此心陽已有亢熯之機,故言胞精不足也。胞精不足,殘陽有喪亡之漸,神明失守之徵,夫言自心發,其言必妄,善字當作妄字解,故云病善言。下霜之時,乃冬令水帝司權,正水來剋火之候,殘陽豈不消滅乎?故云下霜而死。

若不妄言,則雖見胞精不足,卻無神明喪失之症,城廓雖病,而君主尚安,亟以養營補心之類,尚可頻施救援之法,故云不言可治也。某等躍然領悟,余因喜其明而復語之曰:前條蓋言予奪,故必無可生之望,後條但言不足,故或有可治之症。此千古奧義,為爾輩筆之,以志一堂授受之心法云。

白話文:

脈象細如絲縷,說明心陽過亢,導致胞精不足,就像絲線被拉緊,隨時可能斷裂一樣。胞精不足,就像太陽快要落下,精神逐漸衰退,因此病人會胡言亂語。冬天霜降時節,水氣旺盛,克制心火,心陽衰弱,病人就會因此而亡。

如果病人沒有胡言亂語,雖然胞精不足,但精神還未衰退,就像城牆破損,但君主依然安在,可以透過補益心氣的方法治療。

這段話的意思是,前者是說心陽已衰竭,無法救治,後者是說胞精不足,但還有救治的可能。這是古人留下的醫學智慧,希望你們能記住。

2. 肺熱葉焦

黃守基,年二十歲,客漢陽,當秋寒熱咳嗽,足跗浮腫。延瘍科醫治,誤用敷藥,足大指潰爛瀝瀝,又誤用燥血藥,煎熬津液,勉強收功。漸至足不能移,肌膚益削,已成癱瘓,歷醫不瘳,皆以不痛為不治。次年六月,買舟歸里,求治於余。兩人抬出診視,余視其形羸發脫,脈象細數,腿股大肉已盡,腳垂縱緩廢弛。

因思經云:大筋軟短,小筋弛長為痿。又曰:陽明虛則宗筋失潤,不能束骨而利機關,法當端取陽明。且起自秋間,寒熱咳嗽,肺失清肅,誤進燥藥,津液枯焦,此燥氣焚金,當以肺熱葉焦則生痿躄論治。蓋痿者枯萎之象,非滋血液,何以得生?惟胃為生血之源,又為金之母,故曰治痿獨取陽明也。況寒暑交遷,又值燥金用事,宜清金潤燥,佐以甘淡益胃之藥。

白話文:

黃守基,二十歲,來自漢陽。秋季時,他因寒熱咳嗽,腳踝浮腫。當時他求助於瘍科醫生,卻誤服了敷藥,導致大腳趾潰爛流膿。之後又錯誤地使用了燥血藥,煎熬了體內的津液,勉強止住了病情。然而,他的腳漸漸不能移動,皮膚日漸消瘦,最終癱瘓。他求醫多年,始終不見好轉,皆因醫生誤以為他不痛就沒有病。

到了第二年六月,他僱船回家,向我求醫。兩人抬著他進來讓我診視。我觀察到他身形瘦弱,頭髮稀疏脫落,脈象細弱而數,大腿和小腿上的肉都已經消失,腳垂下鬆弛無力。

我思索著經書上所言:「大筋軟短,小筋弛長為痿。」又說:「陽明虛則宗筋失潤,不能束骨而利機關。」由此可知,應當以陽明經為治療重點。

再者,他的病情起於秋季,寒熱咳嗽,肺氣失調,未能清肅下降,又誤服燥藥,導致津液枯竭。這就像燥氣焚燒金屬一樣,應當按照「肺熱葉焦則生痿躄」的理論來治療。痿病是指枯萎衰敗的症狀,如果不滋補血液,怎麼能恢復健康呢?脾胃是生血之源,也是肺的金氣之母,所以治療痿病要著重於陽明經。

況且,時值寒暑交替,又是金氣主事的季節,應該清熱滋陰,潤燥生津,同時佐以甘淡益胃的藥物。

於是以二地、二冬、石斛、薏苡、梨汁、蔗汁之屬,日進大劑,按治十日,飲食稍加,改進虎潛丸,加黃耆,白朮、薏苡、桑枝、茅根,補助陽明。自秋至臘,按日不歇,僅得肌肉稍充,筋骨稍束,尚未能開步,次年繼進前藥百日,至夏乃愈,計治一載,始獲全功。

虎潛丸

黃柏,知母,地黃,虎脛,龜板,鎖陽,當歸,牛膝,白芍,陳皮,羊肉

白話文:

於是使用生地、熟地、石斛、薏苡仁、梨汁、甘蔗汁等藥材,每天服用大量,連續治療十天,飲食稍微增加,改用虎潛丸,加入黃耆、白朮、薏苡仁、桑枝、茅根,補益陽明經。從秋季到臘月,每天不間斷地服用,僅僅使肌肉稍微充盈,筋骨稍微強健,還不能行走。第二年繼續服用之前的藥物一百天,到了夏季才痊癒,一共治療了一年,才取得完全的成功。

虎潛丸

黃柏、知母、熟地黃、虎脛骨、龜板、鎖陽、當歸、牛膝、白芍、陳皮、羊肉。

3. 火爍金傷

何國開乃媳,得足痛病,醫謂為血虛生風,凡疏風養血之藥,自春至夏,任服無間。迨至七月燥金用事,足不能移,形體羸瘦,又加痰飲嘔逆不已,此火爍金傷,兼之陽明失節,以致機關不利。與丹溪大補陰丸及虎潛合法,重加石斛桑葉汁,三十劑全愈。

大補陰丸

黃柏,知母,地黃,龜板,豬脊髓,蜜丸

白話文:

何國開的媳婦得了腳痛的病,醫生診斷說是血虛生風,於是給她開了疏風養血的藥,從春天到夏天,一直服用,沒有間斷。到了七月,燥金氣候開始影響,她的腳痛得不能走路,身體消瘦,還出現痰多、嘔吐不止的症狀。這是因為火氣灼傷金氣,加上陽明經氣失調,導致身體機能失常。

醫生就給她開了丹溪的大補陰丸,並加入虎潛,再加上石斛和桑葉汁,共三十劑,服用後腳痛完全痊癒。

大補陰丸的藥方是:黃柏、知母、地黃、龜板、豬脊髓,用蜜丸製成。

4. 風火內淫

傅嫗四肢疼痛,不能運動,醫進驅風燥濕、清火補血之劑,煩熱大作,汗出淋漓,耳聾口燥,胸緊氣促,四體不知痛癢。前醫仍認為筋骨之病,投附子、草烏、秦艽、獨活、牛膝、木瓜等藥,愈治愈篤。

延予商治,乃翁問曰:服藥兩月,愈見沉重,果是何症?余曰:此症原由形體肥盛,素多痰火,痰火盛於內,而召風以入,風入空竅,痰火隨之,共入經絡,初猶不覺,迨至機關不利,而痰火與風,聚結一家矣。書曰:肺主周身之氣,雖痰火風雜併為病,無不關乎肺臟,正《內經》所謂肺熱葉焦,則生痿躄是也。夫風藥多燥,豈非助熱而加其痿躄乎?《內經》云:風淫於內,治以甘寒。

白話文:

傅姓老婦四肢疼痛,無法活動。醫生給她開了驅風燥濕、清火補血的藥方,但服藥後她反而出現了煩熱、大量出汗、耳聾、口乾、胸悶氣短、四肢麻木不感覺疼痛等症狀。先前診治的醫生仍然認為這是筋骨病,繼續使用附子、草烏、秦艽、獨活、牛膝、木瓜等藥物,病情卻更加嚴重。

我延請父親前來商議治療方案,父親詢問:「服藥兩個月,病情反而加重,究竟是什麼病症?」我回答:「老婦的病症源於體型肥胖,素來痰火旺盛,內熱痰火過盛,引發外風入侵。風邪進入空竅,痰火隨風而入,共同侵犯經絡。初期尚無明顯症狀,直到氣血運行不暢,痰火與風邪才聚集在一起。醫書記載:肺臟主司周身氣血,雖然痰火風邪共同致病,但最終都與肺臟有關。這正如《內經》所言:肺熱傷陰,就會導致痿躄(痿症和躄症,即四肢無力,行走困難)。而驅風藥性多燥,豈不是助長內熱,加重痿躄症狀嗎?《內經》中也說:風邪入侵內體,應當用甘寒藥物來治療。」

夫甘寒清火,人所共知,而熄風誰能深信?不知風走空竅,原由火召,非甘寒厚味,監督其間,不能填塞其隙。開方服二劑,潮熱減半,汗止,大便艱,卻無痞滿,尚屬枯焦,未敢議下。更方又服二劑,潮熱蠲除,人事始清,但時言痛楚,非病進也,蓋經脈流通之佳兆耳。復立第三方,服至五劑,手足運動,再服五劑,形骸如常。

人皆渭奇,實非奇也。後七月餘訪友至高姓,治一婦,悉同此症,但初起多服耆朮龍眼等藥,筋加短縮,與以前第三方,每劑加倍,半月而愈。可知醫貴洞悉病情,運巧思以制方,毋按圖以索驥,斯得之耳。

白話文:

甘寒清火,這是眾所皆知的道理,但熄風卻是少有人深信。其實風會跑進空竅,是因為火氣招引,若不是用甘寒厚味的藥物,去監督、填塞這些空隙,就無法阻止它。

開了一個方子,病人服了兩劑後,潮熱減輕了一半,汗也止住了,大便卻變得不順暢,但沒有腹脹的感覺,身體依然乾枯,不敢輕易下判斷。再改了方子,病人又服了兩劑,潮熱完全消失了,精神也恢復了,只是偶爾會說痛,這並不是病情加重,而是經脈通暢的良好徵兆。

又開了第三個方子,病人服了五劑後,手腳可以活動了,再服五劑後,身體就恢復正常了。

大家都覺得很奇怪,其實並不算奇事。後來過了七個多月,我去拜訪朋友,剛好遇到一位姓高的人,他也在治療一位婦女,她的病症完全一樣,只是初期服用了太多黃耆、山藥、龍眼等藥物,導致筋骨更加縮短。我用之前第三個方子,每劑加倍,半個月後就痊癒了。

由此可見,醫術最重要的是要能洞悉病情,運用巧妙的思維來開藥方,不能像死板地照著圖畫去找馬一樣,這樣才能真正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