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一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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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6)

1. 述治張高騰兄暑溫病書

予臨斯症時,病已四五日矣。某月十一日,睹神呆色垢,煩冤莫耐,潮熱微而惡寒,脈小數促,舌赤唇燥,溺短而艱,是暑溫之邪,深陷於營,勢非易治。姑與淡滲輕清之藥,而溺愈不通,脈現澀小,因思溫邪固不可緩圖,而淋秘尤當急治。且數脈轉澀,下元陰必不充,仿滋陰化氣之法,下午隨疏滋腎丸作湯亟進,溺始得長。

次日便泄溺短,更用五苓散知母木瓜,而二便無恙。十三日復診,其寒熱煩冤之狀仍若,脈仍小數促,蓋溫邪雖陷於營,其去路已非從下,必當提出於表,方為合法,遂給蘭草分消飲連服,而惡寒發熱之恙稍減其半。十五日復診,脈舒不促,但數小不長,諒非滋陰清熱之法不可。

連日服之,而寒熱更減二三,神始清,耳始聰,惟煩冤之狀,尚未能解。十八日,脈轉遲數,舌清唇紅,但指尖時微冷,天庭倏潮熱而不自覺,蓋溫邪雖從表達,然脈象遲為陽虛,數斷陰亢,是身中素虛之陰陽,尤當亟調。夫養正邪自除,理所有也。

因訂附桂八味連服二日,而脈皆平,諸病稍退,自云噯氣猶帶地黃之味,意擬丹澤之寒乎?故改附桂理陰煎,脈來數多遲少,固知劑中過助其陽,念日更用柔陰扶陽之藥,一服而寐已安。是日再視,二便寤寐如常,是暑溫之邪已解。但脈來右猶帶遲,左猶帶數,口甘唇紅,當從中治。

似此陰陽兩虛之體,寒熱錯雜餘邪,最宜斟酌,非剛不足以滌穢,非柔何以濟其剛?孔氏曰: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不佞謹以治國之法,而通於治病可乎?其藥味必嘉言所謂能變胃而不受胃變者宜之,故疏連理湯與服,連進二日,所喜藥與病機相投,但未知鄙見有悖而理否。至善後之治,猶未敢臆揣,緣一病變態不常,四方水土有異,謹陳顛未,附質慧眼採鑑。

而善後之法,是有望於高明焉。後聞病者至家,仍以理中加枸杞服,旬余而安。

2. 陽症似陰

熊清平,乃郎將冠,得溫熱病,自以感冒法治之。已不中病,延醫更謂陰虛,投以六味地黃湯,益不中病。遷延旬日,胸腹飽脹,稍按甚痛,潮熱漸退,四肢冰冷,手足爪甲皆黑,舌苔乾燥,口不知渴,與之以水則咽,大便五日未通,小便赤澀而少,咽喉腫塞,日不能言,耳聾不知所問,六脈舉按皆無。

醫者不審熱深厥深之旨,鬱熱蓄盛,脈反滯澀之變;熱甚神昏,口不知渴之情;復不將望聞問切,四字較勘,僅守發厥脈伏之假象,冒為真據;且將胸腹飽脹,為陰寒上逆,而可按拒按,置之不辨;咽喉腫塞,妄為虛陽上浮,而色之赤白,口氣溫冷,又置之不辨;又以大便燥結,謬為陰凝不化,而痞滿實堅全具,又置之不察;直將一切內熱明證,概為假熱,竟用四逆湯附子用到一兩。清夫婦疑而未進,就正於余。

內外一探,知為溫熱重病,陽邪亢熱已極,反兼寒化,如酷暑雨雹之象,勢亦在危。而細勘詳詢,明是在表失表,在裡失里,釀成極重熱症。再診其脈,舉按雖無,而沉候至骨,勁指甚堅,根蒂未絕,喜其可治。因謂曰:此大熱症也。遂疏黃連解毒湯普濟消毒飲,重加大黃,囑其日夜兩劑,務俾大便通則火不伏,而厥可回,脈可出。清因二醫一用附子、乾薑,一用黃連、大黃,冰炭莫辨,無所適從。

然其婦急欲將余方購藥,而清究不能決,更延一醫,匆匆一視,又謂為陰毒。其婦曰:生死有數,若服謝先生藥,死亦無恨。清因妻意甚堅,勉為煎就,意仍狐疑,其婦強為徐灌。約二時之久,一劑已終,小水甚長,即索水飲,清見人事略醒,復煎一劑,是夜連得大利,果厥回脈出。次早復視,更以涼膈散,重服清胃藥而健。

後置酒於家道謝,清因述曰:眾醫謂為陰寒,獨先生斷為陽熱,小兒幾希之命,固蒙再造,但承賜妙方,若非內子堅意,幾乎誤矣。余驚疑之,嫂何以獨信予也?適其婦出房道謝,其婦曰:先生初視之時,面有憂色,是憂其難治也;及診畢而躊躇深思,是思其可治也;至再診而面忽有喜色,是喜其得法也。且審症而戰戰兢兢,疏方乃洋洋溢溢,是直無所疑也。

先生慎重若斯,無疑若斯,予復何疑?余聞言深為歎服。夫醫家望聞問切,而望居其首,業醫者往往忽之,今熊婦竟能望醫之神色而知醫,吾輩昧昧不且有愧於婦人乎!

黃連解毒湯

黃連,黃芩黃柏梔子(等分)

普濟消毒散(東垣)

黃芩,黃連,甘草玄參連翹板藍根馬勃牛蒡子薄荷,殭蠶,升麻柴胡桔梗陳皮

涼膈散,方見前本門溫熱傳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