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砂八家醫案》~ 孫御千先生方案(先生自記原本) (4)
孫御千先生方案(先生自記原本) (4)
1. 孫御千先生方案(先生自記原本)
余曰:此非少陽瘧症,乃暑邪由肺入胃,暑必兼濕,而作壅阻,彌浸三焦氣分,若延入營中。須防變幻,遵河間法,用宣明甘露飲,一劑症減半,二劑寒熱止,改用人參、麥冬、甘草、竹葉、半夏、茯苓、五味、粳米,霍然。
祝肇文夫人痙症
祝肇文之妻,王巷徐東旭孫女也,四月歸家,患時症發斑。太叔岳宗聖,知醫調治,先用荊防風梔豉,繼進犀羚膏連生地諸涼劑,二候不退。肇文作札致施兄登士,請予往視,至巳二鼓矣。進診面光亮,目赤神思瞶瞶,手頻欲縮去,舌赤齒燥,問之微微有聲。余知其痙厥將至,曰今已更深,且不服藥,明早進視,已口噤目定齘齒,兩手牽搐不定,身僵無汗,面赤如妝,脈弦大搏如指數,右洪大,剛痙之症悉具。此邪未發泄,涼劑遏之太多耳。
為用葛根、花粉、白芷、防風、殭蠶、犀角、羚羊角、牛黃、蚌水、鉤鉤、竹瀝宣達陽明經分之邪,祛痰開竅,以息內風相火。服一劑,至夜半得汗遂蘇。天明予欲歸,時復又微厥,肇文甚恐。予曰:無妨,再服一劑,自然減可。至第二日到彼,診脈數小而不能鼓指,虛汗津液,已現虛象。
即用生地、麥冬、阿膠、白芍、炙草、玉竹、牡蠣、茯神,令服三劑。登士見方,疑補太驟,予以病久體虛液虧為慮,決不復痙,竟加棗仁、當歸,補其營陰而安。
侄倩趙元復腰腿痛症
己丑八月中,先寒戰一日,大汗熱退,左半身痛,腰胯更甚,足不能伸,口渴面赤,溺混濁短澀,平昔脈象六陰,今覺數大。予思本年春夏,雨霪過多,酒客素多內濕,為訂一方,五苓散加滑石、桃仁,通陽利濕,以疏下部血中之滯。服二劑,左半上下之痛俱減,稍能起坐,但腰痛連胯,膝屈不伸,行走傴僂苦楚。
思嘉言先生治腰僂廢,瘀血內痹者,用桃仁承氣加肉桂。此邪尚在經絡,宗其意立方。
苡仁,桃仁,牛膝(各三錢),肉桂(五分),大黃(錢半),地龍(九條),胭脂綿(一錢),麝香(一分)
炒黑豆煎湯服四劑,症又輕減,大便通快,稍有血下,左足尚短一寸,不能直,每三四更腹痛,竟夜不寐。此時予雖知為血病,不知內蓄甚多,用活絡丹三服。又想少陽主骨,太陽主筋,用二經之藥羚羊角散一方,症不少減,但口渴不欲飲,必極滾方快,時九月天氣尚熱,厚褥不嫌熱。元復曰:余向喜熱畏冷,今服附子而病如此,真虛寒矣。
余細思良久,悟曰:腹痛夜甚,臥重褥不欲飲,喜滾湯,乃血滯之候,非寒也。下之為宜,方用:
白蒺藜,茺蔚子,丹皮,赤芍,炒滑石,牛膝,歸尾,鬱金
服四劑,連下紫血塊六七回,腰胯之痛冰釋,膝筋亦伸,步履如常矣。是役也,治法雖活絡丹、羚羊角散,尚屬隔膜不當,余尚切病得效,其施侄新學針灸,意欲針之,予勸其勿針。其四兄怫然曰:此病無用針之理乎?予曰:針固甚妙,但無神針耳。嘻,難言矣。
白話文:
孫御千先生方案(先生自記原本)
我說:這不是少陽瘧疾,而是暑邪從肺入侵胃,暑邪必定伴隨濕邪,造成壅塞阻滯,浸潤三焦氣分,如果延誤治療,會深入營分。必須預防病情變化,遵循河間學派的方法,使用宣明甘露飲,一劑藥後病情減輕一半,二劑藥後寒熱症狀停止,改用人參、麥冬、甘草、竹葉、半夏、茯苓、五味子、粳米,病就好了。
祝肇文夫人痙症
祝肇文的妻子,是王巷徐東旭的孫女,四月回到家中,患有時發的斑疹熱。太叔岳宗聖,精通醫術,先用荊防、防風、梔子、豉汁等藥物治療,接著又用犀角、羚羊角、生地黃等涼性藥物,兩次治療後病情仍未退卻。肇文寫信給施兄登士,請求我前往診治,我到達時已是巳時二鼓(約上午十點)。診脈時,病人臉色光亮,眼睛發紅,神志恍惚,手不斷想縮回去,舌頭紅腫,牙齒乾燥,說話聲音很微弱。我知道她將要發生痙厥,說:「現在已經很晚了,先別服藥,明天早上再來診治。」第二天早上,她已經口噤、目定、磨牙,兩手抽搐不止,身體僵硬無汗,臉色紅得像塗了胭脂,脈象弦大有力,像數着指頭一樣,右側脈搏洪大有力,典型的痙厥症狀都出現了。這是邪氣沒有發泄出來,涼性藥物抑制過度造成的。
於是,我用葛根、花粉、白芷、防風、殭蠶、犀角、羚羊角、牛黃、蚌粉、鉤藤、竹瀝,來疏通陽明經的邪氣,祛痰開竅,平息內風和相火。服下一劑藥,到半夜就出汗了,於是病情好轉。天亮後我想回去,她又稍微出現了痙厥的症狀,肇文非常害怕。我說:「沒關係,再服一劑藥,自然會減輕。」第二天再去,診脈發現脈搏較少,力量不足,出虛汗,津液不足,已經出現虛象。
於是,我用生地黃、麥冬、阿膠、白芍、炙甘草、玉竹、牡蠣、茯神,讓她服用三劑。登士看到處方,懷疑補益過於急促,我考慮到病情久拖,身體虛弱,津液虧損,痙厥不會再發作,於是又加入棗仁、當歸,補益她的營陰,使病情穩定下來。
侄倩趙元復腰腿痛症
己丑年八月,先寒戰一天,大汗後熱退,左半身疼痛,腰胯部更甚,腳不能伸直,口渴,臉紅,小便混濁,排尿困難,平時脈象是六陰脈,現在脈象數大。我考慮到今年春夏雨水過多,他平時又嗜酒,體內濕氣較重,於是制定了一個處方,五苓散加滑石、桃仁,通利陽氣,利水濕,疏通下焦血脈的瘀滯。服用了兩劑藥,左半身上下疼痛都減輕了,稍微可以坐起來,但是腰痛連到胯部,膝蓋彎曲不能伸直,走路彎腰駝背,非常痛苦。
我想到嘉言先生治療腰痛僂僂,瘀血內阻的病人,常用桃仁承氣湯加肉桂。這個病邪還在經絡之中,我效仿他的思路,制定了處方:
苡仁、桃仁、牛膝(各三錢)、肉桂(五分)、大黃(錢半)、地龍(九條)、胭脂米(一錢)、麝香(一分)
用炒黑豆煎湯送服,服用了四劑藥,症狀又輕微減輕,大便通暢,稍微有些血排出,左腳仍然比右腳短一寸,不能伸直,每到三更四更腹痛,整夜睡不着覺。這時我知道是血瘀的病症,但不知道瘀血積聚得有多嚴重,於是用了活絡丹三劑。我又想到少陽經主骨,太陽經主筋,於是用治療這兩經的藥物,使用了羚羊角散的一個處方,症狀沒有明顯減輕,但是口渴不想喝水,喜歡喝很燙的湯,當時是九月天氣還熱,蓋厚被子也不覺得熱。元復說:「我一向喜歡熱怕冷,現在服用附子後病情卻這樣,真是虛寒啊!」
我仔細思考很久,悟到:腹痛在夜間加重,睡在厚被窩裡也不想喝水,喜歡喝滾燙的湯,這是血瘀的表現,不是寒證。應該瀉下為宜,於是用了這個處方:
白蒺藜、茺蔚子、丹皮、赤芍、炒滑石、牛膝、當歸尾、鬱金
服用了四劑藥,連續排出紫色的血塊六七次,腰胯部的疼痛消失,膝蓋也能伸直,行走如常。這次治療,雖然使用了活絡丹、羚羊角散,但還是有所欠缺,我還是根據病情取得了療效,我的侄子新學針灸,想用針灸治療,我勸他不要針灸。他的四哥很生氣地說:「這個病不用針灸的道理嗎?」我說:「針灸固然很好,但是沒有神針啊!」唉,難以言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