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科錦囊》~ 續眼科錦囊卷一 (3)

1. 西洋窮理無確徵論

[（附）蘭字正誤]

古語云：「究理易，應事難。」應事固難，而究理亦不易也。夫以金石草木無性之物，臨機應變，以治非常之疾病，此應事之所以難也。內經曰：「治病必求其本。」蓋通陰陽之理，窮本氣之源，識病之所因，達藥之能否，探其蘊，至其極，則究理豈容易乎？近今和蘭之學大行於世。

究理之術，亦加精明。但和蘭者西洋之別種，其地在航海萬里之荒境，而仰慕本朝仁聖之德化，重九譯而來欽貢職者，殆二百有餘年矣。其俗狡猾而好機利，尤巧技術。其學以究理為本，以日新為務。其字蟹行，其言鴂舌，正是戎狄之異教，何可比萬世不易之聖道哉！然至其天文、地理、醫術、制煉，則精核的實，卻超出於漢土之上。故碩學君子，為裝飾其技術，競趨西學，翻譯其書，以教後學。蓋聖道、蠻術並存並行者，此國家好生之恩澤也。雖然，樹朽則生蠹，道久則生弊，此自然之理，必至之事也。近時輕薄之徒，冒名西學，釣弋時利，饒舌誑俗，臆斷病理。或無學之輩，初參此門，不知佗道，心醉於無味之理，相贊稱，相唱和，相煽動，以飾非實之奇；墮落其窟者，常以日新為口實。故舶來之書籍，亦見年曆之新近，其價倍蓰，而如其論說之可否，則斷然不顧焉。二三十年前之書，皆屬陳腐無用，拚之如草芥。募難得之藥，貴難行之術。猾奴既窺知我嗜好，而偽換書本年曆，以謀厚利，或贗造藥品，以誑欺人目。夷德無信，不可不深察詳鑑也。

予嘗聞彼邦所賞用之機那機那（藥名）者，初七八十年前大唱奇效，後有論其害者，故廢置不用焉，終復盛行於今日。如加魯墨兒（藥名）者，前日頻稱奇藥，而至今又不甚用焉，後來有贊其效者，亦未可知也。由此觀之，古說果非，而近論果是乎？其可否不同者，未知其所適從也。如天文、地理，非予所與聞也。至其醫術、制煉，略知大綱。然如諸科者，飽學先生自有公論，當以醒悟後學，故置而不議焉。在眼科一事，予所專任，而剪棘通塞，以教導後學者，當今有誰乎？故不得不辨明攻擊誣妄遊詭之說也。今舉一二疑議，以備學者之參考矣。

夫和蘭者在北極出地五十餘度，邃遠苦寒之地，與本朝寒暑中和之沃土不同，一也。其為人赤發、准鼻，深目、碧瞳，與我黑髮、烏睛不同，二也。其地五穀鮮少，常食獸肉，嗜飲乳酪，腥膻臭穢之徒，與我中土飧嘉穀，吃海鮮，清爽潔淨之民不同，三也。有是三不同，則所患病候，亦不得一般也可知矣。且其冱寒之地，則人身蒸氣易鬱塞；嗜飲膻肉，則血液常凝膠。故鬱塞者愈鬱塞，黏滯者愈黏滯。於是平常飲剽悍揮發之火酒，服酸味涼血之品物，屢刺絡放血。若不然，則血行黏稠，不能渙流。

白話文：

西洋窮理無確徵論

古人說，探究道理容易，應用於實踐困難。實踐固然困難，但探究道理也並非易事。試想，用金石草木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臨機應變治療各種疾病，這就是實踐的困難之處。《內經》說，治病一定要找到病根，這就要通曉陰陽之理，探究本氣的來源，了解疾病的成因，明白藥物的效用，深入探究，達到極致，那麼探究道理豈是容易的呢？近來西洋醫學在世上盛行，探究道理的方法也更加精明。但是西洋醫學是西洋的醫學，其所在地是航海萬里之外的荒遠之地，他們仰慕我朝仁聖的教化，多次進貢，已有兩百多年了。他們的習俗狡猾，喜歡追求利益，尤其擅長技巧。他們的學問以探究道理為根本，以日新月異為追求目標，文字奇特，言語怪異，完全是蠻夷異族的學問，怎麼能與我國萬世不易的聖道相比呢？然而，在天文地理、醫術、煉丹等方面，他們的精妙確實超過了我們漢地。因此，一些有學問的君子為了學習他們的技術，紛紛學習西學，翻譯他們的書籍，用以教導後學。這是因為聖道與蠻夷之術可以並存的結果，這是國家愛民的恩澤。然而，樹木久了會生蟲，道理流傳久了也會產生弊端，這是自然規律，必然發生的事情。近來一些輕浮之輩，冒充學習西學，追逐眼前的利益，巧言令色，欺騙百姓，胡亂斷定病理；或者是一些沒有學問的人，剛剛接觸這個學科，不懂得其他道理，就沉迷於那些無聊的理論，互相吹捧，互相煽動，用虛假的奇特來掩蓋事實，墮入歧途的人，常常以日新月異為藉口。因此，從西洋傳來的書籍，都標榜著最新的年曆，價格也貴很多，但是對於書中論述的正確與否卻毫不考慮，二三十年前的書，都被當作陳腐無用的東西扔掉，像草芥一樣。那些難得的藥材，高明的醫術，奸猾的西洋人一旦發現我們的喜好，就會偽造書本的年曆，謀取暴利；或者偽造藥品，來欺騙人們。西洋人沒有信用，我們不可不深察詳鑑。我曾經聽說他們國家曾經盛行的幾那幾那（藥名），七八十年前曾被吹捧為奇效，後來有人論述它的危害，所以被廢棄不用，到今天又再次盛行。像加魯墨兒（藥名）一樣，以前曾被稱為奇藥，但現在卻很少使用了，後來又有人稱讚它的功效，也未可知。由此看來，古代的說法果真錯誤，而現代的論述果真正確嗎？它們的正確與否不同，我們也不知道該相信哪個。至於天文地理，不是我所能了解的；至於醫術煉丹，我略知一二，但其他各科，飽學之士自有公論，應該用以警醒後學，所以我就不再討論了。在眼科方面，是我專長的領域，我希望能去除障礙，教導後學，但是當今有誰能做到呢？所以我不得不辨明那些誣陷、欺騙、詭詐的說法。現在舉出一二疑點，供學習者參考。西洋位於北極圈以南五十多度，是寒冷偏遠的地方，與我國溫和的土地不同，這是第一點；他們是紅髮、高鼻樑、深目、碧眼，與我們黑髮黑眼不同，這是第二點；他們那裡五穀稀少，常吃獸肉，嗜飲酪漿，腥膻臭穢，與我們中原地區吃五穀雜糧、海鮮，清爽潔淨的百姓不同，這是第三點。有這三點不同，那麼他們所患的疾病，當然也不相同。而且，在他們寒冷的地方，人體蒸氣容易鬱結；嗜食獸肉，血液容易凝固，所以鬱結的更鬱結，黏滯的更黏滯。因此，他們常常飲用辛辣揮發的烈酒，服用酸味涼血的藥物，經常放血，否則血液粘稠，不能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