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科錦囊》~
1. 續眼科錦囊卷一
2. 眼科古今無正典論
夫眼目者,人身之萃華玄精,而與兩曜相參,其神不可測焉,其妙不可極焉。故神器守常,妙機不差,則靈明之所照,無不透徹,而不能一物遁光芒之裡也。見垣之一方,何掬上池之水,辨毫末於百步,豈假顯微之鏡乎?是熙皞宵燭之神機,銀海金珠之妙用,百智之源,萬能之宗也。
然而嗜欲不得其宜,保生不適其度,則神器失其守,妙機差其關,靈光亡其職,可不慎哉?起初纖毫之變,或致叵測之患,故攻其術者,非潛心細察天地化育之道,熟思精究身體常變之理,曷得能奏撥雲見天之偉效哉?凡人終身之明晦,一托於醫手,豈矇昧疏漏而可能為之乎?
蓋眼科之難學難明者,何也?此因倭漢古今無可證據之正典也。醫籍各門中,雖往往有論及於眼目之事者,當時未立顓門,皆是旁說贅辨,誇博示多耳。宋分十三科之後,才有其人,而其書亦隨出焉。而哀學淵周亮節王協鄧苑之徒,以五行配當之空譚,滲入其膏肓,妄逞五輪八郭之詭說。
縱設七十二之病證,浪配耦五行八卦之名目,巧傅會七十二候之季數,恣為其定位,誣以其生克,取證於聖腎之事,而欲實其言,喋喋乎誑惑後人,牽強杜撰,貽害不淺矣。夫眼者九竅之一也,而眼目能應五行八卦,則他竅亦當有此精細之配當,乃置而不論者何哉?可見其說淺陋,
斷不可信焉。清人傅仁宇創棄七十二證之浪說,分證為一百零八,巧說深論,聳動一時。其言雖似精微,未脫陰陽五行之陋弊,架空閣虛,以臆斷病理,荒唐放言,愈說愈昧,橫議穿鑿,更覺其甚矣。嗚呼,庖羲氏畫八卦之時,豈知為今日傅會配當之具耶?其徒證伏羲猶為未足,
更假名思邈,或托方神仙,或為觀音靈授,或為龍樹真傳,欲令其術奇特,詭誣百端,炫曜釣利,以荼毒蒼生,禍害一至於斯,不可復救也。此無他,惟為無確的情微之詳說,又無探玄知要之正典也。故予不厭縷煩,既著眼科錦囊以公於世,今復應門生之請,述作續篇,以為後學之嚆矢。
希有志之士,參實地,斥空譚,則救濟天下昏昧之功,不亦偉乎。
白話文:
眼睛是人體中的精華,它與日月的光輝相互映照,其運作奧妙無窮,無法完全理解。當身體機能正常運作,微妙的機制不偏不倚,那麼由眼睛發出的光亮便能洞察一切,無所遁形。即使在遠處也能清楚看到細微的事物,何需藉助顯微鏡呢?這就是生命的奇妙,眼睛的精妙作用,是智慧的源泉,萬能的根基。
然而,若過度追求慾望,生活作息不正常,身體機能就會失衡,微妙的機制就會出錯,靈光就會失去功能,我們必須要小心呵護。即使是微小的變化,也可能引發無法預料的疾病。因此,研究醫學的人,必須深入觀察自然界的運作,仔細思考身體的生理變化,才能達到「撥雲見日」的效果。一個人一生的視力,都交託在醫生的手上,怎麼可以馬虎呢?
為什麼眼科如此難以學習和理解呢?這是因為從古至今,沒有正統的醫學典籍作為根據。在各種醫學著作中,雖然偶爾會提到眼睛的知識,但都只是附帶提及,缺乏深度。直到宋代將醫學分為十三科後,才開始有人專注於眼科的研究,但是這些著作往往充滿了空洞的理論和錯誤的說法,如以五行配對眼疾,或是以五輪八廓來描述眼睛的結構,再或是將七十二種病症與五行八卦相配,並以此來定義疾病的性質和治療方式。
這些說法不但毫無根據,還會誤導後人,造成無盡的困擾。如果眼睛真的能與五行八卦相應,那麼其他感官器官也應該有類似的配對,但事實並非如此。傅仁宇在清朝時曾嘗試拋棄這種錯誤的說法,將病症分為一百零八種,並進行深入的分析,但他的理論仍然受到陰陽五行的影響,缺乏實質的根據。
此外,有些人甚至冒用伏羲、孫思邈等古代名醫的名字,或者聲稱自己的醫術來自觀音或龍樹的啟示,企圖讓自己的醫術看起來更加神祕,以此來吸引患者,卻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已經危害了無數人的健康。這一切都源於缺乏詳實的理論基礎和正確的醫學典籍。因此,我決定公開我的眼科醫學知識,希望有志之士能夠實際操作,摒棄空洞的理論,為天下眾生帶來光明。
3. 本朝眼科襲弊論
凡眼科風習。相沿既已久矣。豈可得容易更改乎。俚言所謂不醫不瞎者。嘲弄庸工之言。而漢土從來疏於是術可知矣。本朝右文之世。教化普流。德澤波及刀圭之徒。是以俊傑駢出其間。溯流溯源。參幽窮微。故無法之不備。無術之不精。稱國手喚良工之徒。不暇屈指也。故曰古之所謂良醫。
今之所謂庸工也。不亦信乎。惟吾眼科之一途。未嘗有卓識傑出。而馳確見。改陋弊。救天下之矇瞶者也。千百年來。庸劣之徒。單奉家習。專信師授。傲然矜誇傳下之舊臭。囂然競訟門派之高低。或狡獪之黨。假名眼科。為射利之場。或無學之徒。苟且轉業。作遁跡之叢。
謀衣食。營家產。不敢顧患者之危急昏瞶。何其陋哉。何其鄙哉。彼縱有幸免王法刀鋸。安得能逃鬼神冥誅邪。不佞(俊篤)弱冠遊學於江都。師事翠蘭先生。在塾之日。卒然患焮熱眼。兩目大腫。疼痛殊凶。故托治於時師。而累日無寸效。自初春至晚夏。依然不痊。更加昏翳。
殆至喪明。因自尋思。意此非天下之良工。則不能治焉。嘗聞信州竹內生尾陽馬島氏。名聲藉甚。試請其一診。若無功驗。則遍募京攝之良工。乃整頓行李。告訴先生。先生切止曰。時屬炎天。千里行程。攀山濟水。平人猶難之。況患眼者乎。夫天下之通市。無若江戶。抱術挾技。
傑材輻湊。曷不有一二之精於眼科者乎。姑請其治。保養護持。以俟秋冷。更謀西行。未為晚也。予謹服其命。倚相者之手。遍叩眼科先生之門。請求診察。或云不治。或云難治。或濛然無明辨。或迂論偏見。不遇一個卓見明識之良工。於是乎將委命於天。終身守盲。一日。
邂逅於眼科小出子者。因細告所患之緣故。小出子熟察云。足下弱質羸瘦。加之勉強苦學。精神為之憊焉。思慮為之損焉。濁液溢胃。血行失度。竟上衝而攻眼目。醫療之法。快掃支飲。疏暢血行。而省慮寡欲。則應有復於瞭然之明。足下熟思之。予深服其言。乃用吐劑。而得緩吐兩次。
以快掃胃中。或在肩背尺澤之部。刺絡放血。以泄出上衝鬱結之邪毒。服用葛根柴胡之諸方。拚擲雜慮。養靜保重。大約一百有餘日而全愈。不遺一點翳痕矣。予也若不遇是人。則不免終身為廢痼之人也。嗚呼。天下之盲瞶幾萬萬人。失治於庸工之手者。可不勝嘆哉。於是乎予憤然奮志。
專心一力。以修眼科之道。稽諸古。徵諸今。考究治法。折衷倭漢。試之實地。驗之真境。韓子曰。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信哉。如予駑才。亦修習日久。而恍然似有所得焉。故銳意勵精。而不遑寢食。尚欲搜抉諸家之淵奧。傍察各地病情。飢餐渴飲。間關萬里。足跡遍於天下。
歷訪醫門者。凡百有餘家。然如東奧信陽尾州筑紫等。是為巨擘。其他稱良工者。亦不下於三十餘家。各各空名遠馳。門前成市。故患者擔糧帶貲。不遠千里而來乞治者。或至數百人。累日經月。寄寓其宇下。冀望復明之效。動輒及乎積年。然目擊其徒之所為。可笑又可惡者甚多矣。
其投劑不過一二方。而撰古人方中平坦無用之劑。妄意增減一二味。偽稱家方。或任手雜湊謾制。作一方附之。加減各等。胡亂表記星宿支幹五常等字號。其點藥亦不過二三方。尊重如隋珠。如其手術頗疏拙。而自誇耀如郢斧。或欲掩其陋劣。託言於世世相傳。以禁及門之子弟。
而千人一方。萬人同劑。至病者之安危。全委於天。公然不關係其意矣。患者亦知擇門戶。而不知擇醫生。遂附托庸工之手。往往至廢盲。而茫乎不悟。悲哉。方藥僅差。毫釐千里。豈有一方能治萬病之理乎。宜哉。天下瞽盲之多也。此皆坐於家習傳下之陋弊而已。噫。眼科頹風。
一至於斯矣。傅仁字曰。病者猶不以藥為非。而委之曰命也。醫者猶不自誤用藥。而委之曰天也。二者若此。罪將誰歸乎。傅氏原是拘泥五行之徒。尚奮然欲矯時弊。而發是言焉。今之為醫者。悟然不顧病者之成敗。盲用瞎治。抑亦傅氏之罪人也。荀子曰。正義直指舉人過。
非毀疵也。予也性魯愚而學淺膚。豈敢輕議乎。然不鋤荒剔蠹。則恐賊夫人之子焉。往者不可追。來者猶可誡矣。故不得不立言而排斥虛偽述論。而曉導昏昧也。素非為大方君子設是言也。噫汝醫童。同是為聖世之民。既沐浴其德化。豈無良心乎。願無襲舊弊。無趨利路。撰師而學。
直事而行。存心於利濟。委身於仁術。則庶幾免其不醫不瞎之謗議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