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嗣紀要》~ 卷之十六 (5)
卷之十六 (5)
1. 痢疾
鄖陽撫治都御史孫公淮海女病痢,時隆慶戊辰七月也,承差王嘉賓馳驛來召全,全奉命往,自羅田至鄖凡五晝夜。公聞全至,亟召入,見之大喜,曰:吾女自五月病痢起,至今未安,荊州、襄陽、德安、鄖陽共四府醫官治之,今得汝來,吾無憂矣。全曰:先在湖廣,仗臺下小姐之福,幸而中病,安得徼天功以自誇耶?小姐萬福,痢不足憂。乃以河間黃芩芍藥湯加人參服之,五日而安。
公謂全曰:那四個醫官,吾問他:養其血而痢自止,調其氣而後重自除,當用何方?彼皆不應。今見汝所用者,正此方也,果效。公於政暇時嘗語全曰:小姐去年五月病瀉,賴汝調理,今年五月病痢,又賴汝治效,吾想小姐兩年之病,都自五月得之,非瀉則痢,此何故也?全曰:脾虛故也。嬌惜太過,飲食傷脾。
脾者,陰中之至陰也,屬己土。夏至一陰生,離卦主夏納己,一陰初生,陰土尚弱柔,加以飲食之傷,故有病常在五月為瀉痢也。公曰:煩汝立一方調治,勿使他年再病,可也?全曰:諾。乃以參苓白朮散方去扁豆、桔梗,加陳皮、青皮、木香、砂仁、使君子、神麯、粳米粉、荷葉,水煮糊為丸服之,自此大安,至今不復瀉矣。
知縣張鼎石公子生九個月,病紅痢,請全治之。曰:此傷熱乳病也。公曰:當服何藥?全曰:子母雙調,乳母宜服四物合黃連解毒湯,兒宜服香連丸。七日而愈。
汪四竹之子媳,周柳溪之女也,病瘧且痢,下白膿,治更數醫,半年不愈,請吾治之。用小柴胡湯合桂枝湯,加當歸、陳皮,服二十餘劑而瘧愈。隨以黃芩芍藥湯加人參治其痢,不效。予曰:藥不對病,待吾思之。悟曰:此病得之內傷,名為白蠱。乃用升陽勝濕防風湯,只一劑而安,眾驚服曰:神哉!
祝道山之長子,年七歲,病久痢不已,求治於予,予為制丸劑治之。丸者緩也,以治久病也。用錢氏異功散合香連丸為主,加豬苓、澤瀉、車前子以利其小便,神麯、麥芽以消其積滯,訶子、肉豆蔻、炒乾姜以止其痢,合之曰和中丸,約二兩許,服之未盡而痢止。此為家秘,治久痢不止方也。
汪望江年六十生一子,年三歲,病痢。先請甘醫下之太過,脾胃受傷,中氣下陷,瀉痢頻並。又請張鵬以豆蔻香連丸並粟殼等止之,痢甚,後重而少物也。請予治之。予曰:老年之子,胎稟已弱,痢宜下之,此通因通用之法,因人而施,不可過也。中氣下陷,法當舉之,陳莝未盡,劫澀之方,亦不可用也。
乃以錢氏異功散,加木香、黃連、當歸、白芍藥、山藥、蓮肉,神麯作糊為丸,服之,十日後痢止。元氣未復也,只用前藥調之。謝予歸後,遇往武當進香者楊大明、陳德榮來辭望江,望江先因子病,有托二人便帶香疏之願,二人問其病何如?望江曰:請萬密齋治好也。二人曰:我有阿魏,治痢甚效。
望江即求五分,作丸五粒,與子服之。予復至其家,望江以告。予曰:阿魏性熱,有大毒,耗人元氣,虛弱之人不可服也。望江曰:今早服一丸,飯後服一丸,服藥後熟睡未醒。予曰:痢止矣,何必服藥。此藥太峻,神氣被傷,恐非正睡也,試請呼之。望江命其母呼之不應,推之不知,急請予入房視之,白睛張露,氣已絕矣,望江大慟。
詳記於此,以為輕妄用藥之戒。
白話文:
[痢疾]
鄖陽撫治都御史孫公淮海的女兒得了痢疾,在隆慶戊辰年的七月。孫公派使者王嘉賓騎馬快速來召見我,我遵從命令前往,從羅田到鄖陽一共花了五晝夜的時間。孫公聽說我到了,急忙召見我,見到我後非常高興,說:“我的女兒從五月開始就得了痢疾,到現在都沒有好,荊州、襄陽、德安、鄖陽四個地方的醫官都來看過,現在你來了,我就不用擔心了。”我說:“先前在湖廣的時候,多虧小姐的福氣,我有幸能夠診斷準確,怎麼能誇耀自己的功勞呢?小姐萬福,痢疾不足爲憂。”於是,我讓她服用河間黃芩芍藥湯加上人參,五天後病情穩定。
孫公對我說:“那四位醫生,我問他們,養血痢疾自然會止,調氣重痛自然會除,應該用什麼方子?他們都不回答。現在看到你所用的,正是這個方子,果然有效。”孫公在政務閒暇時曾對我說:“小姐去年五月腹瀉,靠你調理;今年五月得痢疾,又靠你治療,我想小姐這兩年的病,都是從五月開始的,不是腹瀉就是痢疾,這是爲什麼呢?”我說:“是因爲脾虛的緣故。她被嬌慣過度,飲食傷了脾。
脾是陰中至陰,屬於己土。夏至一陰生,離卦主夏納己,一陰初生,陰土還很虛弱,再加上飲食的傷害,所以疾病常常在五月表現爲腹瀉或痢疾。”孫公說:“麻煩你制定一個調理方案,不要再讓她以後再得病,可以嗎?”我說:“好的。”於是我使用參苓白朮散的方子,去掉扁豆、桔梗,加上陳皮、青皮、木香、砂仁、使君子、神曲、粳米粉、荷葉,用水煮成糊狀,製成丸藥服用,從此病情大爲好轉,到現在再也沒有腹瀉了。
知縣張鼎石的兒子才九個月大,得了紅痢,找我治療。我說:“這是熱乳引起的疾病。”張公問:“應該服用什麼藥物?”我說:“要同時調理母親和孩子,母親應服用四物合黃連解毒湯,孩子則服用香連丸。”七天後病就好了。
汪四竹的兒子媳婦,是周柳溪的女兒,患瘧疾並伴有痢疾,下白膿,換了好幾個醫生,半年都沒有治癒,請我來治療。我使用小柴胡湯與桂枝湯合併,加上當歸、陳皮,服用了二十多劑瘧疾就好了。接着用黃芩芍藥湯加人參治療她的痢疾,但沒有效果。我說:“藥物不對症,讓我思考一下。”突然領悟到:“這病是由內傷引起的,叫做白蠱。”於是使用昇陽勝溼防風湯,只服用了一劑就痊癒了,衆人驚歎說:“真是神醫啊!”
祝道山的長子,七歲,長期患痢疾,找我治療,我爲他定製了丸藥治療。丸藥作用緩慢,適合治療慢性病。使用錢氏異功散合香連丸爲主,加上豬苓、澤瀉、車前子以利尿,神曲、麥芽以消除積滯,訶子、肉豆蔻、炒乾薑以止痢,合併使用稱爲和中丸,大約二兩左右,未服用完痢疾就停止了。這是我家祕傳的,治療長期痢疾不止的方子。
汪望江六十年歲才得了一個兒子,三歲,得了痢疾。先請甘醫生過度瀉下,脾胃受損,中氣下陷,腹瀉和痢疾頻繁併發。又請張鵬用豆蔻香連丸及粟殼等止瀉,但痢疾反而更嚴重,重感而排泄物很少。請我來治療。我說:“老年人的孩子,先天稟賦已經較弱,痢疾應該通過瀉下來治療,這是通因通用的方法,根據個人情況施治,不能過度。中氣下陷,依法應當提升,陳舊的廢物未清除乾淨,收斂澀腸的方子,也不能隨便使用。”
於是使用錢氏異功散,加上木香、黃連、當歸、白芍藥、山藥、蓮肉,用神曲做糊狀製成丸藥,服用後,十天後痢疾停止。元氣尚未恢復,繼續使用之前的藥調理。謝我回去後,遇到前往武當進香的楊大明、陳德榮前來向汪望江告別,汪望江因爲兒子生病,託這兩人順便帶香疏的願望,兩人問他的病如何?汪望江說:“請萬密齋治好。”兩人說:“我們有阿魏,治療痢疾非常有效。”
汪望江立刻求得五分,製成五粒丸藥,給兒子服用。我再次來到他家,汪望江告訴我這件事。我說:“阿魏性質熱,有毒,消耗人的元氣,虛弱的人不能服用。”汪望江說:“今天早上服用了一丸,飯後服用了一丸,服藥後熟睡未醒。”我說:“痢疾已經止住了,何必再服藥。這藥太猛,神氣被傷害,恐怕不是正常的睡眠,試試叫他。”汪望江命其母親呼喚他,他不應聲,推他也不知道,急忙請我進入房間看,發現他的白眼珠露出,氣息已經斷了,汪望江非常悲痛。
詳細記錄在這裏,作爲輕率使用藥物的警戒。
2. 瘧疾
知縣林樂田只一女,年七歲,習男裝,官出則送至門內,拱候升轎,官入則拱俟於門內,公篤愛之。一旦病瘧,三月一發,醫以藥截之不效,神倦形弱,乃召全治之。全曰:脾胃虛矣,法當補之。公曰:瘧之不絕,何謂補脾?全曰:治瘧有三法。初得之,邪氣尚淺,正氣未傷,宜急截之,不可養邪以害其正。
中則邪氣漸深,正氣漸衰,宜先補正氣,而後截之,不可常截,使正氣益衰而邪之獨強也。末則正氣衰甚,邪氣獨存,宜補其正氣,使正氣復,則邪氣自退也。公曰:善。命全製藥,全以平瘧養脾丸調理一月而愈,仍禁其雞魚生冷。
蘄水縣團陂王桂屏之子病瘧,三日一發,請予治之。予用胃苓丸合小柴胡湯方,作丸服之。初三日一發,又間日一發,後一日一發;初於午後發,漸移於辰時發。桂屏問曰:連日服藥,瘧疾轉發急者,何也?予告曰:此瘧將退之漸也。蓋瘧疾三日一發者,邪氣深,難已;一日一發者,邪氣淺,易愈。
午後瘧者,邪在陰分,難已;午前瘧者,邪在陽分,易愈。今令郎之瘧,自三日移作一日,自陰分移至陽分,故云將退之漸也。時有麻城丁醫生來,聞吾之論,笑曰:那有許多議論,吾有秘方,治瘧如神。桂屏急欲其子之安,求藥治之。予不知其所用者是丸是散也,自此依舊三日一發,發以酉時至次日巳時後始退。
予見病辭歸,桂屏留之甚堅。予曰:令郎病將愈,是丁先生一個秘方,又勞我重費一番力,前功落水矣。桂屏亦埋怨丁,丁慚而去,予留一月,調理而安。
白話文:
知縣林樂田有一個女兒,年僅七歲,她習慣穿著男裝。每當父親外出,她會送到門口並拱手等父親上轎;父親回家,她也會在門內拱手迎接,林樂田非常疼愛她。然而有一天,小女孩突然得了瘧疾,每三個月就發作一次,看過的醫生都開了藥物試圖阻止病情,但都無效,小女孩變得精神疲憊,身體虛弱。於是,林樂田找了全醫師來診治。全醫師說:「這是因為她的脾胃已經虛弱了,按照醫學原理,應該要進行補養。」林樂田疑惑地問:「瘧疾一直無法根除,怎麼可能只是補脾?」全醫師解釋:「治療瘧疾有三個階段。初期,病邪較淺,正氣未損,應立即根治,不能讓病邪侵害正氣。
中期,病邪逐漸深入,正氣逐漸衰退,應該先補充正氣,然後再進行根治,不能一直根治,這樣會讓正氣更加衰弱,而病邪卻更強壯。到了末期,正氣極度衰弱,只剩下病邪,應該補充正氣,讓正氣恢復,那麼病邪自然就會消退。」林樂田聽後點頭稱許。他吩咐全醫師配藥,全醫師使用平瘧養脾丸調理了一個月,小女孩終於康復,但仍禁止她吃雞、魚、生冷食物。
蘄水縣團陂的王桂屏的兒子得了瘧疾,每隔三天就發作一次,於是請我為他診治。我使用胃苓丸加上小柴胡湯的配方,製成丸藥讓他服用。最初是每隔三天發作一次,後來變成隔天發作,最後每天都會發作;最初是在下午發作,逐漸提前到早上辰時。王桂屏問我:「連續幾天服藥,為什麼瘧疾反而越來越嚴重?」我回答他:「這是病情正在好轉的跡象。因為,每隔三天才發作的瘧疾,表示病邪很深,較難治癒;每天發作的,表示病邪較淺,容易痊癒。
下午發作的瘧疾,表示病邪在陰分,較難治癒;上午發作的,表示病邪在陽分,容易痊癒。現在你的兒子的瘧疾,從每隔三天發作變為每天發作,從陰分轉移到陽分,所以說是病情好轉的跡象。」當時,有位來自麻城的丁醫生來到,聽到我的分析,嘲笑地說:「哪有這麼多理論,我有一個祕方,能像神一樣治療瘧疾。」王桂屏急切希望兒子能痊癒,便向他求藥。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丸藥還是散藥,但從此之後,病情又回到每隔三天發作一次,而且每次發作要到第二天巳時後才會緩解。
我看著病情,打算辭別回家,但王桂屏堅持挽留我。我對他說:「你兒子的病即將痊癒,這都是丁醫生的祕方的功勞,又讓我白忙了一場,之前的治療效果都白費了。」王桂屏也抱怨丁醫生,丁醫生羞愧地離開,我留下來照料了一個月,終於把他的病調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