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嗣紀要》~ 卷之十六 (2)

1. 疳病

羅田知縣朱云閣只有一子，年七歲，甚珍愛之。脾胃虛弱，食多則傷，食少則困，形瘦而黑，常使韓醫治之。因其傷食，則與枳朮保和丸以消導之；因其困倦，則與參苓白朮丸以補之。時補時消，精神日瘁，將成疳矣。予告之曰：公子之脾胃素虛，不能消穀，故食易傷也。

傷食而復消導之，則脾益虛，虛而復補，脾未得實，而傷者又至矣，豈良法哉？全進一方，專以補脾為主，內兼消導，名肥兒丸。公視其方，以四君子湯為主，加陳皮、青皮、木香、砂仁、山藥、蓮肉、使君子肉、神麯、麥芽、山楂肉，共為細末，荷葉包粳米，煮爛，搗為丸，米飲下，命予修制。自此不復傷食，肌肉漸肥矣。

白話文：

羅田縣知縣朱雲閣只有一位兒子，年紀七歲，他非常疼愛這個孩子。孩子脾胃虛弱，吃得多就傷脾胃，吃得少就疲倦，身體瘦弱且膚色黝黑，朱雲閣經常請韓姓醫生來治療。由於孩子容易傷食，醫生就用枳朮保和丸幫助消化；由於孩子容易疲倦，醫生就用參苓白朮丸來補益。時而補益時而消導，孩子的精神卻一天比一天差，快要變成疳病了。

我告訴朱雲閣說：「您的公子脾胃本來就虛弱，不能消化穀物，所以容易傷食。

傷食後又用消導的藥物，這樣會讓脾胃更加虛弱；脾胃虛弱後又用補益的藥物，脾胃還沒有真正強健起來，傷食的情況又會再次發生，這怎麼能算是好的方法呢？我有一種方子，專門以補脾為主，同時兼顧消導，名為肥兒丸。

這個方子以四君子湯為基礎，加入陳皮、青皮、木香、砂仁、山藥、蓮肉、使君子肉、神麴、麥芽、山楂肉，一起研磨成細粉，用荷葉包裹著粳米，煮爛後搗成丸子，用米湯送服，請您讓我來製作這個藥丸。」

從此，朱雲閣的兒子不再容易傷食，身體也逐漸變得豐滿了。

縣學教諭許厚舉一子，年十四歲，吐血，諸醫作痰火治之，不效。生員董萬卷薦全，厚舉聽而請之。全診其脈，兩尺右關皆不足。全告曰：公子之年未及二八，脈當沉緊，今反不足，當作胎稟怯弱之病。全觀宗師體厚，何以有此？必夫人有虛病，或乳少得之也。厚翁聞而躍起大笑，呼師母曰：汝當初懷身時多病，生小哥後無乳，密齋之脈神哉！問作何病治之？全曰：十六歲以後病此者曰癆，十五歲以前病者曰疳，疳即癆也。宜用六味地黃丸以補腎，治其胎稟怯弱之病，參苓白朮丸補脾，助其生長之氣，病自安矣。

白話文：

縣學教諭許厚有一子，年紀十四歲，吐血不止，找了好幾個醫生，都按照痰火症狀治療，卻不見效。生員董萬卷推薦全醫生，許厚聽了就請他來診治。全醫生診脈後發現，兩尺部位右關脈都虛弱不足。

全醫生說道：「公子年紀還不到二十八歲，脈象應該沉而有力，現在卻虛弱不足，應該是先天體質虛弱的病症。我看公子身形壯碩，怎麼會這樣？一定是夫人懷孕時身體虛弱，或是生完孩子後奶水不足，才導致公子體質虛弱。」

許厚聽了，馬上跳起來哈哈大笑，叫來妻子說：「你懷孕時身體就不好，生完小哥後又沒有奶水，全醫生的診斷真是神了！」

許厚接著問：「請問這是什麼病，要如何治療？」全醫生回答：「十六歲以後患這種病叫做癆病，十五歲以前患這種病叫做疳病，疳病其實就是癆病的初期。應該用六味地黃丸來補腎，治療先天體質虛弱的病症；再用參苓白朮丸來補脾胃，助長生長氣，這樣病自然就會好了。」

乃制二藥服之，一月而安。厚舉稱讚之，全之名由此漸著矣。

監生王三峰有子，年二歲，多病，請予治之。予曰：此乳少病也。三峰曰：母乳極多。予不應而遂行。其父竹泉留之曰：煩公調治，必有厚謝。予曰：若使全治，必作少乳之病，今曰乳多，識證不明，不敢醫也，願別求明醫以治。力辭而退。

時予寄寓三溪書館中，其夜東郊會川來訪，問予數日曾治幾病？所得幾何？予笑曰：只今早王三峰請去，看其子病，乃疳證也，因乳少得之，彼曰乳多，吾不與治，此兒成疳，可惜不救。會川聞知，亟去。三溪曰：此會川之婿，汝言太甚，故去矣。予曰：必與三峰同來，公等少坐。

白話文：

當時我配了兩種藥給病人服用，一個月後就痊癒了。病人非常感謝，我的名聲也因此漸漸傳開。

監生王三峰的兒子兩歲，經常生病，他來找我幫忙治療。我說：「這是因為奶水不足引起的。」王三峰說：「孩子奶水很多。」我不予理睬就走了。他父親竹泉留住我說：「請您幫忙治療，一定會有重謝。」我說：「如果要治好，就必須讓他患上奶水不足的病，現在他奶水充足，我無法確診，不敢治療，請您另找高明的醫生吧。」我堅決拒絕並離開了。

當時我住在三溪書館，那天晚上，會川從東郊來拜訪我，問我這幾天治療了多少病人，賺了多少錢？我笑著說：「今天早上王三峰請我去看他的兒子，是疳積病，因為奶水不足造成的，他說奶水很多，我不肯治療，這個孩子會變成疳積病，可惜沒救了。」會川聽了，立刻就走了。三溪說：「這是會川的女婿，你說得太過分了，所以他走了。」我說：「他一定會和王三峰一起回來，你們先坐一下。」

須臾，會川果與三峰至，謝曰：今早多慢！此兒之病，與吾先在南京所喪之兒病症同，乃疳病也。今聞會川述先生之言，正合吾心，望推猶子之愛，為我治之。予曰：因乳多乳少治法不同，請歸驗之，明早再議。各散去。

次早三峰復至曰：先生之見神妙，及昨夜歸問拙荊，拙荊捏其母之乳，果無乳也，晝則嚼飯以哺之，啖以粑果，夜則貯水以飲之，奈何？予曰：欲使換其乳母，則母子認慣，不可換也。若不使有乳婦人養之，則此疾終難治也。不如仍與舊母養之，擇一少壯婦人有乳者，夜則相伴，以乳補之，久而慣熟，自然相親矣。

三峰曰：有乳無乳，其法異乎？予曰：有乳之疳，得之傷乳，乃飽病也，宜集聖丸。無乳之疳，得之失乳，乃飢病也，宜肥兒丸。調理一月而安。

白話文：

沒多久，會川和三峰就來了，謝道：今天早上真慢！這孩子生病的症狀，跟我在南京喪失的孩子一樣，是疳病。今天聽會川說起先生您的话，正合我意，希望您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帮我治治他。我說：因为有奶和没奶的治疗方法不同，请您回去观察一下，明天早上再讨论。大家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早上三峰又来了，说：先生您的见解真神奇，昨天晚上回家问了我的妻子，她捏了孩子的母亲的乳房，果真没有奶。白天就嚼饭喂孩子，喂他一些糕点，晚上就给他喝水，这可怎么办？我說：想换个奶妈吧，可是母子已经习惯了，不能换啊。如果不让有奶的妇人养他，这病就很难治好。不如还是让原来的母亲养他，找一个年轻力壮、有奶的妇人，晚上陪着她，用奶来补充孩子，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亲近了。

三峰说：有奶没奶，治疗方法不一样吗？我說：有奶的疳病，是因奶水过剩引起的，是饱病，应该用集聖丸。没奶的疳病，是因奶水不足引起的，是饥病，应该用肥兒丸。调理一个月，孩子就能康复了。

監生汪懷江有子，年六歲，病瘧久不已，面㿠白，發稀成穗，腹脹，食不作肌膚，乃疳病也。懷江一家凡有病者，諸醫用藥不效，惟予治之，所活者多，是以留居其家，朝夕甚恭。予重其情，故於此子之病，以養脾丸平其瘧，肥兒丸治其疳，調理半月而愈。

蘄水縣陸沉港李黃之妻，程稀川之女也，寡而一女，五歲，因傷風寒不愈，變為瘧疾，瘧止變為泄痢，痢止成疳，肌肉消瘦，飲食減少，日啖蓮肉十數枚。其母恐怖，遣人請予往治之。予曰：病名曰疳，形色雖衰，胃氣猶存，病可醫也。時有江西一醫萬鼎者，其叔李莊留在其家，學水煉秋石之法，妄談此病不治。

白話文：

監生汪懷江有一個兒子，年紀六歲，患瘧疾已久，臉色蒼白，頭髮稀疏成束，肚子脹脹的，吃東西也不長肉，這是疳病。汪懷江一家凡是生病的人，所有醫生用藥都不見效，只有我醫治他們，救活的人很多，因此就住在他們家，每天早晚都非常恭敬。我重視他們的感情，所以對這個孩子的病，用[養脾丸]治療他的瘧疾，用肥兒丸治療他的疳病，調理半個月就痊癒了。

蘄水縣陸沉港李黃的妻子，是程稀川的女兒，寡居，只有一個五歲的女兒，因為傷風寒沒有治好，變成瘧疾，瘧疾好了又變成泄瀉，瀉瀉好了就成了疳病，肌肉消瘦，飲食減少，一天只吃蓮子十多顆。她母親非常害怕，派人請我去醫治。我說：這個病叫做疳病，雖然形色衰弱，但胃氣還存在，是可以醫治的。當時江西有一個醫生名叫萬鼎，他的叔父李莊住在他們家，學習水煉秋石的方法，胡亂說這個病治不好。

予笑曰：勿患此女之病難治，當患水煉秋石之不成也。乃謂其母曰：堅心服吾之藥，勿為浮言所惑，吾去矣，待女病大愈，不負吾功。以集聖丸調理三個月而安，復請予謝之。予至其家，女出拜，貌甚妍。予問萬鼎何在？家人答曰：秋石不成，今騙一騾，而遠遁矣。

吾縣富室胡黑三長孫，一歲，病腦後啞門穴出一毒，如桃大，已潰，白膿不幹，請視之。予曰：此無辜疳也，法不能治。或問何謂無辜疳？予曰：《全幼心鑑》云：有妖鳥名雎，一名夜行遊女，白晝不出，夜則出飛，此鳥無雄，飛入人家有兒褓衣掛晾未收者，則布毒其上，兒著此即病而死，掠取其魂，化為己子，是名無辜疳，亦傳屍之類也。故病則頸上有核，針破之，內有白粉，況項後之疽，又九不治中之一證也，故云難治。

白話文：

我笑着说：“不要担心这女孩的病难治，应该担心水炼秋石能不能成功。 ”然后对她的母亲说：“坚定信心服用我的药，不要被流言蜚语所迷惑，我走了，等到你女儿病好了，不辜负我的功劳。”用集圣丸调理三个月后，女孩病好了，又请我去道谢。我来到她家，女孩出来拜见，容貌非常美丽。我问万鼎在哪里？家人回答说：“秋石没有炼成，现在骗了一头骡子，远走高飞了。”

我们县富裕人家胡黑三的长孙，一岁，病了，脑后哑门穴长出一颗毒瘤，像桃子一样大，已经溃烂，白脓不干，请我去看。我说：“这是无辜疳，没有办法治疗。”有人问什么是无辜疳？我说：《全幼心鉴》记载：有一种妖鸟名叫雎，又名夜行遊女，白天不出来，晚上才出来飞翔，这种鸟没有雄性，飞到人家里有孩子包衣晾晒未收的情况下，就会在包衣上布下毒素，孩子穿上之后就会生病而死，妖鸟会掠取孩子的魂魄，化作自己的孩子，这就是无辜疳，也是传尸的一种。所以病人脖子上会有硬块，用针扎破，里面会有白粉，况且项后的毒疮，又是九不治中的一种病症，因此说难治。

時有一老醫號鄧風子者，以善拿法名，人相慕之。黑三請視其孫，鄧曰可治。予曰：久慕先生之名，如治此兒之病，名不虛傳。鄧曰是不難，乃留。五日後而兒死矣，鄧大慚而去。

又鄉中一小兒，方二歲，常利下綠水，形瘦如鬼狀，醫作疳病治之，不效。其父來問，予審其病狀，曰：此非疳病，乃胎氣所害，名曰鬾病者是也。凡人家養子者，勿與懷娠婦人抱之。如胎稟強者，則無此病，胎稟怯弱者，胎氣犯之，即成鬾病，如客忤之類。若治此病，只補其脾胃，待彼兒生，自然安矣，宜肥兒丸主之。

白話文：

從前有一位老醫生，名叫鄧風子，以擅長針灸聞名，許多人都敬慕他。黑三帶著孫子前來求醫，鄧風子說可以治好。我當時也在場，便說：「我很久以來就仰慕先生的醫術，如果能治好這個孩子，您的名聲就更不虛傳了。」鄧風子說：「這不難。」便留下了孩子。五天後，孩子卻不幸去世了，鄧風子羞愧地離開了。

另外，鄉里有一個兩歲的小孩，經常拉綠色的水便，瘦得像個小鬼一樣。村里的醫生把他當成疳病治療，卻沒有效果。孩子的父親來向我詢問，我仔細觀察了孩子的病情，說：「這不是疳病，而是胎氣所害，叫做鬾病。凡是家中有孩子的人，不要讓他們跟懷孕的婦女抱在一起。如果胎兒體質強壯，就不會得這種病；如果胎兒體質虛弱，受到胎氣侵犯，就會患上鬾病，跟客忤病類似。治療這種病，只需要補脾胃，等到懷孕的婦女生完孩子，孩子自然就會好了。用肥兒丸治療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