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痢疾明辨》~ 產後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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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後痢 (2)

1. 產後痢

可見痢由暑濕為患、即伏暑之陷入者,方書皆以內傷、瀉、痢混同論治,即張氏醫案亦毫無足取,惟仲景法乃法王手眼。

又治琴川大東門外白場米鋪葉姓婦,甘三歲,懷孕九月,忽患霍亂吐瀉,一日而產,產後下痢赤白,裡急後重,一日夜五十餘次,腹痛甚厲,痛則汗出,煩躁,口渴,不寐,諸醫作瘀血腹痛,「失笑散」、桃仁、延胡索、香附等一派辛溫破血之劑,痛、痢更甚,越五日而延予診,脈弦大而數,苔白厚,唇乾,面白、時有火升,噁心不納。僉曰瘀血。

余問產婦痛狀,謂予曰:痛而痢,痢而痛減,少停又痛,痛勢直趨後陰,如欲大便者;此因滯下而痛也,痛在少腹,凝滯於宮胞門,大便不轉矢氣,但所下無多,旋又苦痛不堪耳。余謂此痛隨痢減,滯下之常,非瘀也。

其姑曰:何以無惡露,予曰:吐瀉傷胎,其血必少,亡陰故也,為定一方:桂炒白芍、萸炒黃連、土炒當歸、炮薑、楂炭、「益元散」、廣皮、木香汁、檳榔汁、乾荷葉蒂、陳米、赤砂糖,脈不甚數,用伏龍肝煎湯代水,以溫中止嘔,服後宿垢大下,腹痛即止。明日再診:原方去木香、檳榔、薑、連,另服「香連丸」。

明午又診:下痢尚三十次,白凍中有紅血點,畏寒蜷臥,汗出過多,鼻準之汗如珠,頭亦多汗,脈象虛弱不數,告其翁姑曰:恐亡陽變脫;用製附子、白芍、炮薑、歸身、龍牡、茯苓、洋參、炙草、陳米、淮小麥,紅棗,另服「香連丸」五分、以清濕熱,兩劑汗止,所下純白凍尚二十餘次而不知飢,忽惡寒發抖,伸手診脈,片刻即縮入被內,懶言,氣短,聲微,皆不足之象,用桂枝、炮薑、白芍、丹參、炙草、朱茯神、棗仁、黨參、歸身、荷、米等補養之劑,又服「豬小腸垢方」,三服,日進稀粥一盞而胃口不醒,伊夫又病伏暑,房中皆羌、防、荊芥之氣,令其撤去藥爐,而焚以紅棗,室中煎紅棗粥,烹鮮鯽魚湯,令聞其香氣,由是胃口大開,白凍亦少止。

十餘日杳無音信,一日過其門而問之,知其夫死而婦活矣;當其日診其婦,竟未請一診其夫,此亦有數存焉。時咸豐丙辰九月也。

白話文:

產後痢

這名患者的痢疾是由暑濕引起的伏暑,許多醫書都將內傷、瀉痢混為一談,甚至張氏醫案也毫無參考價值,只有仲景的治療方法才是正確的。

我曾經治療一位住在琴川大東門外白場米鋪的葉姓婦女,她三十歲,懷孕九個月時突然患上霍亂,嘔吐腹瀉,當天就生產了。產後出現赤白痢疾,裡急後重,一天一夜瀉痢五十多次,腹痛劇烈,痛時出汗,煩躁不安,口渴,失眠。其他醫生診斷為瘀血腹痛,使用「失笑散」、桃仁、延胡索、香附等辛溫破血的藥物治療,結果疼痛和痢疾更加嚴重。五天后,她來找我診治。當時她的脈象弦大而數,舌苔白厚,嘴唇乾燥,面色蒼白,偶爾出現潮熱,噁心,飲食不進。其他醫生都說是瘀血。

我詢問她的疼痛情況,她說:痛和痢疾是交替出現的,痢疾發作時疼痛減輕,稍停片刻又開始疼痛,疼痛的感覺一直延伸到陰部,好像想大便一樣;這是因為下焦氣滯導致的疼痛,疼痛位於少腹,瘀滯在子宮口,大便不通暢,但排便量不多,很快就再次感到劇烈的疼痛。我認為這種疼痛隨著痢疾減輕而減輕,是氣滯的正常表現,並不是瘀血。

她的婆婆說:為什麼沒有惡露?我回答說:嘔吐腹瀉損傷了胎氣,她的血必定減少,陰液虧損造成的。我於是開了一個方子:炒白芍、炒黃連、土炒當歸、炮薑、炒焦山楂、益元散、廣皮、木香汁、檳榔汁、乾荷葉蒂、陳米、赤砂糖。她的脈象沒有那麼數了,我就用伏龍肝煎湯代替水,溫中止嘔。服藥後,宿便排出,腹痛立即停止。第二天複診,我將原方中的木香、檳榔、薑、黃連去掉,另加服香連丸。

下午再次複診,痢疾仍然一天三十多次,白色黏液中帶有紅血點,她畏寒蜷縮,汗出過多,鼻尖上的汗珠像珍珠一樣,頭上也汗很多,脈象虛弱,脈數不快。我告訴她的公婆:恐怕是陽氣衰竭,將要脫症;我使用了製附子、白芍、炮薑、當歸尾、牡蠣、龍骨、黨參、炙甘草、陳米、淮小麥、紅棗,另服香連丸五分,以清利濕熱。用了兩劑藥後,汗止,排泄物仍然是白色黏液,大約還有二十多次,但患者卻沒有飢餓感,突然覺得惡寒發抖,我伸手診脈,片刻她就縮回被窩裡,懶得說話,氣短,聲音微弱,這些都是氣虛的表現。我用桂枝、炮薑、白芍、丹參、炙甘草、茯神、棗仁、黨參、當歸尾、荷葉、米等補益藥物治療,還讓她服用豬小腸垢方。服藥三天後,她每天只能喝一碗稀粥,胃口還是不好。她的丈夫也得了伏暑,房間裡到處都是羌活、防風、荊芥的藥味,我讓她把藥爐撤走,改用紅棗焚燒,在房間裡熬紅棗粥,煮鮮鯽魚湯,讓她聞聞香味。這樣,她的胃口就大開了,白色黏液也減少了,痢疾也停止了。

十多天後,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有一天,我路過她家門口,進去詢問,才知道她的丈夫去世了,而她活下來了。那一天,我診治了她,卻沒有診治她丈夫,這也是命運使然吧。這是在咸豐丙辰年九月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