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陽綱目》~ 卷五 (3)

1. 論

又曰：治痰必先理氣，蓋憂思損志，氣鬱涎凝，氣治則痰散也。然而痰因氣結，氣因痰滯，其如痰何。余故用滾痰丸，逐去滯凝惡物，如用兵討叛新民也。況有稟賦痰證，如嬰兒出腹，已有痰涎，大善知識，頓抱痰疾，此豈因氣而然乎。故學者不可固執一端不通。

劉宗厚，曰：痰之為病，仲景論四飲六證，無擇敘內外三因，俱為切當。蓋四飲則敘其因痰而顯諸證者，三因則論其因有所傷而生痰者也。惟王隱君論人之諸疾，悉出於痰，此發前人所未論，可謂深識痰之情狀，而得其奧者矣。制滾痰丸一方，總治斯疾，固為簡便。較之仲景三因，有表裡內外，而分汗下溫利之法則疏闊矣，況又有虛實寒熱之不同者哉。夫痰病之原，有因熱而生痰者，亦有因痰而生熱者，有因風寒暑濕而得者，有因驚而得者，有因氣而得者，有因飲酒而得者，有因食積而得者，有脾虛不能運化而生者，有腎虛不能降火而生者。若熱痰則多煩熱，風痰多成癱瘓奇證，冷痰多成骨痹，濕痰多倦怠軟弱，驚痰多成心痛顛疾，飲痰多成脅痛臂痛，食積痰多成癖塊痞滿。其為病狀，種種難名，王隱君論中頗為詳盡，學者但察其病形脈證，則知所挾之邪，隨其表裡上下虛實以治也。若夫子和謂飲無補法，必當去水，故用吐、汗、下之三法，治人常愈。又論熱藥治痰之誤，固為詳切。亦有挾寒挾虛之證，不可不論。夫久痰凝結，膠固不通，狀若寒凝，不用溫藥引導，必有拒格之患。況有風寒外束，痰氣內郁者，不用溫散，亦何以開鬱行滯。又有血氣虧乏之人，痰客中焦，閉塞清道，以致四肢百骸，發為諸病，理宜導去痰滯，必當補瀉兼行，又難拘於子和之三法也。大凡病久淹延，卒不便死者，多因食積痰飲所致。何以然者，蓋胃氣亦賴痰積所養，飲食雖少，胃氣卒不便虛故也。亦有治痰用峻利過多，則脾氣愈虛，津液不運，痰反生而愈盛。法當補脾胃，清中氣，則痰自然運化。此乃治本之法也，謂醫中之王道者，正此類也。

丹溪，曰：有熱痰，有濕痰，有酒痰，有食積痰，有風痰，有寒痰，有老痰。熱痰，用青黛、黃連，及青礞石丸最捷。濕痰，身多軟而重，用蒼朮、白朮。又曰：濕痰用黃芩、香附、半夏、貝母，熱痰加瓜蔞、青黛，酒痰用瓜蔞、青黛，蜜丸噙化，食積痰，用神麯、麥芽、山楂，或化痰丸，氣虛者用補氣藥送之。風痰多見奇證，風痰用南星、白附子，寒痰用半夏（盧氏注曰：凝結清冷，其狀若寒，實非寒也。然亦有用溫藥者，蓋寒因熱用，使之為引導而無捍格之患也），老痰用海石、香附、半夏、瓜蔞、五倍子。一云：五倍子佐他藥，大治頑痰。痰結核在咽喉，嗽而不能出，化痰藥加咸能軟堅之味，瓜蔞仁、杏仁、海石、桔梗、連翹，少佐以朴硝，用薑汁蜜丸噙之。痰在脅下，非白芥子不能達。痰在四肢，非竹瀝不行。痰在皮裡膜外，非竹瀝不除。氣虛之人有痰，非竹瀝不開。痰在腸胃間，可下而愈，用小胃丹。痰之為物，隨氣升降，無處不到。脈浮當吐，痰在膈上必用吐，膠固稠濁者，必用吐。痰在經絡中者，非吐不可出，吐中就有發散之意。凡吐法，宜先升提其氣，用防風、山梔、川芎、桔梗、芽茶、生薑之類，或就以此藥探吐。吐時，必先以布勒腰腹，於不通風處行之。吐藥用蘿蔔子半升擂，和以漿水一碗，去渣，入少油與蜜，溫服。或用蝦半斤，入醬、蔥、姜等物料水煮，先吃蝦，後飲汁，少時以鵝翎探吐。其鵝翎須先以桐油浸，以皂角水洗，曬乾待用。如服瓜蒂散、藜蘆等藥，不用探法自吐。虛人中焦有痰，胃氣亦賴所養，卒不可便攻，攻盡則愈虛。治痰用利藥過多，致脾氣下虛，則痰反易生而多。許學士用蒼朮治痰挾瘀血成窠囊，行痰極效。二陳湯一身之痰都管，治痰要藥也。欲下行加引下藥，欲上行加引上藥。枳實瀉痰，能沖牆倒壁。黃芩治痰，假其下火也。天花粉能降上膈熱痰，海粉熱痰能降，濕痰能燥，頑痰能消。人中黃飯丸如綠豆大，每服十五丸，湯下，能降陰火，清痰治食積。痰因火盛逆上，治火為先，白朮、黃芩、軟石膏之類。久病陰火上升，津液生痰不生血，宜補陰制相火，其痰自除。血藥必用薑汁傳送。內傷挾痰，必用參、耆、白朮之屬，多用薑汁傳送，或加半夏，虛甚加竹瀝，中氣不足加參朮。脾虛者，宜清中氣以運痰降下，二陳湯加白朮之類，兼用升麻提起。實脾土，燥脾濕，是治其本。痰成塊吐咯不出，氣鬱滯者難治。凡風痰必用風痰藥，如白附子、天麻、雄黃、牛黃、片芩、殭蠶、豬牙皂角之類。凡人身上中下有塊者，多是痰，問其平日好食何物，吐下後方用藥。

白話文：

論

治療痰證必須先調理脾胃之氣，因為憂思傷神會導致氣機鬱滯，使痰涎凝聚。氣機通暢了，痰自然會消散。然而，痰是因為氣機鬱結而生，氣機鬱結又是因為痰的阻滯，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那該如何是好呢？所以我常用滾痰丸，將這些滯留凝聚的邪惡之物驅逐出去，就像用兵討伐叛逆一樣。況且，有些人天生就有痰證，例如嬰兒出生時就帶有痰涎，一些具有高深醫術的人，也會突然患上痰疾，這豈能都說是因為氣機鬱結造成的呢？所以學習者不能固執一種觀點而不通融。

劉宗厚說：痰的致病機理，張仲景在《傷寒論》中論述的四飲（飲證）和六經辨證，以及內外三因學說，都十分精確。四飲著重於痰的病因及其所表現出的症狀，三因則論述因臟腑受損而導致痰濁生成的機理。唯獨王隱君認為人體各種疾病都源於痰，這一點是前人未曾論述過的，可謂深刻了解了痰的症狀和病機。他所制定的滾痰丸一方，可以總治痰證，確實簡便易行。但與仲景的三因學說相比，三因學說有表裡內外之分，並有汗、下、溫、利等不同治法，更加詳盡周全，況且還有虛實寒熱的不同呢！痰病的根源，有因熱而生痰的，也有因痰而生熱的；有因風寒暑濕而得的，有因驚恐而得的，有因氣機鬱結而得的，有因飲酒而得的，有因飲食積滯而得的；有因脾虛不能運化水濕而生的，有因腎虛不能降火而生的。熱痰常表現為煩熱，風痰常導致癱瘓等奇證，寒痰常表現為骨痹，濕痰常表現為倦怠乏力，驚痰常導致心痛癲狂，酒痰常導致脅痛臂痛，食積痰常導致痞塊腹脹。痰證的病狀，種類繁多，難以一一命名，王隱君的論述中已相當詳盡，學習者只需觀察病人的形體、脈象等症狀，就能了解其所挾帶的邪氣，根據表裡、上下、虛實等情況來治療。

如果按照《黃帝內經》的說法，飲證沒有其他的治療方法，必須去除水濕，所以常用吐、汗、下三法治療，療效常佳。同時，《黃帝內經》也詳細論述了用熱藥治療痰證的錯誤，這點非常精確。但也有寒證或虛證夾雜痰證的情況，不能不加以論述。久病痰液凝聚，膠固不通，狀似寒凝，若不用溫藥引導，就會產生阻礙。況且，還有風寒外邪束表，痰氣內鬱的情況，若不用溫散之法，又怎麼能疏通鬱結，運行滯留的痰液呢？還有一些氣血虧虛的人，痰邪阻滯中焦，阻塞清氣通路，導致四肢百骸發生各種疾病，理應導引痰濁，並應補瀉兼施，也不能拘泥於《黃帝內經》的三法。一般來說，久病不愈，最終不致死的人，多是因食積痰飲所致。這是因為胃氣也依賴痰飲來濡養，即使飲食很少，胃氣也不會很快虛弱。還有一些情況是，治療痰證使用峻利之藥過多，會導致脾氣更加虛弱，津液運行失常，痰反而會再生而更加嚴重。正確的方法應當補益脾胃，調理中氣，則痰濁自然會得到運化。這是治本的方法，是醫學中的王道。

丹溪(朱丹溪)說：有熱痰、濕痰、酒痰、食積痰、風痰、寒痰、老痰。熱痰，用青黛、黃連，以及青礞石丸最有效。濕痰，患者身體沉重軟弱，用蒼朮、白朮。濕痰也可以用黃芩、香附、半夏、貝母，熱痰加瓜蔞、青黛；酒痰用瓜蔞、青黛，做成蜜丸含服；食積痰，用神麴、麥芽、山楂，或者化痰丸，氣虛者用補氣藥送服。風痰多見奇證，用南星、白附子。寒痰用半夏（盧氏注：寒痰凝結清冷，其狀似寒，實際並非寒邪，但仍然可以用溫藥，這是因為寒邪要用熱藥引導，使其得以運行而無阻礙）。老痰用海石、香附、半夏、瓜蔞、五倍子。還有一種說法：五倍子輔佐其他藥物，能很好地治療頑固性痰證。痰結核阻塞咽喉，咳嗽不能咳出，化痰藥物中加一些能軟堅散結的藥物，例如瓜蔞仁、杏仁、海石、桔梗、連翹，少許朴硝，用薑汁蜜丸含服。痰在脅下，非白芥子不能到達。痰在四肢，非竹瀝不能消除。痰在皮裡膜外，非竹瀝不能去除。氣虛之人有痰，非竹瀝不能疏通。痰在腸胃間，可以服用瀉下藥而痊癒，可用小胃丹。痰這種東西，隨著氣機升降，無處不到。脈象浮者應當採用吐法，痰在膈上必須用吐法，痰液膠固稠濁者，也必須用吐法。痰在經絡中者，非吐法不可排出，吐法也具有發散的作用。凡是採用吐法，應該先提升元氣，可用防風、山梔、川芎、桔梗、芽茶、生薑等，或者直接用這些藥物催吐。催吐時，必須先用布束縛腰腹，在不通風的地方進行。催吐藥物可用蘿蔔子半升搗碎，加一碗米漿水，去渣，加少量油和蜂蜜，溫服。或者用蝦半斤，加醬油、蔥、薑等物料用水煮，先吃蝦，再喝湯，過一會兒用鵝翎催吐。鵝翎需先用桐油浸泡，再用皂角水清洗，曬乾備用。如果服用瓜蒂散、藜蘆等藥物，則不用催吐。虛弱的人中焦有痰，胃氣也賴它來濡養，不能立刻攻伐，攻伐盡了，就會更加虛弱。治療痰證使用利藥過多，會導致脾氣虛弱，痰反而更容易生成。許學士用蒼朮治療痰瘀血凝結成囊腫，效果極佳。二陳湯可以治療全身的痰證，是治療痰證的重要藥物。想要向下運行，就加引下之藥；想要向上運行，就加引上之藥。枳實瀉痰，能像衝破城牆一樣。黃芩治療痰證，是藉助其清瀉下焦之火。天花粉能降上焦的熱痰，海粉能降熱痰、燥濕痰、消頑痰。人中黃飯丸如綠豆大小，每次服十五丸，用湯送服，能降陰火，清痰，治療食積。痰因火盛逆上，治療應以清瀉火邪為先，可用白朮、黃芩、滑石膏等。久病陰火上升，津液化痰而不化血，應該滋陰降火，痰自然會消除。服用補血藥時必須用薑汁送服。內傷夾痰，必須使用人參、黃耆、白朮等藥物，多用薑汁送服，也可以加入半夏，如果虛弱嚴重，可以加竹瀝；如果中氣不足，可以加人參、白朮。脾虛者，宜清補中氣以運化痰濁使其下降，可用二陳湯加白朮等，並用升麻提起。健脾燥濕，是治療根本。痰結成塊，咳嗽吐不出，氣機鬱滯者難以治療。凡是風痰，必須用治療風痰的藥物，例如白附子、天麻、雄黃、牛黃、片芩、殭蠶、豬牙皂角等。凡是人體上下有塊狀物者，多是痰，要詢問患者平日愛吃什麼，吐下之後再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