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略十三篇》~ 卷十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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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1)

1. 霍亂第十一

《椿田醫話》曰:黃土湯,主治霍亂吐瀉。此證多在夏秋,乃暑濕食鬱於中胃,傳化失常,氣亂味變,正不容邪,犯上則吐,犯下則瀉。既吐且瀉,邪有出路,故濕霍亂為輕多生。若上不得吐,下不得瀉,邪無出路,故乾霍亂為重多死。霍亂既因暑濕而得,而復有寒者,因暑貪涼過食瓜果故也。

夏月加香薷一錢,三秋加蓼花根一兩,虛則加冬白朮錢半土炒,實則加雞心檳榔一錢,寒則加理中丸五錢同煎,熱則加四苓散五錢同煎。乾霍亂本方兩劑加炒鹽一兩,童子小便一小碗多服,以手指按舌根探吐,得吐即瀉,吐瀉後去炒鹽童便,照常煎服。忌稠黏粥食,宜老米湯及老米粥,三日後方可食新米,並治轉筋霍亂。

黃土(二兩),廣藿香(二錢),生木香(八分),宣木瓜(二錢),陳橘皮(一錢),紫厚朴(八分),白扁豆(三錢),活水蘆根(二兩),長流水煎。

前哲掘壁下成坑,灌水攪渾取起,名地漿,治乾溼霍亂,洗盡腹中穢濁,甚善。今用黃土為主,加藿香、木香之芳香以解穢濁,木瓜和胃舒筋,以杜轉筋,陳皮調暢氣機,厚朴、扁豆消暑去濕,蘆根致胃清和,猶是地漿之意,而勝於牆陰之不潔遠矣。

《春秋考異》郵曰:襄公朝於荊,士卒度歲,愁悲失時,泥雨暑濕,多霍亂之病。

《漢書》曰:淮南王上書云:南越多霍亂之病。(見《太平御覽》七百四十三卷。)

柳子厚曰:元和十一年十月得霍亂,上不可吐,下不可利,出冷汗三大升許,氣即絕。河南房偉傳,此方入口即吐,絕氣復通。用鹽一大匙,熬令黃,童子小便一升,合和溫服,少頃,吐下即愈也。

《九峰醫案》曰:客忤霍亂,內有所傷,傷其七情,外有所感,感於六氣,陰陽乖錯,吐瀉交作。吐則傷陽傷胃,瀉則傷陰傷腎。吐瀉時幸服理中得有轉機。今經二十日,胸次脹滿,口乾非渴,脈弦無力,陽不生陰,陰不化氣,陰陽俱虧,五液俱耗,乙癸同源是理,第腎陰不足以制肝陽,肝志為怒,怒則氣上,氣填胸膈,非食滯可比。肝無補法,補腎即所以補肝。

人身之陰陽,陽者親上而外衛,陰者親下而內營,難成而易虧,補之非易,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必得益氣生陰,陰從陽化,腎氣通於胃,陰精上蒸,清陽開展,自入佳境,二氣兩協其平,上下互相流貫,自無否象。公議生脈、八味,益火之原,壯水之主,從陰引陽,從陽引陰,是否候酌。

熟地(八錢),粉丹皮(三錢),福澤瀉(三錢),淮山藥(四錢),雲茯苓(三錢),山萸肉(四錢),製附子(一錢),油肉桂(八分),人參(二錢),大麥冬(三錢),北五味(一錢)

肝脈漸和,胃脈尚軟,夜來半寤半寐,二氣漸有和順之機,素本腎虧,虛寒之體,真陽不健,值大病之後,二氣交傷,五液互損,藏府之氣,何由驟復,補陰之品,無過熟地,但守補則中樞易鈍,得桂附走而不守,達腎火之窟,蘊生中土,方能化液生陰,不獨不悶不滯,且於腎胃有贊襄之功,所謂補腎則胃開,補命則脾健。

清晨用原方略為加減,培補命腎之陰陽,午後以養胃生陰之品,陰陽交濟之法,循理之至,似無背謬,候正諸明哲。

大熟地(八錢),粉丹皮(三錢),福澤瀉(三錢),淮山藥(四錢),雲茯苓(四錢),山萸肉(四錢),製附子(八分),油肉桂(五分),人參(一錢),淡蓯蓉(三錢),福橘皮(一錢),大麥冬(三錢)

午後服養胃生陰方

南沙參(八錢),野白朮(三錢),大白芍(三錢),生甘草(五分),金釵石斛(五錢)

夜寐初醒,偶慮事情,擾動心火,舌中作燥。照本方去肉桂、茯苓,減附子四分,加酸棗仁、白茯神各三錢,午後仍服養胃生陰方。

立秋後四日,脈神形色俱起,脾胃漸蘇,大病新瘥,藏府初和,二氣未定,全在靜養工夫。當守搖精勞形之戒,澄心息慮,恬憺虛無,乃善後之良謀。五內得太和之氣,自臻康豫。擬方仍候酌。

大熟地(八錢),淮山藥(四錢),山萸肉(四錢),雲茯苓(三錢),福橘皮(一錢),人參(一錢),酸棗仁(三錢),當歸身(三錢),五味子(一錢)

大病新瘥,藏府初和,脾胃蘇而未振,不宜思慮煩勞,七情之傷,雖有五藏之分,不外心腎,天地造化之理,無非靜定,靜則神藏無為自化,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食入於陰,長氣於陽,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前以從陰引陽,從陽引陰,水升火降,諸恙悉平。

茲以黑歸脾加減,從心脾腎主治,待中樞大展,飲食加增,再以斑龍丸,培補命腎之元陽,以化素體之沉寒痼冷,乃有層次,然否仍候酌。

大熟地(四兩),人參(五錢),野白朮(二兩),炙甘草(五錢),當歸身(二兩),酸棗仁(二兩),遠志肉(一兩),白茯神(二兩),煨木香(三錢),淮山藥(二兩),山萸肉(二兩)

為末,龍眼肉三兩,煎水疊丸,早晚服二錢,開水下。

蔣寶素曰:霍亂者,霍然變亂非常,胸腹互痛,吐瀉交作,乃濕鬱於中,氣機不運,升降道阻,水穀不化,氣亂味變於腸胃之間,鬱極而發,兼六化之證也。有不得吐瀉者,即名乾霍亂,乃濕鬱之甚也。《靈樞·經脈篇》曰:足太陰厥氣上逆則霍亂。《素問·氣交變大論》曰:歲土不及,民病飧泄霍亂。

又六元正紀大論曰:土鬱之發,心痛脅䐜,嘔吐霍亂。又云: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又云:不遠熱則熱至,(此即因熱化熱之據。)熱至則身熱吐下霍亂。此《內經》諸篇,俱以太陰濕土動變成霍亂。蓋濕從土化,土無成位,濕無專證,而有六化之別焉。遇熱化熱,遇寒化寒,因表化表,因里化里,因虛化虛,因實化實。

故仲景《傷寒論·辨霍亂條》曰:霍亂頭痛,發熱身疼痛,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主之。此濕從熱化也。又云:寒多不欲水,理中丸主之。此濕從寒化也。又云:吐利而身痛不休者,宜桂枝湯小和之。此因表化表也。又云:既吐且利,小便複利,而大汗出,下利清穀,內寒外熱,脈微欲絕者,四逆湯主之。

此因里化里也。又曰:惡寒脈微而複利,利止亡血也,四逆加人參湯主之。此因虛化虛也。又云:下利後當便硬,硬則能食者愈。此因實化實也。豈可執一乎。《易說》曰:穀雨氣當至不至,則多霍亂。此亦濕從寒化也。《漢書》淮南王上書云:南越多霍亂之病。此亦濕從熱化也。

《春秋考異》郵曰:襄公朝於荊,士卒度歲,愁悲失時,泥雨暑濕,多霍亂之病。此亦濕從熱化而兼七情也。葛稚川以飲食生冷肥膩酒鱠,而當風履濕,薄衣露坐,或夜臥失覆所致。亦從濕食動變而起。巢元方以溫涼不調,陰陽清濁二氣有相干亂之時,其亂在於腸胃之間,因遇飲食而變發。

又宗仲景之意,以挾風而實者,身發熱頭痛體疼而復吐利,虛者但吐利心腹刺痛而已。又宗稚川以飲酒食肉腥膾生冷過度,因居處不節,或露臥濕地,或當風取涼,而風冷之氣歸於三焦,傳於脾胃。又以乾霍亂是冷氣搏於腸胃,又以霍亂轉筋,是冷氣入筋,大吐下之後,陰陽俱虛,其血氣虛極,則手足逆而營衛不理,冷搏於筋,則筋為之轉,此濕因風寒之證,乃六化之一也。夫乾霍亂不得吐瀉者,乃濕鬱兼六化之甚也。

轉筋者在吐瀉之前,因實因熱也。在吐瀉之後,因虛因寒也。柳子厚得乾霍亂,用炒鹽和童便服之,取吐即瀉而愈。此開濕鬱之甚,治法精良。陳無擇所論與巢元方同。劉河間以熱氣甚,則傳化失常而吐瀉霍亂,火性燥動故也。又云:一切霍亂吐瀉,通宜五苓散、益元散。又云轉筋吐瀉者,其氣有三。

曰風、火、濕也。又云:此證或先五苓、益元、桂苓甘露飲,乃吐瀉之聖藥也。慎毋與粟米粥。此濕因暑熱之證,乃六化之一也。易水老人,亦以霍亂轉筋吐瀉,乃陰陽交錯不和,不可與分毫粥飲。張子和以風濕暍為主,申明巢氏之非,默契河間之意,偉王冰脾熱之語,蓋不知霍亂皆以濕為主,而有六化之別。巢氏所論濕,因風寒化也。

河間所論濕,因暑熱化也。二公俱未悉六化之變。若王冰不過注《素問》經文之一端耳。《丹溪心法》,霍亂吐瀉用二陳湯加減作吐,以提其氣,切莫與穀食,亦有可下者。轉筋不住,男子以手挽其陰,女子以手牽其乳,是皆良法。又云:轉筋皆屬乎血熱,四物湯加酒炒黃芩紅花蒼朮、南星,亦未分轉筋在吐瀉前後有寒熱之別。戴復庵言揮霍變亂起於倉卒,宜蘇合香丸,繼進藿香正氣散,加木香五分,論治可採。

王肯堂言霍亂轉筋,舌卷囊縮,及霍亂後遺尿不語,膏汗如珠,躁欲入水,四肢不收等證皆不治,宜須詳審。張景岳言夏秋之交,乍涼乍熱,陰陽相駁,人於此時,凡衣被口腹,最宜節慎,少有不調,為駁雜之氣所侵,則霍亂吐瀉所由生也,亦宜留意。醫案論霍亂之後,用補劑收功,亦因虛化虛之意。

醫話新制黃土湯,專以治濕為主,符於經旨,切於時用,足稱良劑。

略曰:《內經》霍亂,本以太陰濕土為主,因表裡寒熱虛實而有六化之變,是證多見南方及夏秋之交,濕鬱可據。六化之別,仲景詳言之矣。後世或執寒以非熱,執熱以非寒,可謂不能舉一以反三,而反執一以廢其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