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蠱燃犀錄》~ 蠱案 (1)
蠱案 (1)
1. 蠱案
嘗治一人被剪髮一縷,當時撲獲紙人側形,待刀焚之仍覺煩悶,囑令口含黑豆一粒,少頃皮自迸脫,飲以歸魂散,吐出羊毛爛紙等物,兼有黑星。詳諦之,乃蠱毒丸也,或塊或片,皆以羊毛團之,復有麻繩寸許,一頭結一頭散,上黏干蟲無數,如小蛆。因憶竇太史外科載造蠱一修,云奸人於端午日取毒蟲精液合成針蠱,針皆無孔。
即其親屬養蠱者,以毒入飲食中,日久腹內生蟲,居於心肺,苦楚難堪,惟飲百沸湯少安,迨其人死,蟲從七竅出,死者心肺如蜂房,入火不焚。取蟲陰乾合成毒蠱,蟲入人腹得血即活,差即此也。遂投以解毒之品,加以養正之方,調理得愈。
一人身被藍印,自以穢布拭之,其色已落,仍覺未快。余曰,毒未除也。令嘗白礬,味甜不澀,嚼甘草咽汁,有羊毛自喉間出。遂以甘草三兩,生薑四兩,濃煎服,外以避瘟丹熏之,毒解神清而愈。
一人衣襟被割,當時撲獲紙人一,與以膽礬二錢茶冰冷服,吐出紙球十餘枚。拾置新磚上半乾,展視之,紙人也。蓋紙人飛則展開,落則團伏,各帶羊毛席篾,並挾紙錢。至晚,為灸鬼哭穴,縛定病者兩大指,去甲分許,騎縫隔蒜灸之。病者欲哭,終灼之,頓醒覺,耳中熱氣坌湧,有物飛出,直撲窗間。
宰窗間施以重簾,塗以雄黃,懸以庚蒿,不得即出。撲獲之,乃以血點紙僧,高五寸許,血紅活色。凡人血點於紙上,淡則黃,濃則黑,不能如此鮮紅也。另有血點七星劍一,紙胡蘆二,以發檗之內有沙土一撮,羊毛塵尾一柄。隨即拘入瓶中,鎮以雄黃蠟紙封口,夜靜於十字路口掘深坑埋之,取車馬往來震以治蠱之義,而病仍未減。
余曰,毒未盡也。再灸乳後三寸穴百壯,通身大汗,沙土羊毛隨之以出。肋下出爛紙一團,隨現紅紫斑點。余曰,毒深矣。聞紙人有雄有雌,其必有雌伏乎。為制敗鼓皮三錢,以酒為引,夜間自呼其名,為白蓮教某人之妻,曾經官捕,無左證,禾羅法網,不幸敗死於此,悔無及矣。再治之,更獲一女像紙人而愈。如其言,密訪之,果然。
一小兒尚未留髮,頭上似有燒痕一片,即覺昏迷。余曰,是中蠱也。內服解藥,外以菖蒲、雄黃、大蒜重劑煎湯洗之,身上迸出麻繩寸許者無數。不即毀之,轉瞬遂杳。此兒今已成人矣。
一人被截髮,與以解毒之方,並囑以青布包雄黃末,加山甲、皂角末蘸熱燒酒擦之,出羊毛無數,耳目中皆有羊毛團迸出。再灸乳後三寸穴,節有小蟲彎環,色如薑汁,從毛孔出。又有如鼻涕成條者,乃大蟲已死,其皮殼從大便出,精液仍從毛孔出故也。蟲形彎環,故知毒中有金蠶糞。再為灸之,被截髮端出膿而愈。
一人被剪髮,家多怪異,嘗見巨蛇,即之則杳。令先服敗鼓皮,一日,病者腿上腫起如桃,以蒲荷油點之,病者大言曰,汝漢教甚是利害,竟能制我。復與雄黃酒擦法,出火石碎塊無數,守者以紙包之,時求余驗。行至滋河灘中,隔紙飛去,止留一塊。其家求醫不誠,無從深治,至今其人無恙。
一人煩悶似中毒,余曰,可治。病者忽大言曰,汝不能制我。余笑應之曰,孽蠱何敢爾,即汝教主我亦能制之。舉手作欲擊狀,病者覺心中如有石墜,霍然頓醒,問及前言,茫然不記。令以薄荷油點十三鬼穴,井點巨闕、乳後三寸、肺俞、膏肓諸穴,點訖加紅靈丹等物雜治之。病者復昏不知人,又大言曰,我去我去,汝不放我奈何。再點之,從襟下獲一紙人而愈。
白話文:
蠱案
我曾治療一人,他被人剪去一縷頭髮,當時抓到一個紙人(側身狀),用火燒了紙人,但他仍然感到煩悶。我讓他含一粒黑豆在口中,不久,皮膚自行裂開,吐出東西。我讓他服用歸魂散,他吐出了羊毛、爛紙等物,其中還有黑色斑點。仔細查看,那是蠱毒丸,有的成塊,有的成片,都用羊毛裹著,還有一段約一寸長的麻繩,一頭打結,一頭鬆散,上面粘附著無數乾燥的小蟲,像蛆一樣。我於是想起竇太史外科書中記載的制蠱方法,書中說奸人會在端午節取毒蟲的精液製作針蠱,這些針都沒有針孔。
其親屬養蠱的人,會把毒物放入食物中,時間久了,患者腹內就會生蟲,這些蟲寄生在心肺,使人痛苦不堪,只能喝沸水稍微緩解痛苦。等到病人死了,蟲子會從七竅出來,死者的肺部像蜂窩一樣,火燒不掉。然後他們會把蟲子陰乾後製成毒蠱。蟲子進入人腹後,一旦得到血就會活過來,病情就這樣反覆發作。因此,我給他服用解毒藥物,並用調理身體的方法治療,最後痊癒了。
另一人身上有藍色的印記,他用髒布擦拭,顏色雖然褪去了,但他仍然覺得不舒服。我說,毒還沒解。我讓他嚐嚐白礬,味道是甜的而不是澀的,讓他嚼甘草並嚥下汁液,結果他從喉嚨吐出了羊毛。於是我用三兩甘草、四兩生薑煎濃湯給他服用,並用避瘟丹熏他,毒解後,他神清氣爽,病就好了。
還有一人衣襟被割破,當時抓到一個紙人,我給他服用兩錢膽礬溶於冷茶水中,他吐出了十多個紙團。我把紙團放在新磚上晾半乾,打開一看,都是紙人。原來紙人飛起來時是展開的,落地時就蜷縮成團,每個紙人身上都帶有羊毛、竹篾,還夾帶著冥幣。傍晚,我給他灸“鬼哭穴”(腳趾之間),把病人的兩個大拇指綁好,指甲以外的部分塗上蒜泥,用艾灸。病人想哭,但我堅持灸完,病人頓時清醒過來,感覺耳中熱氣翻湧,有東西飛出來,直撲窗戶。
我用厚重的窗簾遮住窗戶,塗上雄黃,懸掛艾蒿,阻止它飛出去。我抓住了它,那是一尊用血點成的紙僧,高約五寸,血色鮮紅欲滴。一般人的血點在紙上,淡的呈黃色,濃的呈黑色,不可能這麼鮮紅。此外還有用血點成的七星劍一個,紙葫蘆兩個,以及一個用黃柏包著的沙土一小撮,和一根沾滿羊毛的塵尾。我立刻把這些東西裝進瓶子裡,用雄黃和蠟紙封口,夜深人靜時,在十字路口挖個深坑埋掉,藉助車馬來往的震動來治療蠱毒,但病情卻沒有減輕。
我說,毒還沒排乾淨。我又在他乳頭後三寸的穴位灸了一百壯,他全身大汗淋漓,沙土和羊毛隨著汗水排出。他的肋下吐出了一團爛紙,同時出現了紅紫色的斑點。我說,毒很深啊。聽說紙人有雄有雌,一定還有雌性紙人藏在體內。我用三錢敗鼓皮,以酒送服,晚上,讓病人自己呼喚紙人的名字,說是白蓮教某人的妻子,曾被官府通緝,沒有直接證據,逃脫法網,不幸死於此,後悔莫及。再次治療後,又找到一個女性紙人的形象,病就好了。根據她的說法,我暗中調查,果然如此。
一個小孩,頭髮還沒長出來,頭上好像有一片燒焦的痕跡,就昏迷不醒了。我說,這是中了蠱。我給他內服解藥,外用菖蒲、雄黃、大蒜煎湯洗患處,他身上迸出了無數段約一寸長的麻繩。如果不馬上把它們毀掉,它們就會很快消失不見。這個孩子現在已經長大了。
還有一人被人剪了頭髮,我給他服用解毒藥物,並囑咐他用青布包著雄黃粉,加入穿山甲、皂角末,蘸熱燒酒擦拭,他身上出來了無數羊毛,耳朵和眼睛裡也都有羊毛團迸出來。我又在他乳頭後三寸的穴位灸治,從毛孔裡出來一些彎彎曲曲的小蟲,顏色像薑汁。還有一些像鼻涕一樣的東西,那是大蟲已經死了,蟲皮從大便排出,蟲液還從毛孔排出。蟲子彎彎曲曲的形狀,說明毒物中有金蠶的糞便。我又給他灸治,從被剪頭髮的地方流出了膿,病就好了。
另一個人被剪了頭髮,他家裡怪事很多,經常看見大蛇,但靠近它,蛇就消失了。我讓他先服用敗鼓皮,一天後,他的腿上腫起像桃子一樣大,我用蒲荷油點在腫塊上,病人大聲說:“你們漢人的法術真厲害,竟然能制服我!”我又用雄黃酒擦拭,出來了無數火石碎塊,旁人用紙包好,時常讓我驗看。走到滋河灘,碎塊隔著紙飛走了,只留下一塊。他家人求醫不誠懇,我無法深入治療,但直到現在,這個人也沒事了。
還有一人煩悶,像中毒一樣,我說,可以治。病人突然大聲說:“你制服不了我!”我笑着回答說:“孽蠱怎敢如此?就算是你教主,我也能制服!”我做出要打他的樣子,病人感覺心裏好像壓著一塊石頭,突然清醒過來,問起剛才說的話,卻茫然不知。我用薄荷油點他的十三鬼穴,以及巨闕、乳頭後三寸、肺俞、膏肓等穴位,點完後又用紅靈丹等藥物綜合治療。病人又昏迷不省人事,又大聲說:“我要走,我要走,你留不住我!”我又點穴,從他的衣襟下找到一個紙人,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