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蠱燃犀錄》~ 蠱案 (10)
蠱案 (10)
1. 蠱案
紀文達從兄懋園有朱漆藤枕買多年矣,常聞有聲,剖之一蜂飛出,枕四圍無針芥隙。文達以為理不可曉,不知此即蠱也。余見蜂從耳出,蛹從胸出,一切雜物,度其必不能入枕,終從枕中搜出者多矣,獨何異於此蜂乎?如謂數旬不食,何以存活,則中蠱之人,亦有數旬不食者矣,又何異於此蜂乎?
徐公景熹官福建鹽道時,有清廉稱,署中篋笥常見火自內發,炯鑰如故,又竊翦其侍姬之發。文達謂此公氣衰,山鬼作祟,不知其實為毒蠱也。世人每云邪不侵正,觀此則敢於侵正者,乃所以為邪歟?
文達又云鬼在腹中,余所聞見凡三事。一為雲南李編修衣山,與腹中魅相唱和,所謂因其性之所近也。正一真人劾治弗能遺,竟風顛終身。一為宛平張鶴友之幕賓史某,鬼入腹中。一為平湖尼,有鬼在身談休咎。此亦因其性之所近也。或云狐媚,或云夙冤,不知皆中蠱也。即云狐也,亦狐蠱也。真人劾以符咒,故不效,投以殺蠱重劑,即愈矣。
蓋用符譬如傳檄,用藥譬如開仗。賊勢盤踞未深,主帥先聲奪人,傳檄可定。迨賊勢已熾,必須札硬寨,打死仗方能成功。然不免玉石俱焚之慮。李編修工詩,蠱亦工詩,邪正混淆合而為一,第用虛喝,終屬無濟。攻之太猛,蠱去而元氣必傷,如雲為後人際害,非病家主持不可,良醫不得專之。故真人亦不能劾之也。
紀文達之從舅善鳥銃,當見小旋風裡一物,火光熒熒,舉銃中之,乃禿筆一枝,管上微有血漬。明人小說載牛天錫供狀事,言凡物以庚申日得人血,皆能成魅。余謂以點紙人之血,點於筆管,則為筆蠱,故能乘風放光也。然則伏內庚日採取青蒿,即能伏鬼,理亦相同歟?
文達云有人患狐祟,延術士禁咒,狐去而術士需索無厭,時遺木人紙虎之類作擾,賂之暫止,隔旬復然。此亦造蠱法也,以藥歐當已。
又云孺受先生嘗見一蠅,飛入人耳中為祟,能作人言,惟病者聞之。或云非蠅作魅,乃魅化為蠅。不知此亦蠱也。近時此證頗多,按蠱治之,無不立效,又何疑乎?凡說部中諸如此類,不可枚舉,勿詫其異,勿畏其難,而以藥歐當之,是在良醫之善悟耳。
白話文:
紀文達的堂哥懋園有一個漆成紅色的藤枕,買了多年,常常聽到枕頭裡有聲音。剖開一看,竟然飛出一隻蜜蜂,而枕頭四周沒有任何縫隙。紀文達覺得這道理無法理解,不知道這就是中了蠱。我見過蜜蜂從人耳朵裡出來,蛹從人胸部出來,各種雜物,推測它們絕不可能自己進入枕頭,最後卻都從枕頭裡搜出,那這隻蜜蜂又有什麼不同呢?如果說蜜蜂可以數十天不吃東西而活著,那麼中了蠱的人,也有數十天不吃東西的,這跟蜜蜂的情況又有什麼不同呢?
徐景熹當福建鹽道時,以清廉聞名。他的官署裡,常常看到箱子裡無緣無故自己冒出火來,鎖頭卻完好如初。而且他還偷剪他侍妾的頭髮。紀文達認為這是徐景熹的氣衰弱了,山裡鬼怪作祟,不知道這其實是中了毒蠱。世人常說邪不勝正,但從這件事來看,敢於侵犯正氣的,才稱得上是邪氣吧?
紀文達又說鬼怪在人肚子裡的事件,我聽說見過的有三件。一件是雲南的李編修衣山,他能和肚子裡的鬼怪互相唱和,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正一真人用法術對付牠,但沒有辦法驅除,結果李編修就精神失常,終身瘋癲。一件是宛平張鶴友的幕僚史某,鬼怪進入了他的肚子。一件是平湖的尼姑,有鬼附在她身上,能預言吉凶。這也是因為他們性格相近所導致。有人說是狐狸精作祟,也有人說是前世的冤仇,不知道這些其實都是中了蠱。即使說是狐狸精,也是狐狸蠱。正一真人用符咒來驅趕,所以沒有效果,改用殺蠱的猛藥,病就好了。
使用符咒就像發檄文,用藥就像打仗。如果敵人勢力還不深,主帥先聲奪人,發檄文就能解決。等到敵人勢力強大,就必須堅守營寨,全力搏鬥才能成功。但是這樣難免會有玉石俱焚的憂慮。李編修擅長寫詩,蠱也擅長寫詩,邪正混淆合而為一,只是用虛張聲勢的方法,終究無濟於事。如果攻打太猛,蠱雖然除去了,但是元氣一定會受損,如果留下後遺症,不能由病人自己決定,良醫也不能專斷處理。所以正一真人也沒辦法驅除蠱。
紀文達的堂舅擅長用鳥銃,他曾經看見一個小旋風中有一樣東西,火光閃爍,舉起鳥銃射擊,竟然打中了一支禿筆,筆管上微微帶有血跡。明朝小說記載牛天錫的供詞,說凡是東西在庚申日沾染到人血,都能變成妖魅。我認為用點紙人血點在筆管上,就成了筆蠱,所以它能乘風放光。那麼在庚申日採集青蒿,就能降伏鬼魅,道理也是一樣的吧?
紀文達說,有人得了狐狸精作祟的病,請術士用禁咒之術,狐狸精雖然被趕走了,但是術士卻需索無度,時常留下木人紙虎之類的東西來騷擾,給他錢財才能暫時停止,過幾天又會再來。這也是製造蠱的方法,用藥物對付應該就可以痊癒。
他又說,孺受先生曾經看到一隻蒼蠅,飛進人的耳朵裡作怪,能說人話,只有病人才聽得到。有人說不是蒼蠅作怪,而是鬼魅變化成蒼蠅。不知道這也是蠱。最近這種病症很多,按照治療蠱的方法來治療,沒有不立刻見效的,又何必懷疑呢?凡是小說中類似的事件,數不勝數,不要對它們感到驚奇,也不要害怕困難,用藥物來對付它們,這就要看良醫是否能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