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蠱燃犀錄》~ 蠱案 (9)

1. 蠱案

聊齋志異曰，白蓮教某已經捕獲，解都路遇巨人吞其全家，篇末作未了語，是明知為幻術矣。爾時兵土拔劍逐之，巨人當應手而僕，惜乎其未也。

劉海右歐逐之妖，確是蠱鬼，蓋中蠱拔出白毛則病咸。李士材治傳屍，亦以紅中覆手，用乳香燒姻熏出白毛為臉，至謂海石為仙，敘述離奇，絕不類蠱。非傳聞之誤，則留仙之用筆失之也。

嘗論滕縣趙旺惑于徐鴻懦，以至旋滅，而其女小二乃以聰慧得脫。至於紙鳶、紙衛、紙判，皆白蓮故智，特正用之，故不覺其可憎耳。吾願習白蓮教者，勿羨趙旺之稱善人，而以小二為宗焉，可也。

魘媚之術不一，或投以飲食，則人迷罔相從而去，俗名打絮巴。江南謂之扯絮，或謂之高腳騾子，北方則曰拍花。其在途也，男女多至數百口，託詞販賣，俗名術拐。間有免者，間之曰被迷時，覺大地昏暗，兩旁皆虎豹，或皆江河，只中間一線路，遂不覺隨之走也。

今則改稱逃荒，不必捌騙，而其被禍更酷。因憶秋坪新語載，某兵部侍郎葉公之婿，於康熙甲午年出門送客，忽狂奔入城內，見道旁水掬入口即僕。其僕追至，以車載歸，而辮髮已翦。醒乃言，此初送容升車欲返，見一人戴笠對之而笑，心已無主。渠復招手前行，遂從之，身兩旁皆肉紅色，中只一線路，渴極瞥見道旁水飲之而僕，其人來挽，有一拄杖老人喝之，逐不見。據此，兩旁皆虎豹或江河，皆一類也。翦發豈有異術乎。

陸雲士峒谿纖志，廣南苗民其婦人能變為羊，夜出害人。有能為幻術易人骨肉者，明時有慕客被苗民易以木腿，官究其事。苗民懼，各還其腿。因憶袁子才記，某軍門有裨將極驍勇，倏失一腿，懸榜募醫，能治者賞千金。一人以紙腿補之，遂如初，即此術也。苗民善造蠱，故能之。

趙寄元云，沅江土司善造蠱。凡郡守蒞任，例必設宴迎風。毒已久入腹，在任理事，毒不即發，但兩目變藍，面色微黃，類浮腫。離任十月，則闔門皆死。宦遊南方者，皆宜如此。

又云，緬人之蠱不用藥，而用鬼。世傳神咒，能於四十九日，咒牛皮，黎頭鐵如芥子，藏於指甲，對人彈之，蠱巳入腹。復誦神咒，則毒發腹脹而死。土司中有楊招把者，亦能誦神咒，則拔蠱毒活漢人，而殺緬人。佛書所謂毒藥，乃藥物還加於彼人也。近時傳誦之咒，亦是此意，但心不誠則不靈耳。

又云，永平縣一老嫗，號蕭歪嘴，有異術，能解蠱。以藥取吐，大吐二三日毒盡乃止。年逾五十者不治，以氣血既衰，不任吐藥也。按此嫗無他謬巧，即吐蠱法耳。萬曆丁亥，金臺有婦人，以羊毛遍鬻於市，倏不見。未幾瘟疫大作，死者甚眾。一道人授法，以涼水和蕎麥麵，周身搓之，應手可愈。或謂此婦為散瘟，而不知實為效蠱。今之感此證者，則余所謂毒以類化也。

滇中有留人洞，其人善造蠱。俗傳山左賈入留洞中，忽思家。洞人許其歸，剋期必返，否則死。歸語文妻，其妻曰，見伊家何所畜？曰多畜鼠。其妻曰，是矣。家有一貓，殺而食之，下鼠數升而愈。此生蠱也，吐之亦效。

袁子才云，畜蠱能糞金銀，獲重利。此說恐未確，蓋蠱能攝取金銀，不必能糞金銀也。放蠱有光如電，則凡蠱皆然。至於朱依仁之頂上蝦蟆，即生蠱也。以金針刺之可愈。他如蔣生以周易撲獲紙人，李侍郎之子焦孝廉之妻，鬼狐入腹，儲公子之几上弓鞋，張孝廉之婢入鼠穴，皆蠱類也。

白話文：

蠱案

《聊齋志異》說，白蓮教的某人被抓捕後，在押解的路上遇到一個巨人吞食了他全家。故事最後以未完結的語氣作結，這明顯是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術。當時如果士兵們拔劍追趕，巨人應該會應聲倒地，可惜他們沒有這樣做。

劉海右驅趕的妖魔，確實是蠱鬼，因為中了蠱的人拔出白毛就會生病。李士材治療傳屍病，也是用紅布遮住患者的手，用乳香燃燒的煙熏出患者臉上的白毛。他甚至把海石當作神仙，敘述的事情離奇古怪，完全不像蠱病。如果不是傳聞有誤，那就是李士材在寫作時有所失誤。

我曾經評論過，滕縣的趙旺被徐鴻儒迷惑，最終導致滅亡，而他的女兒小二卻因為聰明而逃脫了。至於用紙做的紙鳶、紙衛、紙判等，都是白蓮教的老把戲，只是現在用在正途上，所以不覺得可憎而已。我希望學習白蓮教的人，不要羨慕趙旺被稱為善人，而應該以小二為榜樣，這樣才是正確的。

迷魂術有很多種，有的會用食物引誘人，使人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們走，俗稱「打絮巴」。江南地區稱之為「扯絮」，或稱為「高腳騾子」，北方則稱之為「拍花」。他們在路上，男女往往有數百人，藉口販賣東西，俗稱「術拐」。有時也有人能倖免，據說被迷時，會感覺大地昏暗，兩旁都是老虎豹子，或者都是江河，只有中間一條小路，不知不覺就跟著走了。

現在他們改稱逃荒，不必再用欺騙的手段，但受到的災禍卻更為慘烈。我想起秋坪新語記載，某兵部侍郎葉公的女婿，在康熙甲午年出門送客，突然發狂奔入城內，看到路邊的水就捧起來喝，隨即倒地。他的僕人追到後，用車把他拉回家，發現他的辮子已被剪掉。他醒來後說，當時他送完客人上車要返回時，看到一個人戴著斗笠對他笑，他心裡就失去了主意。那人又招手讓他往前走，他就跟著走了，身體兩旁都是肉紅色，中間只有一條小路，他極度口渴，看到路旁有水就喝了下去，然後就倒地了。有人來扶他，有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呵斥那人，那人就消失了。由此可見，兩旁都是老虎豹子或江河，都是同一類幻象。剪掉頭髮又算什麼特別的妖術呢？

陸雲士的《峒谿纖志》記載，廣南苗族婦女可以變成羊，晚上出來害人。有些人能使用幻術來改變人的骨肉，明朝時有個客人被苗族人換上了木腿，官府追查此事，苗族人害怕，各自把腿還了回去。我想起袁子才記載，某軍門有一個非常驍勇的副將，突然失去了一條腿，懸賞千金求醫，如果有人能治好。一個人用紙做的腿給他補上，結果就恢復如初，這也是同樣的法術。苗族人擅長製造蠱，所以能做到這種事。

趙寄元說，沅江的土司擅長製造蠱。凡是新上任的郡守，都必須設宴迎接。毒早已進入腹中，在任時雖然不會立即發作，但是兩眼會變藍，面色微黃，像浮腫一樣。等離任十個月後，全家都會死光。在南方做官的人，都應該注意這些事情。

趙寄元還說，緬甸人的蠱不用藥，而是用鬼。他們世代相傳神咒，能在四十九天內，對牛皮念咒，使牛皮上的毛像芥菜籽一樣，藏在指甲裡，對人彈出，蠱就進入腹中。再念神咒，毒就會發作，腹脹而死。土司中有一位叫楊招把的人，也能念神咒，他能拔出漢人身上的蠱毒，並以此殺死緬甸人。佛經裡所說的毒藥，也是這種用法，把毒藥還給對方。最近流傳的咒語，也是這個意思，但是如果心不誠，就不會靈驗。

趙寄元又說，永平縣有一個老婦人，外號叫蕭歪嘴，她有特殊的法術，能解蠱。她用藥讓人吐出來，大吐兩三天，毒就清除了。但是年過五十的人她就不治療了，因為他們氣血衰敗，承受不了吐藥。據說這個老婦人沒有其他的騙人手段，就是用吐的方式解蠱。萬曆丁亥年，金台有個婦人，在市集上販賣羊毛，忽然消失不見。不久瘟疫大作，死了很多人。有一個道士教了一個方法，用涼水和蕎麥麵，在全身搓揉，就可以痊癒。有人認為這個婦人是散播瘟疫的，卻不知道她實際上是使用蠱術。現在患上這種病的人，就是我所說的「毒以類化」的道理。

雲南有一個留人洞，那裡的人善於製造蠱。民間傳說，山東有一個商人進入留人洞，突然想家。洞裡的人允許他回家，但是規定他必須在限期內返回，否則就會死。他回家告訴妻子，他的妻子問他：「看到洞裡人家養了什麼？」他說：「養了很多老鼠。」他的妻子說：「那就對了，家裡養了一隻貓，殺了吃了它。」結果他拉出幾升老鼠，病就好了。這就是生蠱，用吐的方法也能治好。

袁子才說，養蠱能排泄出金銀，獲得巨額利潤。我認為這種說法恐怕不確切，蠱能攝取金銀，但不一定能排泄金銀。放出蠱時會有像閃電一樣的光芒，所有的蠱都是這樣。至於朱依仁頭上的蛤蟆，就是生出來的蠱，用金針刺就可以治好。其他像蔣生用《周易》抓獲紙人，李侍郎的兒子、焦孝廉的妻子被鬼狐附身，儲公子的桌子上有弓鞋，張孝廉的婢女進入鼠洞，這些都是蠱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