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蠱燃犀錄》~ 蠱案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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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案 (5)

1. 蠱案

一時喧傳妖人用五色印人家灶神殆遍,余曰是所謂惑亂人心也。有求方者,授以熏法,獲得紙人各帶紙袋,內裝紅綠各種顏料,木刀柄,紙人即以此刀蘸色印之,旋覆寂然。

一婦每覺寒噤,頂心生紅髮一縷,色甚鮮,拔落復出。一日,其母持紅髮求診,旁觀驚駭遠避,余授以攻藥。狂發,其母不能制,令常服敗鼓皮遂愈。

一婦因夫墜崖死,改嫁,忽見前夫作鬧,閤家不安。其後夫求法於余,授以熏藥。前夫求去,且索飲食,後夫以酒食送之村外。為余述之,余曰未可信也。後果復至,授以擦法,病者自籲不可支矣。燈忽滅,其夫取燈復擦,而病者已蘇。語其夫曰:「勿徒費事,恍惚中見眾豎子共扶一物,周身皆足。」從窗中比,其夫遂止,而病者仍覺不快。余以鬱金一兩,方連服三劑,下物如漆,如靛,如車轄脂,中有紙包滑秸升許,從此遂安。

一人中蠱,嘗覺肩背如有物壓,授以鋒囊震之,屢獲紙人猶未盡。余曰:「世俗有抓病法,姑試之。」遂從其肩背上用力抓之,病者喜曰:「巳抓出矣。」敗衣視之,乃紙一張,方尺餘,遂愈。

一時驚傳妖人截髮獲鹿縣,有被災者。當時捕獲妖僧,背黃袱中有紙物,送縣究治。適某公署理到任,仁人也。研訊之,不服,刑之。當堂呼其師曰:「許教我,今遭難,曷弗來?」次日復重刑之,遂詈其師曰:「許救我,今不來,欺我乎?」痛罵之,公曰:「此真口供也。」月餘,瘦死。余嘗密稟某公,十年內畿輔近地,必有教匪滋事,須預防之。今復質之,某公當謂余不謬也。

一人從外村歸,手執金魚一瓶。路遇一人,不相識,詰之曰:「汝身上衣衫何在?」自顧,己脫尚未知也。望之在前,當路相距數十步,後亦無恙。因憶明李北略載,都中人身上衣服,往往被攝至西山頂掛樹杪,即此類也。蓋人之中毒與否,以元氣之盛衰為準,不關乎善惡,又不關乎老幼也。明被害而不受毒者,未被害而受毒深者,有之。中毒與否,亦不關乎翦發也。此毒蠱惑人之妙用也。

一人病蠱年久,一膝臃腫如鶴,內常翻動。醫者皆謂鶴濺風,而藥多不效。余曰:「是蠱也。」授以雄黃、菖蒲、大蒜重劑,加白芷、銀花之類洗之,仍覺未快。再授以擦法、熨法間用之。其毒物如針,如錢,暨羊毛席篾,線頭布縷,頭髮,棗核之類,悉遁入枕中。盡搜毀之,而終未獲一紙人。乃中毒日久,結為巢穴,紙人伏於穴中。治之中病,即出各物塞責,如流賊敗走之,沿路棄金帛也。病往往見獲異物,驚為奇效,而不疑其毒未淨。雖有良醫,亦難強以再治,故紙人終不肯出。

一買姓家有停柩,俗忌犯七屆期,請鄉鄰夜間擊鼓鐃鈸齊鳴,名為救七。至曉,門外牆上及亡者妻頭上,皆有血痕如潑來。問余,余曰:「汝材中,數年前各家門口有雞爪血印,即血蠱也。今已震破,無妨矣。」因此益知古人儺祭之禮,為毆蠱之要。

一家有女孩九歲,四十日不食。一旦傷食,大吐肉片、乾粉之類。問從何食此,曰:「有兩婦引到外村赴席,其家有樓閣,富室也。」遍訪鄉鄰,日內並無作此食者。其父士人也,執劍叱之曰:「是何妖魅,迷亂我家小兒女?」四圍斫之,背後響聲厲如洋礮,復有磚瓦投至,不傷人。其父為余述之,且求方。余授以諸法雜治之。一日,病者言曰:「我去矣。」其父疑非實,曰:「願焚香誓之,如不去者,雷擊死。」此後,病者遂復食。

白話文:

蠱案

有一段時間,到處都在傳說有妖人使用五色印章在人們的灶神上蓋印,幾乎所有人家都遭殃。我說,這根本是惑亂人心的謠言。有人來向我求助,我教他們用煙燻的方法。結果發現每個人家都有紙人,每個紙人還帶著紙袋,裡面裝著紅、綠等各種顏料。紙人用木刀柄蘸顏料蓋印,之後就平靜下來了。

有個婦人常常覺得發冷顫抖,頭頂長出一縷很鮮豔的紅頭髮,拔掉又長出來。有一天,她母親拿著紅頭髮來找我看診,旁邊的人都嚇得遠遠躲開。我給她開了攻伐的藥,結果紅髮長得更瘋狂,她母親控制不住。我讓她長期服用敗鼓皮,病就好了。

有個婦人因為丈夫墜崖身亡,後來改嫁。她突然看到前夫來家裡鬧事,全家都感到不安。後來的丈夫來找我求助,我教他用煙燻的藥。前夫要求離開,還索要飲食。後來的丈夫就用酒食送他到村外。他告訴我這件事,我說這不可信。後來前夫又回來鬧事,我教他們用擦拭的方法,結果病人自己說快受不了了。燈突然滅了,她丈夫拿燈重新擦拭,病人就醒過來了。她告訴丈夫說:「別白費力氣了,我恍惚中看到一群小人扶著一個東西,那東西全身都是腳。」她丈夫從窗戶邊比劃,發現是她所說的情況,就停止擦拭,但病人還是覺得不舒服。我用鬱金一兩,連續服用三劑,病人排出像漆、像靛、像車軸油一樣的東西,裡面還有一個紙包,裝著像稻草的滑秸,有升那麼多,從此就平安了。

有個人中了蠱,常常覺得肩膀和背後好像被東西壓著,我教他用鋒利的囊來震動,結果抓出很多紙人,但還是沒抓完。我說:「世俗有抓病的方法,不妨試試。」於是我用力抓他的肩膀和背後,病人高興地說:「抓出來了!」他把破衣服拿來看,發現是一張一尺多大的紙,病就好了。

有一段時間,到處都在傳說妖人在鹿縣截頭髮害人,有人因此受害。當時抓到了一個妖僧,他背著黃色包袱,裡面裝著紙做的東西,就被送到縣衙審問。恰好有位新任的長官上任,是個仁慈的人。審問妖僧,他不肯認罪,就對他用刑。妖僧在堂上大喊:「當初你教我,現在我遭難了,你怎麼不來救我?」第二天再用刑,妖僧就痛罵他的師父:「你答應救我,現在不來,是欺騙我嗎?」他痛罵師父,長官說:「這才是他真正的供詞啊!」一個多月後,妖僧就餓死了。我曾經秘密稟告長官,說十年內京城附近一定會有教匪作亂,需要提前預防。現在再次驗證,長官應該會認為我說的沒錯。

有個人從外村回來,手裡拿著一瓶金魚。路上遇到一個不認識的人,那人問他說:「你身上的衣服哪去了?」他自己看看,發現衣服脫了還不知道。他看見衣服就在前面路邊,相隔數十步,後來也沒事了。他想起明朝李北的記載,說京城裡人們身上的衣服常常被攝到西山頂上掛在樹梢,大概就是這類事情。大概是人中毒與否,取決於元氣的盛衰,和人的善惡、年紀都沒有關係。有的人被傷害了卻不受毒,有的人沒被傷害卻中毒很深,這種情況是有的。中毒與否,也和剪頭髮沒有關係。這就是毒蠱惑人的奇妙之處。

有個人中了蠱,病了很久,一個膝蓋腫得像鶴的腿,裡面常常有東西在翻動。醫生們都說是鶴膝風,用了很多藥都沒效。我說:「這是蠱啊。」我給他用雄黃、菖蒲、大蒜等猛藥,加上白芷、銀花等來洗,還是覺得不太舒服。我又教他用擦拭和熨燙的方法交替使用。結果,像針、錢、羊毛席篾、線頭布縷、頭髮、棗核等毒物,全都跑進枕頭裡。把枕頭找出來,徹底毀掉,但始終沒有發現紙人。原來是中毒太久,毒已經結成巢穴,紙人就躲在巢穴裡。治療時,病情好轉,就會跑出各種東西來應付,就像潰敗的流寇沿路丟棄金銀財寶一樣。病患往往看到這些異物,就覺得效果很好,卻不懷疑毒還沒清除乾淨。即使有良醫,也很難強迫病人繼續治療,所以紙人始終不肯出來。

有個姓買的人家裡停放著棺材,按照習俗,要避免沖犯七屆期。於是請鄰居晚上敲鑼打鼓齊鳴,叫做救七。到了早上,門外牆上和死者妻子頭上,都有像潑灑一樣的血跡。他們來問我,我說:「你們的房屋中,數年前各家門口有雞爪血印,那就是血蠱啊。現在已經震破了,沒事了。」因此更加了解古人儺祭的禮儀,就是為了驅逐蠱毒。

有一戶人家,有個九歲的女孩,四十天不吃飯。有一天,她突然吃傷了,大吐肉片、乾粉之類的東西。問她從哪裡吃的,她說:「有兩個婦人帶我到外村赴宴,那家有樓閣,是富裕的人家。」遍訪鄉鄰,都說近日沒有人辦這樣的宴席。她父親是讀書人,拿著劍怒喝:「是什麼妖魅,迷惑我家的孩子?」他四處亂砍,背後響聲就像洋炮,還有磚瓦飛來,卻沒傷到人。她父親把事情告訴我,並向我求助。我教他用各種方法一起治療。有一天,病人說:「我要走了。」她父親懷疑不是真的,就說:「我願焚香發誓,如果她不去,就讓雷劈死。」此後,病人就恢復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