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蠱燃犀錄》~ 蠱案 (3)
蠱案 (3)
1. 蠱案
一人病蠱,服敗鼓皮,聞二豎相語,加在樓上下者,一呼曰:「去去!」一答曰:「否否!」為余訴之,餘曰:「藥力不及也。」加其劑,適值雷作,從病者上星震落一紙人,帶一丸,羊毛里之,嗅有異香,上星即鬼信也。蠱伏此穴,往來與眾蠱報信。至夜半,病者恍惚中見巨人揹負小兒,曰:「去去!」病者心知其異,強起力撲之,獲紙人如所見,猶嘖嘖作聲,並加法毀之。
一人忽見被髮人,貌極凶惡,覺不𢗲,授以熏劑,果獲紙人,女象,彼發亦紙縷為之,滿面血痕,殊駭人目。又見小兒跳躍入耳中,取視之,亦紙人,病遂痊。
一人病蠱,內服解藥,外用點法,腿上忽腫起成瘡,余曰:「非瘡也。」再點之,復以雷火針針之,隨有物飛撲窗間,旁一貓極雄偉,躍而攫之,獲一雀,食訖,復於窗隙瓜探一物,奪視,乃一紙球,展之,人也。血畫滿面,象極凶悍,乃悟貓能殺蠱,然非壯不能。此後病者仍覺心中蠕動,以雄黃絳囊震其背,迸出一巨蛹而愈。按,蛹能化蝶,此證住往於室中,見蝶如鬼祟,即此物也,亦有紙翦成者。華佗外傳治出針棋黃雀等物,明是毒蠱,乃秘不肯言耳。
一人病蠱,服敗鼓皮等藥,見二豎,獲其一,乃夾布人,雌象,側形,極凶悍,懷抱小兒,以針綴之,一手以針為指,以絳囊震之,頭裂血出,復震之,胸裂心出,審視,乃以芝麻一粒為之,猶帶血也。加其劑,用黃酒引,至夜靜,自言某處人,某名,某年來,甚悉。又云在廟後住,或在樓上,余曰:「心為神廟,心包也,樓髑髏也。」加引經藥再飲之,次日,病者覺有物入袖中,刺脅作痛,取出,亦夾布人,雄象,以針作指,震之,亦見血。因憶三岡識略載,明季南方有紙狐,夜入人家,抓小兒撲獲之,乃以針為爪,亦此物也。再加劑且灸之,病者變聲大言曰:「我傻,誤聽哥嫂言,學白蓮教,欲得好處,致困於此,悔無及!」問居何處,曰:「太陽經部。」帶何物,曰:「點心一匣,已食其半,針一束,以線穿之,已失數枚。」及獲,乃籃葛布人,通身血點,碎瓷一包,蟲所喜食也。經人心真火焮煉,置手中,熱透手背,一針以紅線級之,並餘針四十飢枚,縛為一束,封之瓶中,埋十字路口,病者遂安。
一人病蠱,覺膝蓋內旋轉如風輪,砭之,觸撥有聲,起針,隨落席篾,針眼宛然。至晚,喉痛,以薄油點之,隨落一物,詳諦,乃合千百小蛆,結成一團,潔白如水角狀,喉痛立止。少頃,膝蓋內復動,余曰:「此內針,不易及藥,不易達,有物未可猝獲。」令以藥熨之,久之,病者曰:「內又旋轉甚急,我力不能支,恐不得生。」余診之,六脈和平,曰:「無妨,試忍之。」倏落一物,病者霍然,檢視,乃紙人,面身有血畫,如法拘之,病遂安。
一人病蠱,家人見白貓,紅目,竄入室內,尋之,杳然。余聞之,曰:「是所謂貓鬼也。」授以熏藥,次日,病者恍惚中見一紅目白髮者,跳吼於前,驚以告余。囑其家多備藥物,嚴閉門窗,施重簾,塗雄黃。所備甫齊,有物撲窗,欲遁,獲之,乃以高粱秸去皮,刻人形,以大針為兩臂,上服白紙衫,下服白布褲,周身黏極細白毛,兩目皆赤。急以縫囊震之,血出。病者夢見一女子,云:「與人作妾,夫死,當尋自盡。」持繩匆匆而去,醒言其異。余曰:「可於室內覓之。」門插庚蒿,似懸一物,即之,乃藍葛布人,以青絲一縷作套,縊死。復加敗鼓皮重劑投之,夜半自呼曰:「我是死者某人,萋年八十餘,世傳白蓮教,來此已久,今果敗死,不足惜!」問汝何嫁,一紅眼子曰:「我亦眇一目。」又問誰家一妾在此自盡,驚曰:「勿怪,不見他,是我家小婆子,竟先我死矣。」隨飛落一滑石猴,食已過半,乃小兒要物,蠱盜去者。又一物飛出,久之,得一人,亦束秸穰為之,以針作臂,上服紙衫,下服古銅色摹本緞裙,眇一目,周身圍以白毛,亦於庚蒿上,以白髮作套自縊。庚蒿可以伏鬼,蓋死於其所伏也。急解下,以絳囊震之,微見淡血,蓋氣猶未絕也。俗傳白貓紅眼,行蹤如鬼者,為八狐子,善搬運,不知即是此物。夫畜蠱本為搬運起見,但有主之蠱,即為畜蠱家,置財無主之蠱,亦為病蠱,置財運衰,則復搬去,所謂蠱盜,人家不安也。前賢著錄多謂隱形為狐魅,紙人為妖術,實皆造蠱法也。惟千年老狐,始能隱形工妖術,故教匪往往詐稱得狐傳,今之蠱害,數倍於昔,如謂狐也,安得如許多狐,散布閭閻,蔓延天下哉?此說可為老狐鳴冤。
白話文:
一個人得了蠱病,吃了敗鼓皮的藥,聽到兩個小鬼在說話,一個在樓上或樓下,一個喊著:「走開!走開!」另一個回答:「不走!不走!」這人把聽到的告訴我,我說:「藥力還不夠。」加重藥劑後,剛好遇到打雷,從病人頭頂震落一個紙人,帶著一顆藥丸,用羊毛包著,聞起來有異香。這個紙人是鬼怪傳信的,蠱就潛伏在這個穴位,往來跟其他蠱報信。到了半夜,病人迷糊中看到一個巨人背著小孩,喊著:「走開!走開!」病人心裡覺得奇怪,強起身子撲過去,抓到一個紙人,和看到的一樣,還發出嘖嘖的聲音,於是將它燒毀。
另一個人突然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樣子非常凶惡,覺得不舒服,給了他熏藥,果然抓到一個紙人,是個女的,頭髮是用紙縷做的,滿臉血痕,樣子很嚇人。他又看到一個小孩跳進耳朵裡,拿出來看,也是紙人,病就好了。
一個人得了蠱病,內服解藥,外用藥點,腿上突然腫起一個瘡。我說:「這不是瘡。」再點藥,又用雷火針扎它,隨即有個東西飛撲向窗戶,旁邊有一隻很壯的貓,跳起來抓住它,抓到一隻麻雀,吃完後,又從窗戶縫隙裡伸爪子去抓一個東西,搶過來一看,是一個紙球,打開一看,是個紙人,臉上畫滿血,樣子非常凶悍。這才明白貓能殺蠱,但必須是強壯的貓才行。此後病人仍然覺得心裡有東西在蠕動,用雄黃絳囊拍打他的背部,爆出一個巨大的蛹,病就好了。根據說法,蛹能變成蝴蝶,這種病常常在屋內看到蝴蝶,看起來像鬼怪,就是這個東西,也有用剪紙做成的。華佗的傳記裡說他用針治出象棋、黃雀等東西,明明是毒蠱,卻不肯明說。
一個人得了蠱病,吃了敗鼓皮等藥,看到兩個小鬼,抓住其中一個,是一個夾布做成的人,是雌性的,側著身子,非常凶悍,抱著一個小孩,用針縫住,一隻手用針當手指。用絳囊拍打它,頭裂開流出血,再拍打,胸膛裂開心臟露出來,仔細看,是用一顆芝麻做的,還帶著血。加重藥劑,用黃酒引藥,到了夜裡安靜時,他自己說出是某處人,叫什麼名字,哪一年來的,說得很詳細。又說住在廟後面,或者樓上,我說:「心就是神廟,心包是樓,頭顱是樓。」加了引經藥再喝,第二天,病人覺得有東西進到袖子裡,刺痛肋部,拿出來看,也是一個夾布做成的人,是雄性的,用針當手指。拍打它,也見到血。這讓他想起《三岡識略》記載,明朝南方有紙狐狸,晚上進入人家,抓小孩撲倒,用針當爪子,也是這種東西。再加重藥劑,並且用艾灸,病人變聲大喊:「我傻,聽信哥嫂的話,學白蓮教,想得到好處,結果被困在這裡,後悔都來不及了!」問他住哪裡,他說:「太陽經部。」帶了什麼東西?他說:「一匣點心,已經吃了一半,一束針,用線穿著,已經丟失好幾枚。」找到之後,是一個人形的籃子葛布人,全身都是血點,還有一包碎瓷片,是蟲子喜歡吃的東西。經過人心的真火煉烤,放在手上,熱得可以穿透手背,用一根針用紅線綁住,加上剩下的四十幾根針,捆成一束,封在瓶子裡,埋在十字路口,病人的病就好了。
一個人得了蠱病,覺得膝蓋內像風車一樣轉動,用砭石刮,發出聲音,起針後,隨即掉落席篾,針孔還在。到了晚上,喉嚨痛,用薄油塗抹它,隨即掉落一個東西,仔細一看,是幾百隻小蛆聚在一起,結成一團,潔白如水角狀,喉嚨痛立刻停止。過了一會兒,膝蓋內又開始動,我說:「這是內針,不容易用藥,也不容易到達,有東西還沒辦法馬上抓住。」叫人用藥熨它,過很久,病人說:「裡面又轉得很快,我撐不住了,恐怕要死了。」我診斷後,六脈平和,說:「沒事,試著忍耐一下。」突然掉下一個東西,病人頓時好了,拿起來看,是個紙人,臉上和身上畫著血,用同樣的方法制服它,病就好了。
一個人得了蠱病,家人看到一隻白貓,紅眼睛,竄進屋子裡,找了找,卻不見了。我聽說後,說:「這是所謂的貓鬼。」給了他熏藥,第二天,病人迷糊中看到一個紅眼睛白頭髮的人,在面前跳叫,驚恐地告訴我。我囑咐他家裡多準備藥物,嚴密關閉門窗,掛上厚重的窗簾,塗上雄黃。準備剛好,有東西撲向窗戶,想逃走,被抓住了,是用高粱秸稈去皮,刻成的人形,用大針當兩隻手臂,上面穿著白紙做的衣服,下面穿著白布做的褲子,全身黏著極細的白毛,兩隻眼睛都是紅色的。趕緊用縫囊震它,流出血來。病人夢見一個女子,說:「與人做妾,丈夫死了,應該去自殺。」拿著繩子匆匆走了,醒來覺得很奇怪。我說:「可以在屋裡找找。」門上插著庚蒿,好像掛著東西,走近一看,是一個藍色的葛布人,用青色的絲線打成繩套,上吊死了。再加重敗鼓皮的藥投下去,半夜裡自己喊道:「我是死者某某人,年紀八十多歲,祖上傳的是白蓮教,來這裡很久了,今天果然失敗死了,不值得惋惜!」問她嫁給誰?一個紅眼睛的人說:「我也是瞎了一隻眼。」又問是誰家的小妾在這裡自殺?驚訝地說:「別奇怪,沒看到他,是我家的小妾,竟然比我先死了。」隨即飛落下一隻滑石猴,已經吃掉一半,是小孩想要的玩具,被蠱盜走了。又飛出一個東西,過一會兒,找到一個人,也是用秸稈做成的,用針當手臂,上面穿著紙做的衣服,下面穿著古銅色的仿緞裙子,瞎了一隻眼睛,全身圍著白毛,也在庚蒿上,用白髮做成繩套上吊死了。庚蒿可以制服鬼怪,大概是死在她被制服的地方。趕緊解下來,用絳囊震它,微微看到一點血,大概是氣還沒斷絕。民間傳說白貓紅眼,行動像鬼一樣,是八狐狸精,擅長搬運東西,不知道就是這些東西。養蠱本來就是為了搬運東西,但是有主人的蠱,就屬於養蠱的人,把財產放在沒有主人的蠱那裡,也會變成蠱病,財運衰落,就會又被搬走,所謂蠱盜,人家才不安寧。前人記載多認為隱形的是狐狸精,紙人是妖術,其實都是製造蠱毒的方法。只有千年的老狐狸,才能隱形施展妖術,所以教匪常常謊稱得到狐狸精的傳授,現在蠱害比過去多幾倍,如果說是狐狸精,哪裡來這麼多狐狸精,散佈在民間,蔓延到全國呢?這種說法可以為老狐狸鳴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