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名醫方論》~ 卷三 (8)
卷三 (8)
1. 越婢湯（《金匱》）
治風水惡風，一身悉腫，脈浮不渴，續自汗出，無大熱者。又治里水，一身面目黃腫，其脈沉，小便不利，故令病水。假如小便不利，此亡津液，故令渴也，越婢加朮湯主之。
麻黃（六兩），石膏（半斤），生薑（三兩），大棗（十五枚），甘草（二兩）
上五味，以水六升，煮麻黃，去沫，納諸藥，煮取三升，分三服，惡風加附子一枚（炮）。
喻嘉言曰：越婢湯者，示微發表於不發之方也，大率取其通調營衛。麻黃、石膏二物，一甘熱，一甘寒，合而用之，脾偏於陰，則和以甘熱，胃偏於陽，則和以甘寒。乃至風熱之陽，水寒之陰，凡不和於中土者，悉得用之。何者？中土不和，則水穀不化。其精悍之氣，以實營衛。
營衛虛，則或寒或熱之氣，皆得壅塞其隧道而不通於表裡。所以在表之風水用之，而在裡之水兼渴而小便自利者，咸必用之，無非欲其不害中土耳。不害中土，自足消患於方萌矣。
趙以德曰：五臟各一其陰陽，獨脾胃居中而兩屬之，故土不獨成四氣，土亦從四維而後成，不惟火生而已。於是四方有水寒之陰，即應於脾；風熱之陽，即應於胃。飲食五味之寒熱，凡入於脾胃者亦然。一有相干，則脾氣不和，胃氣不清，而水穀不化其精微，以行營衛，以實陰陽也。
甘者是土之本味，所以脾氣不和，和以甘熱；胃氣不清，清以甘寒。麻黃之甘熱，走手足太陰經，連於皮膚，行氣於三陰，以祛陰寒之邪；石膏之甘寒，走手足陽明經，達於肌肉，行氣於三陽，以祛風熱之邪。既用其味甘以入土，用其寒熱以和陰陽，用其性善走以發越脾氣，更以甘草和中緩急，調二藥相協而成功。大棗之甘，補脾中之血；生薑之辛，益胃中之氣。
惡風者陽虛，故加附子以益陽。風水者，則加朮以散皮膚間水氣，發穀精以宣榮衛，與麻黃、石膏為使，引其入土也。越婢之名，不亦宜乎！
喻論明析，趙說能細剖其理，開便後學，故兩錄之。
白話文：
越婢湯治療因風寒導致的水腫，症狀包括惡風、全身浮腫、脈象浮弱、不渴但自汗、沒有明顯發熱等。也可用於治療里水，症狀為全身及面部黃腫、脈象沉細、小便不利，導致水腫。若小便不利伴隨口渴，則表示津液不足，此時需使用越婢加朮湯。
藥方組成：麻黃六兩、石膏半斤、生薑三兩、大棗十五枚、甘草二兩。
用法：將以上五味藥材，用六升水煎煮麻黃，去浮沫後加入其他藥材，繼續煎煮至三升，分三次服用。若伴隨惡風，可加附子一枚（炮製後）。
喻嘉言認為：越婢湯是一種輕微發表而不完全發散的藥方，主要作用是調節營衛之氣。麻黃性甘熱，石膏性甘寒，二者合用，可以根據脾胃虛實寒熱而調整。無論是風熱（陽邪）或水寒（陰邪），凡是中焦（脾胃）失調的病症，都可以使用此方。因為中焦失調則水穀不化，精氣不能充實營衛，導致營衛虛弱，寒熱之邪就會阻塞經絡，不通表裡。所以，無論是表證的風水腫，還是裡證的水腫兼口渴、小便自利，都可以使用此方，其目的都在於避免損傷脾胃。保護脾胃，就能預防疾病的產生。
趙以德認為：五臟各有陰陽，唯獨脾胃居於中焦，兼屬陰陽，所以脾胃的運化功能不僅受自身陰陽的影響，也受到其他臟腑的影響。因此，外界的風寒（陰邪）會影響脾，風熱（陽邪）會影響胃。飲食的寒熱也會影響脾胃。一旦脾胃功能失調，水穀精微就不能化生，以營養營衛，充實陰陽。
甘味是脾胃之本，所以脾胃虛弱時，用甘熱的麻黃來溫補；胃氣不和時，用甘寒的石膏來清熱。麻黃甘熱，走手足太陰經，到達皮膚，行氣於三陰經，祛除陰寒之邪；石膏甘寒，走手足陽明經，到達肌肉，行氣於三陽經，祛除風熱之邪。藥方利用甘味滋補脾胃，寒熱之性調節陰陽，藥性走竄以疏通脾胃氣機，再用甘草調和諸藥，使藥力協調，發揮功效。大棗甘味補益脾血，生薑辛味益胃之氣。
惡風症是陽氣虛弱，故加附子溫補陽氣。風水腫則加朮，以利水消腫，促進水穀精微的運化，並輔助麻黃、石膏，使藥力到達脾胃。越婢湯之名，正因此而來。
喻嘉言和趙以德的論述，對理解越婢湯的功效和機理都有幫助，故皆予記載。
2. 茵陳蒿湯
陽明病發熱，但頭汗出，身無汗，小便不利，渴飲水漿。此為瘀熱在裡，身必發黃，腹微滿者，本方主之。
茵陳蒿（六兩），梔子（十四枚），大黃（二兩）
水一斗，先煮茵陳減六升，納二味，煮三升，去渣，分溫三服。小便當利，尿如皂角汁狀；一宿腹減，黃從小便去也。
柯韻伯曰：太陽、陽明俱有發黃證。但頭汗而身無汗，則熱不外越；小便不利，則熱不下泄，故瘀熱在裡。（發黃，三湯看得清楚。）然里有不同，肌肉是太陽之裡，當汗而發之，故用麻黃連翹赤豆湯，為涼散法；心胸是太陽陽明之裡，當寒以勝之，用梔子柏皮湯，乃清火法；腸胃是陽明之裡，當瀉之於內，故立本方，是逐穢法。
茵陳稟北方之色，經冬不凋，傲霜凌雪，偏受大寒之氣，故能除熱邪留結；率梔子以通水源，大黃以調胃實，令一身內外瘀熱，悉從小便而出，腹滿自減，腸胃無傷，仍合引而竭之之法，此陽明利水之聖劑也。
仲景治陽明渴飲有四法：本太陽轉屬者，五苓散微發汗以散水氣；大煩燥渴，小便自利者，白虎加參，清火而生津；脈浮，發熱，小便不利者，豬苓湯，滋陰而利水；小便不利，腹滿者，茵陳湯以泄滿，令黃從小便出。病情治法，胸有成竹矣。竊思仲景利小便，必用氣化之品；通大便，必用承氣之味。
故小便不利者必加茯苓，甚者兼用豬苓，因二苓為氣化之品，而小便由於氣化也。茲小便不利，不用二苓者何？本論云：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與豬苓湯，以汗多胃中燥，豬苓湯複利小便故也。斯知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用，則汗不出而渴者，津液先虛，更不可用明矣。
此以推陳致新之茵陳，佐以屈曲下行之梔子，不用枳、樸以承氣與芒硝之峻利，則大黃但可以潤胃燥，而大便之不遽行可知，故必一宿而腹始減，黃從小便去，而不由大腸。仲景立法神奇，匪夷所思耳。
白話文：
茵陳蒿湯
陽明病症發燒，但頭會出汗，身體卻不出汗，小便不通暢，口渴想喝水。這是因為體內瘀積的熱邪，所以身體會發黃，肚子略微脹滿，這個方子就可以治療。
藥方：茵陳蒿（六兩）、梔子（十四枚）、大黃（二兩）
用一斗水，先煮茵陳蒿到剩下六升，再加入另外兩種藥材，煮到剩下三升，去除藥渣，分三次溫熱服用。小便應該會通暢，尿液像皂角水一樣；一夜之後肚子會消下去，黃疸也會隨著小便排出。
柯韻伯說：太陽經和陽明經都會出現黃疸症狀。但是頭會出汗身體卻不出汗，說明熱邪沒有向外發散；小便不通暢，說明熱邪也沒有向下排出，所以是瘀熱停留在體內。（發黃的病症，三種湯劑都能清楚看到。）但是內臟受影響的位置不同，肌肉是太陽經的內在部位，應該出汗來發散邪氣，所以用麻黃連翹赤豆湯，是清熱散邪的方法；心胸部位是太陽經和陽明經的內在部位，應該用寒涼之物來克服，所以用梔子柏皮湯，是清熱瀉火的方法；腸胃是陽明經的內在部位，應該從內部瀉掉邪氣，所以制定了這個方子，是驅除穢濁的方法。
茵陳蒿生長在北方，冬天也不枯萎，傲霜雪，特別承受了大寒之氣，因此能去除體內滯留的熱邪；配合梔子疏通水道，大黃調和胃腸積滯，讓體內外瘀積的熱邪都從小便排出，肚子脹滿自然減輕，腸胃不會受損，這也是引導邪氣完全排出體外的方法，這是陽明病利水的最佳藥劑。
張仲景治療陽明經熱證口渴有四種方法：如果是太陽經轉入陽明經的病症，用五苓散稍微發汗來散發水氣；如果煩躁口渴嚴重，小便自利，用白虎加參湯，清熱生津；如果脈象浮，發燒，小便不通暢，用豬苓湯，滋陰利水；如果小便不通暢，肚子脹滿，用茵陳蒿湯來瀉去積滯，讓黃疸從小便排出。治療方法，心中已有定見了。我私下認為，張仲景治療小便不通暢，一定會用利氣化水的藥物；治療大便不通暢，一定會用瀉下通便的藥物。
所以小便不通暢的病症，一定會加入茯苓，嚴重的話還會加豬苓，因為這兩種藥物可以利氣化水，而小便的通暢依靠氣化作用。現在小便不通暢，卻不用這兩種藥物的原因是什麼呢？原文說：陽明病，汗出得多又口渴，就不能用豬苓湯，因為汗出得多胃中乾燥，豬苓湯又會利小便，所以不行。由此可知陽明病汗出得多又口渴不能用，那麼汗不出又口渴，體液已經先虛，更不能用了，這就清楚了。
這個方子用可以促進新陳代謝的茵陳蒿，配合向下走的梔子，不用枳實、厚朴這些瀉下藥物和芒硝這種峻猛的瀉藥，大黃只起潤腸燥濕的作用，所以大便不會馬上通暢，這可以從一夜之後肚子才減輕，黃疸從小便排出，而不是從大腸排出看出來。張仲景的處方神奇，令人難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