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昂

《本草備要》~ 草部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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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部 (32)

1. 澤蘭

通、行血,消水

苦泄熱,甘和血,辛散郁,香舒脾。入足太陰、厥陰(脾、肝)。通九竅,利關節,養血氣,長肌肉,破宿血,調月經,消癥瘕,散水腫(防己為使)。

治產後血瀝腰痛(瘀行未盡),吐血鼻血,目痛頭風,癰毒撲損。補而不滯,行而不峻,為女科要藥(古方澤蘭丸甚多)。

時珍曰:蘭草、澤蘭,一類二種,俱生下濕。紫莖素枝,赤節綠葉,葉對節生,有細齒。但以莖圓節長、葉光有歧者為蘭草;莖微方節短、葉有毛者為澤蘭。嫩時並可挼(音那)而佩之,《楚辭》所謂紉秋蘭以為佩是也(朱文公《離騷辨證》云:必花葉俱香,燥濕不變,方可刈佩。

今之蘭蕙,花雖香而葉無氣,質弱易萎,不可刈佩),吳人呼為香草,俗名孩兒菊(夏日採,置發中,則發不䐈,浸油塗發,去垢香澤,故名澤蘭)。蘭草走氣分,故能利水道,除痰癖,殺蠱辟惡,而為消渴良藥(經曰:數食肥甘,傳為消渴,治之以蘭,除陳氣也)。澤蘭走血分,故能消水腫,塗癰毒,破瘀除症,而為婦人要藥。

以為今之山蘭者誤矣。防己為使(寇宗奭、朱丹溪並以蘭草為山蘭之葉,李時珍考眾說以譏之。按別本云:蘭葉甘寒,清肺開胃,消痰利水,解鬱調經,閩產者力勝。閩產為勝,則是建蘭矣。李士材云:蘭葉稟金水之氣,故入肺臟,東垣方中嘗用之。《內經》所謂治之以蘭除陳氣者是也,余屢驗之。

李時珍又謂東垣所用乃蘭草也。其集諸家之言曰:陳遁齋《閒覽》云楚騷之蘭,或以為都梁香,或以為澤蘭,或以為猗蘭,當以澤蘭為正,今之所種如麥門冬者名幽蘭,非真蘭也,故陳止齋著盜蘭說以譏之。既名幽蘭,正合騷經矣。方虛谷《訂蘭說》言古之蘭草即今之千金草,俗名孩兒菊者;今之所謂蘭,其葉如茅者,根名土續斷,因花馥郁,故得蘭名。楊升庵曰:世以如蒲萱者為蘭,九畹之受誣也久矣。

又吳草廬《有蘭說》曰:蘭為醫經上品,有根有莖,草之植者也。今所謂蘭無枝無莖,因黃山谷稱之,世遂謬指為離騷之蘭。寇氏本草溺於流俗,反疑歸說為非。夫醫經為實用豈可誣哉?今之蘭果可以利水殺蟲而除痰癖乎?其種盛於閩,朱子閩人,豈不識其土產而辨析若此。世俗至今,猶以非蘭為蘭,何其惑之甚也。

昂按:朱子辨蘭,援《離騷》紉偑以為證,竊謂紉偑亦騷人風致之詞耳。如所云飲木蘭之墜露,餐秋菊之落英,豈真露可飲而英可餐乎?又云制芰荷以為衣,集芙蓉以為裳,豈真芰荷可衣芙蓉可裳乎?宋儒釋經執泥,恐未可為定論也。第騷經既言秋蘭,則非春蘭明矣。本經既言澤蘭,則非山蘭明矣。

是《離騷》之秋蘭,當屬本經之澤蘭無疑也。然《離騷》不嘗曰春蘭兮秋菊乎?不又曰結幽蘭而延佇乎?不又曰疏石蘭以為芳乎?若秋蘭既屬之澤蘭,將所謂春蘭幽蘭石蘭者,又不得為山蘭,當是何等之蘭乎?且山蘭為花中最上之品,古今評者,列之梅、菊之前今反屈,於孩兒菊之下,以為盜襲其名,世間至賤之草皆收入本草,獨山蘭清芬佳品,擯棄不錄,何其不幸若斯之甚也!本草殺蟲之藥良多,皆未必有驗,至於行水消痰,固山蘭之葉力所優為者也。蓋李時珍、陳、方、吳、楊輩,皆泥定陳藏器以澤蘭、蘭草為一類二種,遂並騷經而疑之。

白話文:

澤蘭

能疏通、活絡血脈,排除體內多餘水分。

味苦能洩熱,味甘能調和血氣,味辛能疏散鬱結,氣味芳香能舒緩脾臟。歸經於足太陰脾經、足厥陰肝經。能疏通全身孔竅,使關節活動靈活,滋養血氣,促進肌肉生長,破除體內舊有的瘀血,調理女性月經,消除腹中腫塊,消散水腫(常以防己為輔助藥)。

能治療產後因瘀血未清而引起的腰痛,以及吐血、流鼻血、眼睛疼痛、頭痛等症狀,還能治療癰瘡腫毒和跌打損傷。此藥藥性平和,補益而不滯膩,活血而不峻猛,是婦科常用的重要藥材(古代有很多澤蘭丸的配方)。

李時珍說:蘭草和澤蘭是同類但不同種的植物,都生長在潮濕的地方。莖呈紫色,枝條光滑,節處為紅色,葉子為綠色,葉片對生,有細小的鋸齒。莖圓節長、葉面光滑有分叉的是蘭草;莖微呈方形、節短、葉面有絨毛的是澤蘭。嫩的時候兩者都可以揉搓後佩戴,就像《楚辭》中說的“把秋蘭結成佩飾”一樣(朱熹在《離騷辨證》中說:一定要花和葉都香,乾燥或潮濕都不會變質,才可以採摘佩戴。現在的蘭花,雖然花很香但葉子沒有氣味,質地軟弱容易枯萎,所以不能採摘佩戴)。吳地人稱它為香草,俗稱孩兒菊(夏天採摘後,放在頭髮裡,頭髮就不會豎起來;用油浸泡後塗抹在頭髮上,可以去除污垢、使頭髮香潤,所以又名澤蘭)。蘭草走氣分,所以能疏通水道,消除痰液、癖積,驅除邪氣,是治療消渴病的好藥(《黃帝內經》說:經常吃肥膩甘甜的食物,會導致消渴病,用蘭草治療,可以去除體內的陳舊氣體)。澤蘭走血分,所以能消除水腫,塗抹治療癰瘡腫毒,破除瘀血,消除腫塊,是婦女常用的重要藥材。

認為現在的山蘭是澤蘭,這是一個誤解。防己是澤蘭的輔助藥(寇宗奭、朱丹溪都認為蘭草是山蘭的葉子,李時珍考證各家說法並加以駁斥。按其他版本說:蘭葉味甘性寒,可以清肺、開胃、消痰、利水、解鬱、調經,福建產的藥效最好。福建產的藥效好,那指的就是建蘭了。李士材說:蘭葉稟受金水之氣,所以歸入肺經,張元素(東垣)的方子中也曾經使用過。《黃帝內經》中說的“用蘭草治療可以去除體內的陳舊氣體”就是這個意思,我多次驗證過這個說法是正確的。

李時珍又說張元素用的其實是蘭草。他綜合各家說法說:陳遁齋在《閒覽》中說《楚辭》中的蘭,有人認為是都梁香,有人認為是澤蘭,有人認為是猗蘭,應該以澤蘭為正確。現在種的像麥冬一樣的叫幽蘭,不是真正的蘭花,所以陳止齋寫了《盜蘭說》來諷刺這種現象。既然叫幽蘭,就正符合《離騷》中的描述了。方虛谷在《訂蘭說》中說古代的蘭草就是現在的千金草,俗稱孩兒菊;現在所謂的蘭,葉子像茅草,根叫做土續斷,因為花很香,所以得了蘭的名字。楊升庵說:世人把像蒲草和萱草一樣的植物當成蘭花,九畹(指屈原)蒙受冤屈太久了。

吳草廬在《有蘭說》中說:蘭是醫經中的上品藥材,有根有莖,是草本植物。現在所謂的蘭沒有枝也沒有莖,因為黃山谷稱它為蘭花,世人就錯誤地認為它就是《離騷》中提到的蘭。寇宗奭的本草書籍被世俗觀念所迷惑,反而懷疑屈原的說法是錯誤的。醫經是講求實用的,怎麼可以誣賴呢?現在的蘭花果真可以利水、殺蟲、消除痰液嗎?它的產地主要在福建,朱熹是福建人,難道他會不認識他家鄉的特產,而做出這樣的辨析嗎?世俗至今,還把不是蘭花的東西當成蘭花,真是太迷惑了。

我認為:朱熹辨別蘭花,引用《離騷》中將蘭結成佩飾作為證據,我認為佩戴蘭花只是詩人的一種風雅情致而已。就像說喝木蘭花上的露水,吃秋菊上掉落的花瓣,難道真的可以喝露水、吃花瓣嗎?又說用芰荷做衣服,用芙蓉做裙子,難道真的可以用芰荷做衣服,用芙蓉做裙子嗎?宋代儒生解釋經典太過拘泥,恐怕不能作為定論。不過《離騷》中既然說的是秋蘭,那就明顯不是春蘭了。《本草經》中既然說的是澤蘭,那就明顯不是山蘭了。

所以,《離騷》中的秋蘭,應該就是《本草經》中的澤蘭無疑。然而,《離騷》不是也說過“春蘭兮秋菊”嗎?不是也說過“結幽蘭而延佇”嗎?不是也說過“疏石蘭以為芳”嗎?如果秋蘭已經歸屬於澤蘭,那麼所謂的春蘭、幽蘭、石蘭,又不能是山蘭,那又會是什麼蘭呢?況且山蘭是花中的上品,古今評論都把它排在梅花、菊花之前,現在反而被貶低到孩兒菊之下,認為是盜用了蘭的名字,世間最卑賤的草都收入本草,唯獨山蘭這種清香高雅的植物,卻被排除在外,是多麼不幸啊!本草中殺蟲的藥物有很多,但未必都有效,至於利水消痰,山蘭的葉子才是它的優勢所在。李時珍、陳氏、方氏、吳氏、楊氏等人,都固執地認為陳藏器說的澤蘭、蘭草是同一類但不同種的植物,於是連《離騷》都懷疑了。

他們推崇澤蘭而貶低山蘭,導致蘭草失去了原有的用途。他們沒有想過,如果認為澤蘭和蘭草是同一類,那麼《本草經》中蘭草這一條就重複了,為什麼《本草經》中蘭草被列為上品,而澤蘭只是中品呢?況且一個是走氣分,一個是走血分,完全不同啊。而且《離騷》中提到蘭的地方有五處,除了木蘭是眾所周知的,其餘的春蘭、秋蘭、幽蘭、石蘭如果都認為是孩兒菊,那就不是同一類兩種,而是四種成一類了。

而說九畹蒙受冤屈,這又怎麼說得過去呢?《本草經》中說澤蘭,是為了區別於山蘭;說蘭草,是表明用的是葉子而不是花;《離騷》中說秋蘭,是為了區別於春蘭;說石蘭,是為了區別於澤蘭。我認為秋蘭應當屬於澤蘭,而春蘭、石蘭肯定是山蘭。至於幽蘭,那是山蘭的別名,因為它生長在深山幽谷。寇氏、朱氏的論點,又怎麼可能完全錯誤呢,姑且附上我的見解,以請教博學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