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宗說約》~ 卷之首 (9)

1. 煎藥法

李時珍曰：今之小小湯劑，每一兩用水二甌為準，多則加少則減之。如劑多水少，則藥味不出；劑少水多，又煎耗藥力也。凡煎藥並忌銅鐵器，宜用銀器、瓦罐洗淨封固，令小心者看守，須識火候，不可太過不及。火用木炭、蘆葦為佳，其水須新汲味甘者，流水、井水、沸湯等各依方。

若發汗藥必用緊火熱服，攻下藥亦用緊火煎熟，下硝黃再煎溫服，補中藥宜慢火溫服，陰寒急病亦宜緊火急煎服之，又有陰寒煩躁及暑月伏陰在內者，皆水中沉冷服。

白話文：

李時珍說：現在的小型湯藥，每兩藥材大概使用兩甕的水作為標準，如果藥材多就相對增加水量，反之則減少。如果藥材多但水太少，藥效就無法完全釋出；而藥材少但水太多，又會浪費藥力，因為煎煮時會消耗掉部分藥性。

煎藥時，應避免使用銅鐵製的鍋具，最好用銀器或瓦罐，並且要先清洗乾淨，密封好。且需由細心的人看管，掌握好火候，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燒火最好用木炭或蘆葦，而水則要使用新打上來、味道甘甜的水，像流水、井水、開水等，要根據藥方選擇。

如果是發汗的藥物，必須用大火快速煎煮後熱著服用；攻下的藥物也用大火煎煮到熟，加入硝黃後再煎一下，溫熱後服用；補中的藥物，適合用小火慢煮，溫熱後服用。對於陰寒急症，也適合用大火快速煎煮後立即服用。另外，對於有陰寒煩躁症狀，或者夏季裡體內有寒氣的人，煎好的藥物應該沉入冷水中冷卻後再服用。

2. 貴賤少長異治

宗奭曰：人有貴賤少長，病當別論。病有新久虛實，理當別藥。蓋人心如面，各各不同；惟其心不同，臟腑亦異。欲以一藥通治眾人之病，其可得乎！

張仲景曰：有土地高下不同，物性剛柔餐居亦異，是故黃帝興四方之問，岐伯舉四治之能。且如貴豪之家，形樂志苦者也，衣食足則形樂而外實，思慮多則志苦而內虛，故病生於脈，與貧下異，當因人而治。後世醫者，委此不行，所失甚矣。

又凡人少、長、老，其氣血有盛、壯、衰三等，故岐伯曰：少火之氣壯，壯火之氣衰。蓋少火生氣，壯火散氣，況衰火乎？故治法亦當分三等，其少曰服餌之藥，於壯老之時，皆須別處，決不可忽。

白話文：

【對於病人身分地位年齡差異的治療方式】

宗奭說：人們的地位有高低，年齡有長幼，病情的診斷應該分別討論。疾病的新舊和虛實，其治療原則應選擇不同的藥物。人的心態就像人的臉孔，各不相同；正因為心態的不同，臟腑的狀態也會有所不同。想要用同一種藥物來治療所有人的疾病，這怎麼可能呢？

張仲景說：由於地理環境的高低不同，物種的特性也有堅韌與柔和之分，因此黃帝提出對四方的疑問，岐伯則舉出了四種不同的治療能力。比如說，富貴人家，他們的生活舒適但心理壓力大，衣食充足使身體外表看起來健康，然而過度的思考卻讓內心虛弱，所以他們的疾病往往從脈絡產生，與窮困低下的人的病情不同，因此治療應視個別情況而定。後世的醫生忽略了這種差異，這是很大的缺失。

再者，人的年齡不同，氣血也有旺盛、強壯、衰退三個階段，所以岐伯說：微火的氣息使人強壯，烈火的氣息讓人衰弱。微火可以養生，烈火會消耗氣力，更何況是衰弱的火氣呢？因此，治療方法也應分為三個階段，年輕的時候服用滋補藥物，在壯年和老年時期，都應有所區別，絕不能忽視。

3. 病在上而求諸下

示吉曰：凡病頭痛、目痛、耳紅、腮腫、咽喉腫痛一切上焦等症，除清涼發散正治外，更有三法：大便結、脈沉實者，用酒煮大黃三錢加入湯中微下之，名釜底抽薪之法；大便如常、脈無力，用牛膝、車前引下之，名引火歸原之法；如大便泄瀉、脈沉、足冷者，宜六味地黃丸加牛膝、車前、肉桂，足冷甚者，加熟附子，是冷極於下而迫其浮火上升也，名導龍入海之法。若不知此，不免頭痛醫頭之誚也。

一同學年二十餘歲，患腮腫。醫以清涼散火之劑不效，一夜舌忽腫塞口，命在須臾，叩門求救。予診其脈微細而數，大便四五日不行矣。微數雖屬虛火，而便結又已屬實。予用百草霜吹舌上，內用酒蒸大黃五錢，肉桂一錢，引火下行，一劑而愈。

一友始於牙痛，既而咽腫，醫投涼藥，而轉甚。予診其脈沉細，大便一日二三次。予曰浮火上升也，其足必冷，察之果然。以《金匱》腎氣料作湯與之，服完即睡覺，來病失矣。

白話文：

標題翻譯為：[病情出現在上部，卻要從下部尋求治療]

內容翻譯如下：

示吉先生說：凡是頭痛、眼痛、耳紅、兩頰腫脹、咽喉腫痛以及所有上半身的疾病，除了使用清涼散熱的正確治療方法之外，還有另外三個方法：如果患者有便祕的情況，且脈象顯示實證，可以用酒煮熟的大黃三錢加入湯中，稍微讓患者瀉下，這稱為「釜底抽薪」的方法；如果排便正常，但脈象無力，則可以使用牛膝和車前草引導火氣向下，這稱為「引火歸元」的方法；如果患者有腹瀉、脈象沉、腳冷的情況，應使用六味地黃丸加上牛膝、車前草和肉桂，如果腳冷非常嚴重，還需加入熟附子，這是因為下體極度寒冷導致火氣被逼向上，這種情況稱為「導龍入海」的方法。如果不瞭解這些，就可能陷入只針對症狀局部治療的誤區。

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同學，患了兩頰腫脹的病。醫生使用清涼散熱的藥物，但效果不佳，一夜之間他的舌頭突然腫大，堵住了口腔，生命危在旦夕，於是來敲門求救。我診斷他的脈象細弱且快速，已經四、五天沒有排便。雖然細弱和快速的脈象屬於虛火，但便祕又顯示實證。我用百草霜塗抹在他的舌頭上，內部則使用酒蒸熟的大黃五錢和肉桂一錢，引導火氣向下，服用一劑後就痊癒了。

有一位朋友開始時牙痛，後來喉嚨腫脹，醫生開了涼藥，但病情反而更嚴重。我診斷他的脈象沉細，每天排便二至三次。我告訴他，這是因為火氣上升所致，他的腳一定很冷，檢查後確實如此。我讓他服用《金匱》中的腎氣料製成的湯藥，他喝完後立刻入睡，醒來後病情已消失無蹤。

4. 病在下而求諸上

示吉曰：凡治下焦病，用本病藥不愈者，須從上治之。如足痛、足腫、無力虛軟、臁瘡紅腫，用木瓜、米仁、牛膝、防己、黃柏、蒼朮之品不愈者，定是中氣下陷，濕熱下流，用補中益氣升提之。若足軟能食而不能行，名曰痿證，宜清肺熱。如治泄瀉，用實脾利水之劑不效，亦用升提補中益氣去當歸，加蒼朮、炮姜，脈遲再加故紙、肉蔻。如治下痢，日數行，寸口脈滑者，宜吐之。

如治溺血，用涼血利水不效，宜清心蓮子飲，清心復不止，再加升麻、柴胡。如治大便下血，用地榆、側柏、槐花、棕灰、蒲黃、荊芥、血餘、阿膠等件不效者，若兼泄瀉，再診其脈，如右關微細或數大無力，是脾虛不能攝血，宜用六君子加炮姜；若右關沉緊，是飲食傷脾，不能攝血，予制沉香末子甚驗。

若右寸洪數，大便如常，是實熱在肺，熱主流通，傳於大腸，宜清肺熱，用麥冬、花粉、元參、枯芩、桔梗、五味、枳殼之類。如小便閉，用五苓、車前、瞿麥不效者，須加清肺藥，桑皮、桔梗、元參之類；脈虛、口渴者，用生脈散加燈心、木通之類，《經》云：氣化則能出矣。

若上部脈滑有痰，是痰壅於上，如玉漏之上竅塞而下竅閉也，宜用二陳、四君煎大劑頓服，鵝翎探吐之。

徐萬壽，楓江人，年二十餘歲。七月中，下血不止，遍醫不效。至十月初，屢次昏暈，事急矣。求治於予，予診之，右寸獨得洪數，是必實熱在肺，傳於大腸也，用麥冬、花粉、桔梗、元參、黃芩、山梔、五味、沙參，服數劑而愈。

胡明甫，年五十餘，患臁瘡三載。沿皮瘙癢，微腫，色紫黑，用膏藥蓋之則流水，鞋襪盡濕，去膏藥即又燥烈，癢痛難忍，易醫數人，內外兼治，日甚一日，不得已而求予。予曰：予非瘍醫，然亦識之。此濕熱下流也，人但知燥濕清熱解毒，而不知濕熱之原，從脾家下陷耳，遂用補中益氣湯升舉其氣，更加黃柏清熱，蒼朮燥濕，茯苓、澤瀉利水，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

彼求外敷藥，適在山中未便，細思之，燥濕散瘀者，無如陳石灰，清熱者，無如側柏汁，皆山中所有，遂以石灰研末，搗柏汁調勻，稍加火酒為從治之，具試之，明日則瘡干矣，數日而全愈。

吳江吳姓者，巨族也，有子十餘歲，下血已久，百藥不效，乘便過湖乞藥。予以沉香末子數服與之。一月後，遇諸途復索前藥甚急。予曰：「尚未愈乎？」彼曰：「子愈矣，猶子亦病此也。」後服之亦愈。蓋小兒多因食傷脾胃，以致不能攝血也。昔丹溪已言及之，其外泄瀉、溺塞、痿證治驗頗多，然古人已有成案，予又附之，則蛇足矣。

白話文：

標題翻譯: [病症出現在下方卻需從上方治療]

內容翻譯:

示吉說：治療下焦(下腹部)疾病時，如果使用針對該部位的藥物仍無法痊癒，就必須從上方(上焦，胸部)進行治療。例如腳痛、腳腫、無力虛弱、小腿潰瘍紅腫，如果使用木瓜、薏仁、牛膝、防己、黃柏、白朮等藥物仍無法改善，那一定是中氣下陷，濕熱向下流注所導致，應該使用補中益氣藥物提升氣機。如果腳部雖能進食但卻無法行走，這種情況被稱作痿證，應清除肺部熱氣。

對於腹瀉，如果使用固脾利水的藥物無效，也應使用補中益氣藥物，但要去除當歸，加入白朮和炮薑，脈搏遲緩時再加入破故紙和肉豆蔻。對於下痢，每日數次，脈象滑數者，宜嘔吐療法。

對於尿血，如果使用涼血利水藥物無效，應使用清心蓮子飲，若仍無法止血，再加入升麻和柴胡。對於大便出血，如果使用地榆、檳榔、槐花、棕櫚灰、蒲黃、荊芥、頭髮灰、阿膠等藥物無效，且伴有腹瀉，再診斷脈象，如果右關脈微細或數大無力，是脾虛無法控制血液，宜使用六君子湯加炮薑；如果右關脈沉緊，是飲食傷害脾臟，無法控制血液，我製造的沉香末子效果很好。

如果右寸脈洪大數，大便正常，這是肺實熱，熱氣使血液流通到大腸，應清除肺熱，使用麥冬、花粉、玄參、枯芩、桔梗、五味子、枳殼等藥物。對於小便不通，如果使用五苓散、車前草、瞿麥無效，必須加入清肺藥物，如桑皮、桔梗、玄參等；脈虛、口渴者，使用生脈散加燈心草、木通等，《內經》說：氣機轉化就能排出了。

如果上部脈象滑有痰，這表明痰在上方阻塞，如同玉漏的上方孔洞堵塞而下方孔洞閉合，宜使用二陳湯、四君子湯煎煮大劑量立即服用，並用鵝毛探喉催吐。

徐萬壽，楓江人，二十多歲。七月中旬，大便出血不止，尋遍醫生都無效。到了十月初，多次昏倒，情況危急。他向我求助，我診斷他的右寸脈獨特洪大數，必定是肺實熱影響了大腸，使用麥冬、花粉、桔梗、玄參、黃芩、山梔、五味子、沙參，服用幾劑後痊癒。

胡明甫，五十多歲，患有小腿潰瘍三年。皮膚瘙癢，輕微腫脹，顏色紫黑，使用膏藥覆蓋就會流水，鞋襪都被浸濕，去掉膏藥後又乾燥疼痛，忍受不住，換了幾個醫生，內外兼治，但病情逐日加重，最後來找我。我說：我不是外科醫生，但我認得這種情況。這是濕熱向下流注，人們只知道燥濕清熱解毒，卻不知道濕熱的根本原因是脾氣下陷，於是使用補中益氣湯提升氣機，再加上黃柏清熱，白朮燥濕，茯苓、澤瀉利水，治療濕熱不利用小便排出是不對的。

他要求外敷藥物，當時我在山中不方便，仔細思考，燥濕散瘀的藥物，沒有比陳石灰更好的，清熱的藥物，沒有比檳榔汁更好的，這些山裡都有，於是用石灰磨成粉末，搗碎檳榔汁調勻，稍微加入火酒作為輔助治療，試驗後，第二天潰瘍就乾燥了，幾天後完全康復。

吳江的吳姓大家族中，有一個十多歲的孩子，長時間大便出血，各種藥物都無效，趁著方便過湖求藥。我給他幾次服用的沉香末子。一個月後，在路上再次遇到他，他非常急切地要前藥。我問：「還沒有好嗎？」他回答：「我已經好了，但是我的弟弟也得了這個病。」後來他弟弟服用後也康復了。因為小孩多半因為飲食傷害脾胃，導致無法控制血液。過去丹溪已經提到過這個問題，對於外泄瀉、尿路阻塞、痿證的治療案例很多，然而古人已有成熟的案例，我再附上自己的經驗，就像蛇多了雙腳一樣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