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醫偶錄》~ 卷一 (6)

1. 兒科論治

小兒之病，百倍難於方脈，其疾痛疴癢不能自言，旁人又不能代言，全恃醫家以意揣之。揣之不合，殺人易於反掌。即揣得其當，而小兒純陽之體，易虛易實，藥一過分，變幻百端。此非絕頂聰明，好學深思，心知其意者，未易勝任也。至於護惜之深，姑息之至，則飽暖失宜，果物恣食，畏苦廢藥，或求速雜投，則又非醫家之咎矣。然揣之之法，不過辨其表裡虛實寒熱。

其法與方脈無異，其症亦與方脈同，方脈中之病，小兒亦無不有也，故不能兒科者或能治方脈，不能方脈者必不能治兒科。

白話文：

孩子生病，比成人難治百倍，因為他們無法清楚表達病痛，旁人也無法代為說明，全靠醫生憑藉經驗去推測。推測不準，很容易造成致命後果。即使推測準確，孩子純陽的體質，容易虛弱也容易充實，用藥稍有不慎，就會出現各種變化。這需要醫生擁有極高的智慧、刻苦鑽研、用心體會，才能勝任。至於孩子們的父母過度寵愛，飲食不節制，貪吃水果，害怕苦藥，或者亂投藥物，那就不是醫生的責任了。

判斷孩子病情的方法，主要觀察表裡虛實寒熱，跟成人辨證論治的方法一樣，孩子也會出現成人所有病症，所以不擅長兒科的醫生，可能擅長成人醫術，而不擅長成人醫術的醫生，一定不擅長兒科。

2. 初生保治

初生三朝，即用三黃湯解其胎毒，服三四日後，每日投金銀花湯，至彌月而止，可保其痘稀而少瘡疹之患。若遇寒冬之月，或小兒體寒質薄，則專用金銀花湯亦可。彌月間，聲直髮搐，撮口臍風，是胎風也，俗名腹裡驚，因其母肝氣素郁，兒稟受之，再浴時斷臍時或有進風，得外風則內風動。此症發之太早，泣不出聲，泣而無淚者皆難治。

治法：痰盛者先治痰，火盛者先清火，或用益黃散治之。視其牙齦有泡，急以綿裹指擦破之，用青黛切片，略塗口內為妙。至三歲以前，形質微弱，無脈可憑，但察其脈之強弱緩急而已。須更審其食指寅卯辰三關，男左女右。食指近手，第一節為寅關，次節為卯關，上節為辰關。

白話文：

新生兒出生後三天，就要使用三黃湯來解胎毒，服用三到四天後，每天服用金銀花湯，直到滿月為止。這樣可以防止孩子長出太多痘痘，減少瘡疹的困擾。

如果遇到寒冷的冬季，或者孩子體質虛寒，就專用金銀花湯即可。

滿月期間，如果孩子出現聲音嘶啞、抽搐、嘴巴緊閉、臍風等症狀，這就是胎風，俗稱腹裡驚。原因是母親肝氣鬱結，孩子受其影響，再加上出生時斷臍或者洗澡時受風，外風入侵，導致內風躁動。這種情況發病太早，孩子哭不出聲音，哭的時候沒有眼淚，都很難治癒。

治療方法：如果孩子痰多，先要化痰；如果孩子火氣旺盛，先要清火。也可以使用益黃散治療。觀察孩子的牙齦是否有泡，如果出現泡，用棉花包裹手指輕輕擦破，再用青黛切片塗抹在孩子嘴裡，效果最佳。

三歲以前，孩子的體質較弱，脈象不明顯，只能觀察脈搏的强弱緩急。需要仔细观察孩子的食指，男孩子看左邊食指，女孩子看右邊食指。食指靠近手的那一节是寅关，第二节是卯关，最上面一节是辰关。

凡兒有病，必有脈紋外現，如現紋在寅關，不過卯關者易治，過卯關者難治，過辰關者更難治。若一條紋從寅關直透卯透辰者必死。其紋青色為風，紫為瀉利，青紫為肝木乘脾，紅則為熱，合之唇舌面色，亦可得其大概也。三歲後，六七至為平脈，四五至為寒，九十至為困。

脈弦急為氣不和，沉緩為傷食，促結為虛驚，浮為風，沉細為寒，脈亂者不治。

白話文：

對於小孩的疾病，其脈象會在外顯現。如果脈紋出現在寅關，未超出卯關範圍，表示病情容易治療；如果超出卯關，則治療變得困難；若脈紋超過辰關，病情就更加難治。若脈紋從寅關直通到卯關再至辰關，那麼預示著患者性命危急。脈紋呈現青色代表風邪，紫色代表消化不良或洩瀉，青紫則是肝木侵襲脾土，紅色代表內熱。結合嘴脣、舌頭及臉色的表現，可以大致判斷病情。

從三歲開始，脈象六七次跳動為正常，四五次跳動表示有寒症，九十次跳動表示身體疲憊。

脈象弦緊表示氣機不暢，沈緩表示消化不良，脈象急促或結塊表示虛驚，浮動的脈象代表風邪，沈細的脈象代表寒症，脈象混亂則表示無法治療。

3. 外熱內熱辨

外熱與內熱不同。外熱者身終日發熱，或拘束肢冷，外有清涕咳嗽，頭痛鼻塞之象，內則脈浮而不渴，此外解之症也。不可用涼藥，宜荊防散表之，得汗自愈。內熱者如夜熱潮熱，晝輕夜重，病最纏綿，或口渴，或腹脹，或盜汗，其症有因傷食停痞，伏燥伏火，陰虛陽虛等異，宜分別而治，此內解之症也。不可用表藥，傷食者保和丸，加地骨皮消之。

停痞者和中丸，加鱉甲，牡蠣消之。伏燥者貝母栝蔞散潤之。伏火者黃芩芍藥湯加山梔、丹皮等清之。陰虛者蒿皮四物湯退之。陽虛者四君子湯養之。此等熱，久必傷陰，日漸削瘦，成為疳癆，慎勿忽視。

白話文：

外熱與內熱不同。外熱的人，整天身體發熱，或者四肢拘束冰冷，外在症狀有清涕、咳嗽、頭痛、鼻塞等，內裡脈象浮而無口渴，這是外解之症。不可使用涼藥，宜用荊防散來疏通表氣，讓病人出汗，自然痊癒。

內熱的人，則表現為夜晚發熱，白天輕微夜晚嚴重，病症纏綿難癒，或口渴，或腹部脹滿，或盜汗。內熱症狀的成因各不相同，可能是傷食停滯、燥熱內伏、陰虛或陽虛等，需要分別治療，這是內解之症。不可使用表藥，傷食者宜用保和丸，再加地骨皮消食化積。

停滯於腸胃者，宜用和中丸，再加鱉甲、牡蠣消食導滯。燥熱內伏者，宜用貝母栝蔞散潤燥清熱。伏火者，宜用黃芩芍藥湯，再加山梔、丹皮等清熱瀉火。陰虛者，宜用蒿皮四物湯滋陰退熱。陽虛者，宜用四君子湯補益脾胃。

這些熱症，時間久了必然傷陰，日漸消瘦，最終可能演變成疳癆，不可輕忽。

4. 非驚論

方脈中有中寒中暑諸症，時醫混以為中風，東垣、景岳以非風別之善矣。兒科有急驚風、慢驚風二症，不惟驚字全無干涉，即風字亦未可混稱。乃自有驚風之名，而濫以丸子相投，從此小兒之遭其劫者，不知萬萬矣。試思驚字何解？凡受嚇者謂之驚嚇，則神魂失守，心神恍惚，惕惕悸動，唯心虛者易犯，此在方脈中亦有之。兒科中大驚猝恐一症，即此候也，是真驚也。

故用藥以人參、五味、棗仁、丹參等安神定魂為主，斷無有攻痰散風而能治驚症者。且風字亦有二義，在外感則為風邪，宜用表散，在內病則為肝風，宜用鎮息。今混言之曰風，究竟外風乎內風乎？治外風之藥，不可以治肝。治肝風之藥，不可以解表。甚矣哉！其混也。蓋時俗所謂急驚風者，痰火閉也。

白話文：

古籍中的方脈中提及了中寒和中暑的症狀，當時醫生往往誤將它們當作中風，李杲和張景嶽則明確區分了這幾種不同的病症。兒科領域中也有急驚風與慢驚風兩種病症，這兩者的名稱與症狀都與“驚”字無關，而“風”字也不宜隨意混用。然而，儘管已經有了“驚風”的名稱，但醫生們卻常常使用丸劑來治療，因此受到這種病症影響的孩子數不勝數。思考一下，“驚”字的含義是什麼？當人們受到驚嚇時，會說他們受到了驚嚇，這意味著他們的精神失控，心靈恍惚，心跳加速，這種症狀多發於心虛的人。在方脈中也有類似的情況。兒科中的“大驚猝恐”症狀就是指這種情況，這是真正的驚嚇。

因此，用藥時應以人參、五味、棗仁、丹參等藥材來安定精神、穩定靈魂爲主，絕不可能通過攻痰散風的方式來治療驚嚇症狀。此外，“風”字也有兩種含義：在外感情況下，它是風邪；在內病情況下，則爲肝風，需要鎮靜。如今，醫生將這兩種情況都稱爲“風”，那麼到底是外風還是內風呢？用於治療外風的藥物，不能用來治療肝部疾病；用於治療肝風的藥物，也不能用來解表。其混淆程度真是令人擔憂。所謂時俗所謂的急驚風，其實是由於痰火閉塞造成的。

小兒受暑熱則生火，乳積則生痰，痰火相搏，則血虛而肝失所養。肝主筋，筋脈乾熱則抽搐，故外作拘攣，面現青色，是肝燥而風內動，非外風也。是痰火閉其竅而目竄牙緊發厥，非嚇驚也。但利其竅，清其火，降其痰，則神醒矣。此症即不醫亦能自醒，而漫以驚風名之可乎？世俗所謂慢驚風者，脾虛生風也。

小兒或吐或瀉，久則脾虛，肝木乘之，手足微搐，是內風侮土，非外風也。陽衰神怠，氣息短促，是中氣脫乏，非嚇驚也。宜補其脾，回其陽，則土振而木靜矣。此症不補必死，而謬以驚風名之可乎？且急驚為實火症，慢驚為虛寒症，如水火然，治急驚藥不可以治慢驚，治慢驚藥不可以治急驚，而世俗竟有以一粒丹丸名之曰治急慢驚風，欺人乎欺天乎？茲特並揭之曰非驚，而分為痰火閉症，木侮土症，則為實為虛，當各求其病源而治之。而小兒庶不至於枉死？

白話文：

小孩子如果受到暑熱就會生火，而乳積則會生痰，痰火相互交戰，就會導致血虛，肝臟得不到滋養。肝臟主宰筋脈，筋脈乾燥發熱就會抽搐，因此孩子會出現肢體拘攣、面部青色，這是因為肝臟乾燥，內風發動，並不是外來的風寒。而痰火阻塞了孩子的竅道，導致眼睛亂轉、牙齒緊閉、發作昏厥，這也不是嚇到了，而是痰火作祟。只要疏通竅道，清熱降火，去除痰濕，孩子的意識就能恢復。即使不治療，孩子也能自行恢復意識，為何要漫不經心地用驚風來命名呢？世俗所謂的慢驚風，其實是脾胃虛弱生風導致的。

小兒或吐或瀉，久則脾虛，肝木乘之，手足微搐，是內風侮土，非外風也。陽衰神怠，氣息短促，是中氣脫乏，非嚇驚也。宜補其脾，回其陽，則土振而木靜矣。此症不補必死，而謬以驚風名之可乎？且急驚為實火症，慢驚為虛寒症，如水火然，治急驚藥不可以治慢驚，治慢驚藥不可以治急驚，而世俗竟有以一粒丹丸名之曰治急慢驚風，欺人乎欺天乎？茲特並揭之曰非驚，而分為痰火閉症，木侮土症，則為實為虛，當各求其病源而治之。而小兒庶不至於枉死？

小孩子如果經常嘔吐或腹瀉，久了就會導致脾胃虛弱，肝木乘脾土而導致手腳微微抽搐，這是內風侵犯脾土，不是外來的風寒。如果孩子陽氣衰弱，精神萎靡，呼吸急促，這是中氣虛脫，也不是嚇到了。應該補益脾胃，回補陽氣，這樣脾土就會強壯，肝木就會安定。這種病症如果不治療，孩子必死無疑，為何要錯誤地用驚風來命名呢？

急驚風是實火症，慢驚風是虛寒症，就像水火一樣，治療急驚風的藥物不能治療慢驚風，治療慢驚風的藥物不能治療急驚風。然而世俗竟用一粒丹丸來治療急慢驚風，這是欺騙人還是欺騙天呢？我特此揭露真相，這不是驚風，而是痰火閉症和木侮土症，分別屬於實證和虛證，應該根據不同的病源進行治療。這樣，小孩子才不至於白白枉死。

5. 痰火閉症

痰火之症，即俗所謂急驚風也。小兒或感風寒，或積乳食，皆能生痰，痰積則化火。或受暑熱亦生火，失於清解則火升而痰亦升，痰火上壅閉其肺竅，則諸竅皆閉。其症目直氣喘，昏悶不醒，且火甚則肝燥筋急，為搐搦掣顫，反引竄視，而八候生焉。總因痰火鬱結，肝風內動而成。

當其拘攣弓仰之時，但以手扶，勿可用力抱緊，傷其筋絡，致成廢疾。初起以通關散開其嚏，得嚏則醒。輕者利火降痰湯，重者清膈煎加石菖蒲、竹茹，或抱龍丸，醒後清熱養血湯。

白話文：

痰火症，也就是俗稱的急驚風。小兒可能因為感受風寒，或是積食乳汁，都容易生痰，痰積久了就會化成火。或是因為暑熱也會生火，如果沒有及時清除，火就會往上升，痰也會跟著往上升，痰火阻塞了肺部，導致全身各個竅穴都閉塞不通。症狀表現為眼睛直視、呼吸急促、昏迷不醒，而且火氣旺盛的話，還會導致肝臟乾燥、筋脈緊縮，出現抽搐、痙攣、眼球亂轉，也就是八候症的表現。總之，痰火鬱結，肝風內動就會導致急驚風。

當其拘攣弓仰之時，但以手扶，勿可用力抱緊，傷其筋絡，致成廢疾。初起以通關散開其嚏，得嚏則醒。輕者利火降痰湯，重者清膈煎加石菖蒲、竹茹，或抱龍丸，醒後清熱養血湯。

當孩子出現抽筋、身體弓起仰頭的症狀時，只要用雙手扶住，不要用力抱緊，以免傷及筋脈，造成殘疾。剛發病時，可以用通關散幫助孩子打噴嚏，打出噴嚏之後就會清醒。症狀輕微的可以用利火降痰湯治療，症狀嚴重的可以用清膈煎加上石菖蒲、竹茹，或是使用抱龍丸治療。孩子清醒之後，可以用清熱養血湯調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