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舉要》~ 卷六 (2)
卷六 (2)
1. 治脈伏醫案
前營遊擊舒公,初夏病感,寒熱頗輕,但右脅以下掣痛不安,頭痛亦在右邊,大便不實。醫以為類傷寒證,用辛溫表散不效。余按其脈隱伏不彰,舌上灰色,苔厚而濕潤欲滴,初疑濕勝於熱,用吳氏達原飲,繼疑寒熱互結,用進退黃連湯,但有二三分效驗。舒公深信不疑,然必終奏全效,余心始安。
沉思良久,頭痛脅痛俱在右邊,此熱氣鬱遏陽明,故脈象不彰,遂揀去溫藥,專用三黃石膏,堅服二十餘劑而愈。時前營守備邢公亦患熱病,初起即舌絳神昏,醫皆用蔥豉湯透表,余用涼膈散清中,授方不服,聽其津干液涸五日而亡,官在同營,病在一時,或信或不信,判若恩仇,舒公曰:總難逃一命字。
附錄與姚敬修書令愛之證,肝藏積熱,肺受暴寒,故沖氣上逆,咳嗽發喘。余用仲景麻杏甘膏湯,發散外邪,掃除內熱,失此不治,必延勞怯。因受足下重託,故再四沉思而用此方也。得汗後,用錢仲陽補肺阿膠散,大下宿垢瘀滯後,用喻氏清燥救肺湯。石膏搜剔餘邪,人參補氣,阿膠補血,乃虛實兼到之方。
寫方時,賢喬梓細問畢竟吉凶何如?予一口擔承,何嘗有片言驚駭。其方其案,尚在尊齋,可覆視也。足下受方不用,先自彷徨,更請某師診治,誤認虛脫之證,揚言左脈已無,遂令合家大小,涕淚交零,並通知媒氏,通知許字之家,謂此證已被石膏吃壞,今已不治矣。噫!某師久負盛名,何徒恃妄才而不達古訓也。
夫脈之郁也,被火逼勒耳,非無也。精究古大家書,則悟此奧義矣。某師言此是怯證。非時邪也,殊不知怯證初起,亦須下去惡物。古方百勞丸,許州陳大夫託名仲景而傳者也,某師亦嘗精究其義乎。人言某師所定之方,與予方相似,不知實判天淵。
余以人參、石膏同用,意仍在於清火,某師以人參、五味、陳皮同用,意專在於補虛,不知此證大積雖去,餘火尚多,稍帶溫補,尚慮復焰之勢,人參只宜些少,足下過費人參,反致增病。尊居之北,有俞姓女病伏熱,綿延四十餘日,人用輕清不效,余用石膏而效。今歲少陰司天,陽明在泉,運氣使然也。
某師讀景岳書,不達玉女煎用石膏之旨,其能升其堂而入其室乎。前俞姓女服石膏後,發出暑毒滿身,其母不以為藥之過,而以為藥之功。奇哉婦人有識,乃遠勝於丈夫也。敬修得書之後,其膽始壯,余仍大進寒涼,下利五日而全愈。
白話文:
[治脈伏醫案]
前營遊擊舒公,在初夏時感到身體不適,雖然寒熱症狀並不明顯,但右側腰部以下有拉扯般的疼痛,且右側頭部也有疼痛,排便狀態不佳。有醫生認為他可能得了類似感冒的疾病,使用了辛溫解表的藥物,但效果不佳。我檢查他的脈搏隱約且不明顯,舌頭上有灰色的舌苔,而且舌苔厚且濕潤,起初我懷疑是濕氣過重導致,於是用了吳氏達原飲治療;接著又懷疑是寒熱相互糾纏,再使用進退黃連湯,但效果只有一兩成。
舒公對我深信不疑,然而只有當病情完全好轉,我的心才能真正安定。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我發現不管是頭痛還是腰痛都集中在右側,這可能是因為熱氣在陽明經絡中受阻,因此脈象才會不明顯。於是,我決定去掉溫熱的藥物,專門使用三黃石膏,舒公堅持服用二十多天後,病情逐漸康復。
當時前營守備邢公也患有熱病,一開始就出現舌質紅紫、意識不清的症狀,其他醫生都使用蔥豉湯來發汗,但我認為應該用涼膈散來清熱。然而,邢公未接受我的處方,五天後因體液乾涸而去世。他和舒公在同一軍營,同時患病,一個相信我,一個不相信,結果卻天差地別。舒公說:「總歸難逃命運二字。」
附錄:在寫給姚敬修的信中,我提到他女兒的病證,肝臟有積存的熱氣,肺部受到突如其來的寒冷,所以氣血上逆,引起咳嗽和喘息。我使用張仲景的麻杏甘草湯來散發外邪,清除體內熱氣,如果錯過這個治療時機,可能會導致長期疲倦乏力。因為我深受姚先生的信任,所以我經過深思熟慮才開出這個處方。出汗後,我建議使用錢仲陽的補肺阿膠散;大便排出積存的污垢後,再使用喻氏的清燥救肺湯。石膏能去除殘留的邪氣,人參能補充元氣,阿膠能補血,是一個虛實兼顧的處方。
在寫處方的時候,敬修先生的家人詳細詢問病情到底有多嚴重。我堅定地告訴他們不必擔心,並沒有任何言語讓他們驚慌。我開出的處方和病歷都保存在敬修先生那裡,可以隨時查看。然而,敬修先生拿到處方後並未使用,反而陷入焦慮,再請了一位老師診治。這位老師誤判病情為虛脫,宣稱左側脈搏已經消失,讓全家人心急如焚,甚至通知媒婆和訂婚的家庭,說病情已經被石膏藥材惡化,現在無法救治了。唉!這位老師久負盛名,為什麼只憑藉自己的才華,卻不懂得遵循古訓呢?
脈象受壓抑,是因為被火氣所迫,並非脈搏真的消失了。深入研究古代名家的著作,就能理解這個道理。這位老師說這是虛弱的症狀,而非時邪所致,卻不知道虛弱症狀初發時,也需要排除體內的廢物。古方中的百勞丸,是由許州陳大夫託名張仲景傳下的,這位老師也曾深入研究過其中的意義嗎?人們說這位老師開出的處方和我的很相似,但事實上,我們之間的差異如同天壤之別。
我使用人參和石膏一起,目的是為了清熱,而這位老師使用人參、五味子、陳皮一起,目的專注在補虛上。但他不知道,即使體內的大積存已經被排出,仍有很多餘熱,稍微加入溫補的成分,就可能引發再次發作的風險。人參只能少量使用,而敬修先生卻過度使用人參,反而加重病情。在他住處的北方,有個姓俞的女子患有潛伏的熱病,持續四十多天,使用輕清的藥物無效,我使用石膏後,病情有了好轉。今年是少陰主掌天氣,陽明主管地氣,這是運氣使然。
這位老師讀過景嶽的書,卻不明白玉女煎中使用石膏的意圖,他怎能真正理解其中的精髓呢?之前的那位姓俞的女子,在服用石膏後,身上發出了大量的暑毒,她的母親並不認為這是藥物的副作用,反而認為這是藥物的功效。真是奇哉,一個婦人的見解,竟然遠超男人。敬修先生收到我的信後,膽量壯大了不少,我繼續讓他大量服用寒涼的藥物,最終在五天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