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曹氏傷寒金匱發微合刊》~ 《傷寒發微》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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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發微》 (83)

1. 陽明篇

愚按,此證宜厚朴、杏仁以定喘,小承氣湯以祛滿,使胃中微和而穀氣自行,喘滿既定,即脈之沉者亦起矣。

陽明病,腹滿,身重難以轉側,口不仁,面垢,遺尿,發汗則譫語,下之則頞頭上生汗,手足厥冷,若自汗出者,白虎湯主之。(此條訂正)

白虎湯方

知母(六兩)石膏(一觔)甘草(二兩)粳米(六合)

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此條為陽明經證,發端「三陽合病」四字,當在後文「脈浮而緊」條,傳寫之倒誤也。夫脈浮緊屬太陽,咽燥口苦屬少陽,不惡寒反惡熱屬陽明。此三者,皆三陽篇提綱,固當為三陽合病,本條則無之,可知歷來注釋家,望文生訓,皆瞽說也。夫陽明之中氣為太陰,太陽將傳陽明,必上濕而下燥,故有脈遲汗出不惡寒者,亦必有身重短氣腹滿而喘諸證。為其太陽表汗未盡,內併太陰之濕而未易化燥也。

濕熱內蘊,上冒咽喉而出,則口中糜碎,舌苔乾膩而厚,至不能辨五味。下逼於腎膀,則小溲不禁。此時若發其汗,則胃中燥熱上攻腦部,必至心神恍惚,發為譫語。若用硝、黃以下之,則浮熱上冒陽明經脈入腦之處,而頞上生汗,頞上者,闕上也(兩眉間為闕,為愁苦者見顰蹙之處,孟子所謂蹙頞,即兩眉間也)。陽明胃中燥實,則闕上痛,故誤下後,浮熱上冒,則闕上生汗。

脾主四肢,胃亦主四肢,誤下後脾胃陽虛,故手足逆冷,故欲救譫語之逆,宜小承氣。欲救四肢逆冷,宜四逆、理中。蓋此證不當急治,必待自汗出,然後可用白虎湯泄肌理之濕熱,俾從汗解,此亦有潮熱乃可攻裏之例也。愚按面垢下「譫語」字亦為衍文,若本有譫語,下文「發汗則譫語」,當作何解乎。

陽明病,太陽證罷,但發潮熱,手足漐漐汗出,大便難而譫語者,下之則愈,宜大承氣湯(此條訂正)。

此節全係正陽陽明內實之證,發端言「二陽併病」,此必非仲師原文,淺人因三陽合病而妄加之也。夫既曰太陽證罷,無頭痛惡寒惡風諸證可知,安得更謂之併病,但發潮熱,手足汗出,則胃中津必少,少則不能下潤大腸而大便難。胃中燥熱,上衝心神所寄之腦部,一時昏暗而心神為之恍惚,遂發譫語。

譬之胆怯者,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見植木以為立人,安在所見之非妄,又如敗軍之將,草木皆兵,聞風聲鶴唳,則惕息而伏,此無他,皆因暴受激觸,腦中震動,心神失所依據故也。陽明病之譫語,何以異此,要惟大承氣湯以下之,一泄腸胃之燥熱,而諸恙可愈。然則此證為正陽陽明,而非二陽併病,較然無可疑者,張隱庵明知併病之非,猶言太陽病氣併入陽明,則盡信書之過也。

白話文:

陽明篇

這症狀宜用厚朴、杏仁來止喘,用小承氣湯來去除腹部脹滿,使胃氣稍微平和,穀氣自然運行,喘滿消除後,脈象沉緩的現象也會改善。

陽明病,腹部脹滿,身體沉重難以翻身,嘴巴麻木,臉色晦暗,尿失禁,出汗則神志不清(譫語),服用瀉下藥則額頭上冒汗,手腳厥冷,如果自行出汗,則可用白虎湯治療。(此條已訂正)

白虎湯方

知母(六兩)石膏(一斤)甘草(二兩)粳米(六合)

以上四味藥材,用水一斗,煮至米熟,湯成後去渣,溫服一升,一日三次。

此條為陽明經的病症,開頭「三陽合病」四字,應該放在後文「脈浮而緊」那一條,是抄寫時順序弄錯了。脈浮緊屬於太陽經,咽喉乾燥口苦屬於少陽經,不惡寒反而惡熱屬於陽明經。這三者都是三陽篇的主旨,理應是三陽合病,但本條卻沒有提到,可見歷代注釋者,都只是望文生義,胡亂解釋。陽明經之中氣屬於太陰經,太陽經將要傳變到陽明經時,必然是上焦濕潤下焦乾燥,所以會有脈象遲緩、出汗但不惡寒的現象,也必然會有身體沉重、呼吸短促、腹部脹滿等症狀。這是因為太陽經表面的汗未完全排出,內在又合併太陰經的濕邪,還不容易轉化為乾燥的狀態。

濕熱內蘊,向上侵犯咽喉,就會導致口中糜爛,舌苔乾燥黏膩而厚,甚至無法分辨五味。向下逼迫腎膀胱,就會尿失禁。此時如果發汗,則胃中燥熱上攻大腦,必然會導致心神恍惚,出現神志不清(譫語)。如果使用硝石、黃連等藥物瀉下,則浮熱會向上侵犯陽明經脈進入大腦的部位,導致額頭上冒汗。額頭上,指的是兩眉之間(印堂穴),是愁苦者眉頭緊鎖的地方,孟子所謂的「蹙額」,就是指兩眉之間。陽明經胃中燥熱實滿,則印堂穴會疼痛,所以錯誤瀉下後,浮熱向上侵犯,則印堂穴會冒汗。

脾主四肢,胃也主四肢,錯誤瀉下後脾胃陽氣虛弱,所以手腳冰冷,所以想搶救神志不清的危急情況,宜用小承氣湯;想搶救手腳冰冷,宜用四逆湯、理中湯。總之,這種病症不應急於治療,必須等到自行出汗後,才能使用白虎湯來瀉去肌膚的濕熱,讓它從汗液中排出,這也符合潮熱才能攻治裡證的原則。我認為「面垢」後面「譫語」二字是多餘的,如果原本就有譫語,下文「發汗則譫語」又作何解釋呢?

陽明病,太陽經的病症已經好轉,但仍然發潮熱,手腳微微出汗,大便秘結且神志不清,瀉下則痊癒,宜用大承氣湯。(此條已訂正)

這一節完全是正陽陽明經內實的病症,開頭說「二陽併病」,這肯定不是仲景原文,是後人因為三陽合病而妄加的。既然說太陽經的病症已經好轉,沒有頭痛、惡寒、惡風等症狀,怎麼還能說是併病呢?只是發潮熱,手腳出汗,則胃中津液必然不足,津液不足則不能滋潤大腸而導致大便秘結。胃中燥熱,上衝心神寄託的大腦,一時昏暗,心神因此恍惚,於是出現神志不清(譫語)。

比如膽小的人,夜裡行走看到石頭就當作老虎,看到樹木就當作人,所見的當然是虛妄的;又如潰敗的軍隊,草木都像是兵,聽到風聲鶴唳,就驚恐不安地躲藏起來,這都是因為受到強烈的刺激,大腦震動,心神失去了依託的緣故。陽明病的神志不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必須用大承氣湯瀉下,排出腸胃的燥熱,所有症狀才能痊癒。所以此證是正陽陽明,而非二陽併病,這是毫無疑問的。張隱庵明知併病之說不對,卻仍然說太陽病的邪氣併入陽明經,這是過於迷信古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