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曹氏傷寒金匱發微合刊》~ 《傷寒發微》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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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發微》 (8)

1. 陰陽易差後勞復篇

傷寒,陰陽易之為病,其人身體重,少氣,少腹裏急,或引陰中拘攣,熱上衝胸,頭重不欲舉,眼中生花,膝脛急者,燒裩散主之。

燒裩散方

上取婦人中裩,近隱處,剪燒灰。以水和服方寸匕,日三服,小便即利,陰頭微腫則愈。婦人病取男子中裩燒灰。

婦人傷寒新差,男子與之交,餘邪從廷孔吸入宗筋,謂之陰易。男子病後與婦人交,餘邪由宗筋貫輸廷孔,謂之陽易,如俗所傳過癩者然。即云傷寒新差,即當證明所病者為何經,自來注家,多欠分曉。蓋三陽無寒濕,三陰多寒濕,而三陰證之新差,又必在寒盡陽回之期,未盡之濕邪,乃一變而成濕熱。苟令化熱之濕濁滲入前陰,輕則為淋濁,重則腐爛而內潰。

白話文:

如果一個人得了傷寒症,並且出現了「陰陽易」的症狀,包括身體沈重、氣短乏力、腹部內部緊縮疼痛或者陰部肌肉緊張痙攣、熱感上升到胸部並感到頭重腳輕無法抬起頭部、眼睛出現模糊不清的現象以及膝蓋與小腿部位感覺緊繃不適等症狀時,可以使用燒裩散來治療。

燒裩散是由婦女內褲靠近隱處的部分剪下後燃燒至成爲灰燼,並用水調勻服用一小勺三次每天,這樣可以使尿液暢通無阻並且使陰莖稍微腫脹即可痊癒。如果是女性患者,則應採用男性的內褲進行同樣的處理方法。

當一個女人剛剛從傷寒病症恢復過來並與男人發生性行爲時,殘留的病毒會通過陰道進入男性生殖器官中的“宗筋”,這就是所謂的“陰易”。相反地,如果是一個剛康復的男人與女人發生性關係,那麼殘留的病毒就會通過“宗筋”傳達到女性的陰道口,這被稱爲“陽易”。

因此,在診斷爲傷寒症狀的新病例時,應該明確指出該疾病是屬於哪個經絡系統的問題。一直以來,許多醫學專家對這個問題的理解並不清晰。因爲太陽、陽明和少陽三個經絡系統沒有溼冷的情況,太陰、厥陰和少陰這三個經絡系統則容易受到溼冷的影響。而在這些經絡系統的病情好轉之後,如果沒有完全消除掉體內的溼氣,就可能會變成溼熱的狀態。一旦這種潮溼且帶有熱量的濁物滲透進人體前面的生殖器區域,輕微的情況下會導致排尿渾濁,嚴重的話甚至可能導致組織腐敗潰爛。

身體重者,太陰之濕象也。少氣者,濕傷氣也。少腹裏急,或引陰中筋攣,膝脛拘急者,寒濕在下也。熱上衝胸,頭重不欲舉,眼中生花者,濁熱上僭,清陽為之蒙翳也。取中裩近陰處燒灰和服,以濁引濁,使病從何處受,即從何處出。夫磁石引鍼,珀引燈芯,同氣相感也。

故食瓜而病者,治以瓜皮湯,食穀而病者,治以飯灰,其理同也。近世醫家,既不識病原之為濕濁,又不明同氣相感之理,無怪論及燒裩散,反憎其穢褻無理也。

大病差後,勞復者,枳實梔子豉湯主之。

枳實梔子豉湯方

白話文:

身體沉重是脾胃虛寒,水濕停滯的表現。容易氣喘,則是濕氣損傷了脾氣。小腹脹痛,甚至牽連陰部筋脈痙攣,膝蓋和小腿僵硬,都是寒濕停留在下焦的徵兆。胸口發熱往上衝,頭昏沉欲墜,眼前模糊,這是濁熱之氣上攻,蒙蔽了清陽之氣。可以將艾葉燒成灰服用,用濁氣引導濁氣,讓病氣從哪裡進入,就從哪裡排出。就像磁鐵吸引針,琥珀吸引燈芯一樣,同氣相感。

因此,吃西瓜生病的人,就用西瓜皮煮湯治療,吃米飯生病的人,就用米飯灰治療,道理都是一樣的。現在的醫生,既不懂得病根是濕濁之氣,也不明白同氣相感的道理,怪不得看到艾葉灰方劑就覺得骯髒無理。

大病初癒之後,又過度勞累的人,可以用枳實梔子豉湯治療。

枳實(三枚炙)梔子(十四枚)香豉(一升緜裹)

上三味,以清漿水七升,空煮取四升,內枳實、梔子,煮取二升,下豉,更煮五六沸,去滓,溫分再服,覆令微似汗。若有宿食者,內大黃如博碁子大五六枚,服之愈。

大病差後,精氣消歇,靜以養之,猶恐本原之難復。若夫病後勞力,則百脈張而內熱易生,汗液泄而表陽不固。內熱生則不思飲食,表陽虛則易感風寒。煩熱在裏,則中氣易塞。風邪外襲,則表氣不濡。枳實以降之,梔子以清之,香豉以散之,而表裏自和矣。若以病後中虛,食入易停,便當從宿食治,但加大黃如博碁子大五六枚,不煩用大小承氣者,則以病後胃虛,不勝重劑故也。

白話文:

使用三枚炙烤過的枳實、十四枚梔子以及一升包裹在紗布中的香豉。

將上述三味藥材,加入七升的清米泔水(澄清的米湯水),先空煮至剩餘四升,然後放入枳實和梔子,繼續煮至剩下二升。接著投入香豉,再煮五到六次沸騰,濾去藥渣,所得藥液分兩次溫熱服用,服用後應蓋被微出汗。如果患者有積食的情況,可加入五六枚像博奕棋子大小的大黃,服後病情即可得到改善。

在大病初癒之後,人體的精氣會大大耗損,需要靜養來恢復,即便如此還擔心根本的元氣難以完全恢復。假如在病後勉強勞動,會導致全身血脉擴張而容易產生內熱,出汗多則表皮的陽氣變得不固。內熱產生時會影響食欲,表陽不足則容易受到風寒侵襲。內心煩熱會阻滯中氣運行,風邪由外侵入則表面的防禦功能減弱。使用枳實可以下降氣機、疏通中焦,梔子能清熱除煩,香豉則能發散表邪,這樣一來,表裡的失調就會自然調和。假設病後身體虛弱,進食容易積滯,就應考慮治療積食,這時加入五六枚像博碁子大小的大黃即可,無需使用大、小承氣湯等峻烈藥物,這是因為病後胃氣虛弱,無法承受過於猛烈的藥方。

傷寒,脈浮者,以汗解之,脈沉實者,以下解之。差已後,更發熱,小柴胡湯主之。(此條訂正)

傷寒差已,非謂病之自差也。大法脈浮者以汗解之。脈沉實者以下解之。可知「脈浮者」數語,當在「差已」上,傳寫倒誤也。若差已後更復發熱,表無太陽實寒,裏無陽明實熱,或由差後乏力多臥,表氣不張,脾藏留濕,不能不外達皮毛耳,故祗需小柴胡湯以解外,使濕去表和,其熱自退,此特為病後不勝重劑言之。不然,服枳實梔子湯,覆令微似汗,有宿食加大黃,前條已詳言之。

白話文:

傷寒初期,如果脈象浮,可以用發汗的方法治療;如果脈象沉實,則要用下瀉的方法治療。如果病情好轉後又發燒,可以用小柴胡湯來治療。需要注意的是,這裡的「差已」指的是病情好轉,而不是指病自己消失了。正確的順序應該是:脈浮者以汗解之,脈沉實者以下解之,差已後更發熱。如果病情好轉後又發燒,是因為表證已經消失,但裏邊還有寒熱交錯,或者因為體虛乏力導致脾濕外泄,所以才需要用小柴胡湯來治療,使表氣和解,濕氣消散,熱就會自然退去。如果使用枳實梔子湯,會讓患者出汗,如果還有宿食,則要服用大黃,這些方法在前面的條文中已經詳細說明了。

「脈浮者」數語,不幾成贅說乎!

大病差後,從腰以下有水氣者,牡蠣澤瀉散主之。

牡蠣澤瀉散方

牡蠣、澤瀉、蜀漆(洗去腥)、海藻(洗去堿)、栝蔞根、商陸根、磁石(以上各等分)

上七味,異搗,下篩為散,更入臼中治之。白飲和服方寸匕,小便利,止後服。

凡人久臥生濕,積濕則生痰,濕痰凝冱,則水道為之不通,若陰溝日久瘀塞者然。人之一身水氣,至腰以下而大泄,腎與膀胱左右並有管相接,以出小便,《內經》所謂「決瀆之官,水道出焉」者是也。然則腰以下正為水道宣洩之衝,不當留積水氣,自大病久臥百脈停頓,必有敗津留滯其中。

白話文:

“脈浮者”這幾個字,難道不是近乎多餘的贅述嗎?

在大病康復之後,如果出現從腰部往下有水氣積聚的情況,就應當使用[牡蛎澤瀉散]作為主治療法。

[牡蛎澤瀉散]方

成分包括:牡蛎、澤瀉、蜀漆(需清洗去除腥味)、海藻(需清洗去掉鹼性)、栝樓根、商陸根、磁石(以上各種藥材分量相等)。

將這七種藥物分別搗碎,然後過篩製成細散,再放入石臼中進一步混合處理。服用時,可取一塊約方寸大小的散劑,用白開水調和後服下。一旦小便變得通利,就應停止服用。

通常情況下,人長期臥床容易在體內滋生濕氣,濕氣積聚便會形成痰濕,當這些濕痰凝聚在一起時,就會導致水液運行的道路不通暢,就像長時間未清理而淤塞的陰溝一樣。人體中的水氣,到達腰部以下本應大量排出,因為腎臟與膀胱兩側有管道相連,負責排泄小便,這正是《黃帝內經》所說的“決瀆之官,水道出焉”。因此,腰部以下本應是水道疏通的主要通道,不應該有水氣積蓄。然而,在經歷大病且長期臥床後,全身的血液循環可能會暫時停滯,進而導致廢棄的體液滯留在體內。

水與敗津化合,則膠固而成痰濁,併居血絡,阻下行之路,水道為之不通,故必用蜀漆、葶藶以瀉痰,商陸以通瘀,海藻以破血絡之凝結。海藻含有碘質,能清血毒,故瘡癰多用之而病根始拔。君牡蠣、澤瀉者,欲其降而泄也。用栝蔞根者,所以增益水津,欲其順水而行舟也。

此利小便之大法,異於五苓散之不兼痰濕者也。

大病差後,喜唾久不了了,胃上有寒,當以丸藥溫之,宜理中丸。

胃中有熱,則吐黃濁之痰,《金匱》但坐不臥之十棗湯證也。胃中有寒,則吐涎沫,《金匱.痰飲篇》之小青龍湯證也。若大病差後之喜唾,則胃中本無上泛之涎沫,咽中常覺梗塞,所出但有清唾,此與吐涎沫者略同,而證情極輕緩。痰飲之吐涎沫,以吐黃濁膠痰為向愈之期,喜唾者,亦當如是,為其寒去而陽回也。

白話文:

水分與敗壞的津液混合在一起,就會變得黏稠而形成痰濁,這些痰濁積聚在血管中,阻礙了向下流通的道路,導致水液的排出受阻。因此,必須使用蜀漆、葶藶來排出痰液,使用商陸來打通瘀滯,以及利用海藻來破解血管中凝結的痰濁。海藻因為含有碘質,能夠清潔血液中的毒素,所以對治療疮癰等疾病特別有效,能从根本上拔除病根。配以牡蠣和澤瀉為君藥,目的是讓藥性下降並有助於排泄。使用栝樓根,則是為了增加身體的水液,使水道如同行舟般暢通無阻。

這是通過利小便來治療的一種重要方法,與不針對痰濕同時治療的[五苓散]有所不同。

大病初癒後,如果持續不斷地流口水且久久不能停止,這通常表示胃部有寒氣存在,應該使用丸劑來溫暖胃部,最合適的方劑是[理中丸]。

如果胃中有熱,則可能會吐出黃色粘稠的痰,這符合《金匱要略》中描述的,病人只能坐著無法躺下的[十棗湯]症狀。反之,如果胃中有寒,則可能會吐出涎沫,這類似於《金匱要略.痰飲篇》裡提到的[小青龍湯]的適用情況。然而,對於大病康復後頻繁流口水的情況,胃中並無向上泛濫的涎沫,而是咽喉部位經常感到阻塞,流出的僅是清澈的唾液,這種情況雖與吐涎沫相似,但症狀極為輕微且緩慢。在痰飲病中,吐出黃色粘稠痰是病情好轉的跡象,同樣地,喜唾的情況也應如此解釋,因為這代表寒氣已去,陽氣正在恢復。

至於久不了了,則胃中微寒,非用溫藥,斷難聽其自愈。然湯劑過而不留,尚恐無濟,故必用理中丸以溫之,使得久留胃中,且日三四服,以漸而化之,則宿寒去而水氣消矣。

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竹葉石膏湯主之。

竹葉石膏湯方

竹葉(二把)石膏(一升)半夏(半斤)人參(三兩)甘草(二兩)粳米(半斤)麥門冬(一升)

白話文:

如果久病不癒,通常是胃部寒氣過重,必須用溫熱的藥物才能治癒。但湯藥喝了就排泄掉,效果可能不佳,所以必須用理中丸溫暖胃部,讓它在胃裡停留更久,每天服用三到四次,慢慢地就能化解宿寒,消除水氣。

傷寒痊癒後,如果身體虛弱、氣力不足、呼吸不順暢、想吐,可以用竹葉石膏湯治療。

竹葉石膏湯的配方:竹葉兩把、石膏一升、半夏半斤、人參三兩、甘草二兩、粳米半斤、麥門冬一升。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內粳米,煮米熟,湯成去米,溫服一升,日三服。

傷寒解後,無論從汗解與從下解,其為傷胃陰則一。中氣虛而胃納減,故虛羸少氣。陰傷則胃熱易生,胃熱上升,而不得津液以濟之,故氣逆欲吐。師用竹葉、石膏以清熱,人參、甘草以和胃,生半夏以止吐,粳米、麥冬以生津,但得津液漸復,則胃熱去而中氣和矣。

病人脈已解,而日暮微煩,以病新差,人強與穀,脾胃氣尚弱,不能消穀,故令微煩,損穀則愈。

病已脈和,當可免餘邪之留戀矣。間亦有日暮微煩者,非病也。蓋其病新差,脾胃尚虛,不能不遽勝穀食。穀食停而濕熱內蘊也。然何以必在日暮,蓋日暮為地中蒸氣上升,草木炭氣張發之候。胃中新食壅阻成濕,與此升發之氣相感,驟然上蒙,因見煩熱,則但損穀,其煩當止,更不須大黃五六枚也。

白話文:

上方所載七種藥材,使用十升水進行煎煮,煮至剩下六升時,去掉藥渣,再加入粳米繼續煮,直至米熟透,然後去除米粒,留下湯汁。溫熱後每次服用一升,每日分三次服用。

在治療傷寒之後,無論是通過發汗還是瀉下方式解除病狀,對於胃陰的傷害都是一樣的。由於中氣虛弱導致胃的受納功能減退,因此會感到體力虛弱且氣短。陰液受損則胃中易生熱,胃熱上逆又得不到足夠津液調節,因而會產生噁心欲吐的症狀。醫師使用竹葉和石膏來清除熱氣,人參和甘草用以調和胃部機能,生半夏則用來止吐,粳米與麥冬則能滋養津液。一旦津液逐漸恢復,胃熱就會消退,中氣自然和順。

如果病人的脈象已經恢復正常,但在傍晚時稍感煩躁不安,這是因為疾病初癒,身體尚未完全復原,強行進食較多的穀物,導致脾胃氣機仍然衰弱,無法有效消化食物,所以會感到稍微煩躁。這種情況下,減少食量就能逐漸康復。

病情已經好轉,脈象平和,通常意味著不再有殘餘病邪逗留。有時候,即使在傍晚時分出現輕微煩躁,這並非是病情的表現。這是因為病剛好轉,脾胃功能依然虛弱,還不能很好地承受較多的固體食物。食物積滯會產生濕熱內蘊的情況。而為什麼這種煩躁特別容易在傍晚時發生呢?這是因為傍晚時地表濕氣上升,植物釋放碳氣,胃中未完全消化的食物形成的濕氣與外界上升的氣息相互感應,可能突然間導致頭腦昏沉、煩熱感。這種情況下,只要適當控制飲食,減少食量,這種煩躁就會消失,無需使用如大黃這類強烈瀉下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