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曹氏傷寒金匱發微合刊》~ 《傷寒發微》 (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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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發微》 (124)

1. 厥陰篇

夫營氣夜行於陽,日暮發熱屬血分。晝明夜昏,與婦人熱入血室同。熱入血室用桃核承氣,則此證實以厥陰而兼陽明燥化。病者言經西醫用瀉鹽下大便一次,則中夜略能安睡。診其脈,沉滑有力。予因用大承氣湯,日一劑,五日而熱退。肖彭以酸棗仁湯善其後,七日而瘥。

傷寒,病厥五日,熱亦五日。設六日當復厥,不厥者自愈。厥終不過五日,以熱五日,故知自愈。

凡厥者,陰陽氣不相順接,便為厥。厥者,手足逆冷者是也。

冬令暴寒,五日之後,天氣必轉溫和。若轉陽之後,嚴寒復作,必較前為甚。所以然者,以地中鬱伏之陽氣,不復能反抗故也。傷寒厥陰證之手足見厥,殆與冬令天時相等。仲師云:「傷寒,病厥五日,熱亦五日。」近世醫家多以未經寓目,不能深信,然其理要可憑也。蓋傷寒水分太多,血熱不能相抗,則手足見厥。

厥盡陽回,則血分熱度漸高,水被蒸化為氣,陰陽乃相順接,而不復見獨陰無陽之變。然猶恐浮陽之出而復去也,故必五日熱後不見厥,乃可決為向愈,否則血分熱度愈低,必將復厥,向愈之期,猶未可恃也。夫所謂「陰陽氣相順接」者,血為陰,氣為陽,血分熱度,合華氏寒暑表九十五度(今則病表九十八度半)。太陽寒水被蒸成熱,然後化氣外泄,或含於皮毛之裏而不大泄。

陽之所以衛外為固者,實由營陰熱度與之俱化,所謂相順接也。若營熱不及九十五度,則水分不受蒸化,譬之釜底薪火微細,釜中滿貯寒水,焉能成沸湯而氣上出哉!是不為水火既濟,而為火水之未濟也,所謂「不相順接」也。若營熱以漸而減,則裏陽不達四肢,而肘足逆冷矣。

凡但手足冷者為厥,冷過肘膝者為逆。厥陰篇之厥,實賅冷過肘膝者言之。仲師恐人誤會,故特舉逆冷而申明之,而全篇言厥者準此矣。

傷寒,脈微而厥,至七八日,膚冷,其人躁,無暫安時者,此為藏厥,非蚘厥也。蚘厥者,其人當吐蚘。今病者靜而復時煩者,此為藏寒。蚘上入其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蚘聞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蚘。蚘厥者,烏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烏梅丸方

烏梅(三百枚)細辛(六兩)乾薑(十兩)黃連(一觔)蜀椒(去汗)、當歸(各四兩)桂枝、附子(炮)、人參、黃柏(各六兩)

上十味,異搗,篩,合治之。以苦酒浸烏梅一宿,去核,蒸之五升米下。飯熟,搗成泥,和藥令相得。內臼中,與密杵二千下,圓如梧桐子大。先食後服十圓,日二服。稍加至二十圓。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傷寒為病,血熱盛則與表寒相拒而脈緊,更盛則表裏皆熱而脈大。脈微而厥,則血分熱度低弱,不言可知,至七八日膚冷,則已踰一候而不見回陽,是為獨陰無陽之的證。且其人躁急,坐臥不安,並無暫時之休息,則陰寒內據,孤陽外越,一出而不還矣,謂之藏厥。所謂藏厥者,別於蚘厥言之也。

白話文:

厥陰篇

營氣夜間運行於陽經,傍晚發熱屬於血分。白天清醒,夜晚昏沉,與婦女熱入血室的情況相似。熱入血室用桃核承氣湯治療,但此症實際上是厥陰證兼陽明燥熱。病人說西醫用瀉鹽瀉了一次大便,於是半夜略能安睡。診其脈象,沉而滑,有力。因此我用大承氣湯,每日一劑,五天後熱退。肖彭用酸棗仁湯調養後續,七天痊癒。

傷寒病患厥證五日,發熱也五日。如果第六天仍舊厥逆,則不會自愈;若厥證不超過五日,而發熱五日,則可知會自愈。

凡是厥證,都是陰陽之氣不相順接所致。厥證,就是手足冰冷的意思。

冬天嚴寒,五日之後,天氣必定轉為溫暖。如果陽氣轉回後,嚴寒又再次來襲,則必比之前更甚。這是因為地中蘊藏的陽氣,已無法再抵抗寒冷的緣故。傷寒厥陰證的手足厥逆,幾乎與冬令天時相同。仲景大師說:「傷寒,病厥五日,熱亦五日。」近世醫家大多未曾親眼目睹,因此不能深信,但其道理卻是可信的。因為傷寒水分太多,血熱無法抗衡,所以手足才會出現厥逆。

厥證消失,陽氣回升,則血分熱度漸漸升高,水分被蒸發成氣,陰陽才能順利接續,就不再出現單純陰寒無陽的變化。但是仍然擔心浮陽之氣再度外泄而去,所以必須在發熱五天之後不再出現厥逆,才能斷定病情好轉,否則血分熱度持續下降,必定再次出現厥逆,痊癒的時機還不能確定。所謂「陰陽之氣相順接」,是指血屬陰,氣屬陽,血分熱度達到華氏九十五度(現在的體溫表是九十八點五度)。太陽之氣(寒水)被蒸發成熱氣,然後化為氣排出體外,或停留在皮毛之間而不大量排出。

陽氣之所以能護衛體表,其實是由於營陰的熱度與之共同化生,這就是所謂的相順接。如果營陰之熱不足九十五度,則水分就不能被蒸發,好比鍋底火小,鍋中裝滿冷水,怎麼能燒開水而產生蒸汽呢?這就說明水火不相濟,是水火未濟的狀態,這就是所謂的「不相順接」。如果營陰之熱逐漸減弱,則內部陽氣無法到達四肢,就會導致手足冰冷。

凡是只有手足冰冷的稱為厥證,冰冷超過肘膝的稱為逆證。厥陰篇所說的厥證,實際上包含了冰冷超過肘膝的情況。仲景大師擔心人們誤解,所以特別提出逆冷來加以說明,而全篇所說的厥證都以此為準。

傷寒,脈象微弱而出現厥逆,持續七八天,皮膚冰冷,病人躁動不安,沒有片刻安寧,這是藏厥,不是蚘厥。蚘厥是指病人會嘔吐蚘蟲。現在病人平靜但時而煩躁,這是由於內藏寒邪。蚘蟲上行至膈肌,所以煩躁。一會兒又停止,吃了東西就嘔吐,又煩躁,這是因為蚘蟲聞到食物的臭味而出來,病人經常自己嘔吐蚘蟲。蚘厥,用烏梅丸治療。也主治久瀉。

烏梅丸方

烏梅(三百枚)細辛(六兩)乾薑(十兩)黃連(一斤)蜀椒(去汗)當歸(各四兩)桂枝、附子(炮製)、人參、黃柏(各六兩)

以上十味藥,分別搗碎,過篩,混合研磨。用苦酒浸泡烏梅一夜,去核,再用五升米蒸煮。米飯煮熟後,搗成泥,與藥物混合均勻。放入臼中,用杵研磨二千下,製成梧桐子大小的丸藥。飯後服用十丸,每日兩次。逐漸增加劑量至二十丸。忌食生冷滑利食物及臭味食物。

傷寒發病,血熱盛則與表寒相拒而脈象緊,更盛則表裏皆熱而脈象大。脈象微弱而出現厥逆,則血分熱度低弱,這是顯而易見的。持續七八天皮膚冰冷,則已經超過一個候期而沒有陽氣回升,這是單純陰寒無陽的典型證狀。而且病人躁急,坐臥不安,沒有片刻休息,這是陰寒內據,孤陽外越,陽氣外泄而不復歸的表現,稱為藏厥。所謂藏厥,是與蚘厥相對而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