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新編》~ 卷之四(徵集) (23)
卷之四(徵集) (23)
1. 酸棗仁
酸棗仁,味酸,氣平,無毒。入心、肝、膽與胞絡四經。寧心志,益肝膽,補中,斂虛汗,祛煩止渴,安五臟,止手足痠痛,且健筋骨,久服多壽。以上治療,俱宜炒用,惟夜不能眠者,必須生用,或神思昏倦,久苦夢遺者,亦宜生用。可為臣佐,多用尤佳,常服亦妙也。
或問酸棗仁只能益心,何以補腎之藥,古人往往用之乎?蓋心腎原不可兩治也。因世人貪色者多,仲景夫子所以隻立六味、八味,以補腎中之水火宜。然而腎火原通於胞絡,而腎水原通於心,補心未嘗不能益腎,古人所以用棗仁以安心,即安腎也。且世人入房而強戰者,心君不動,而相火乃克其力以用命。
心君一移,而相火即懈,精即下泄,可見補心所以補腎,心氣足而腎氣更堅,不信然哉。
或問酸棗仁之治心也,不寐則宜炒,多寐則宜生,又云夜不能寐者,必須生用。何其自相背謬耶?不知此實用藥之機權也。夫人不寐,乃心氣之不安也,酸棗仁安心,宜用之以治不寐矣。然何以炒用棗仁則補心也?夫人多寐,乃心氣之大昏也。炒用,則補心氣而愈昏;生用,則心清而不寐耳。
夜不能寐者,乃心氣不交於腎也;日不能寐者,乃腎氣不交於心也。腎氣不交於心,宜補其腎;心氣不交於腎,宜補其心。用棗仁正所以補心也。補心宜炒用矣,何以又生用。不知夜之不寐,正心氣之有餘,清其心,則心氣定,而腎氣亦定矣,此所以必須生用。若日夜不寐,正宜用炒,而不宜用生矣。
或疑棗仁安心,人人知之,安心而能安腎,此則人未知也。曰:棗仁豈特安心以安腎而已乎,更能安五臟之氣。蓋心腎安,而五臟有不安者乎,不必其入脾、入肺、入肝而後能安也。
白話文:
酸棗仁,味道酸,性質平和,沒有毒性。它進入心、肝、膽和胞絡這四條經脈。能寧靜心神,增益肝膽功能,補養中氣,收斂虛汗,消除煩躁止渴,安定五臟,止住手腳痠痛,並且強健筋骨,長期服用可以延年益壽。以上這些治療效果,都適合使用炒過的酸棗仁,只有在夜晚失眠的時候,才必須使用生的酸棗仁。或者精神昏沉疲倦、長期受夢遺困擾的人,也適合使用生的酸棗仁。酸棗仁可以作為輔助藥材,多用效果更好,經常服用也很好。
有人問,酸棗仁只能補益心臟,為什麼古人又常常用它來補腎呢?這是因為心和腎本來就不能分開單獨治療。由於世人貪戀女色的人很多,張仲景先生才制定了六味丸、八味丸等藥方,用來補腎中的水和火。然而腎火本來就與胞絡相通,而腎水本來就與心相通,所以補心並非不能益腎,古人用酸棗仁來安定心神,其實也是在安定腎臟。而且世人在性行為時過度用力,是因為心神不穩定,而相火卻過度耗損,造成精液外洩。
一旦心神穩定,相火自然平息,精液就不會外洩,可見補心其實也在補腎,心氣充足,腎氣自然更加堅固,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有人問,酸棗仁治療心臟方面,失眠時適合用炒過的,嗜睡時適合用生的,又說夜晚失眠必須用生的,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其實這才是用藥的巧妙之處。人會失眠,是因為心氣不安,酸棗仁能安定心神,所以適合用來治療失眠。但是為什麼炒過的酸棗仁可以補心呢?因為嗜睡,是因為心氣過於昏沉。炒過後服用,會補心氣而使人更加昏沉;而生用,則能使心神清醒而不嗜睡。
夜晚失眠,是因為心氣不能與腎氣相交;白天失眠,是因為腎氣不能與心氣相交。腎氣不能與心氣相交,就應該補腎;心氣不能與腎氣相交,就應該補心。用酸棗仁正是為了補心。補心應該用炒過的,為什麼又說要用生的?因為夜晚失眠,正是心氣過於旺盛,需要清心,心氣安定,腎氣自然也會安定,所以必須用生的。如果白天晚上都失眠,就應該用炒過的,不適合用生的。
或許有人疑惑,酸棗仁能安定心神,人人都知道,但說它能安定心神也能安定腎臟,這就是大家所不知道的了。我說:酸棗仁豈止是安定心神以安定腎臟而已?它更能安定五臟之氣。心腎安定了,五臟還有不安定的嗎?不必特地進入脾、肺、肝等經脈才能夠安定它們。
2. 杜仲
杜仲,味辛、甘,氣平溫,降也,陽也,無毒。入腎經,補中強志,益腎添精,尤治腰痛不能屈伸者神效,亦能治足、陰囊濕癢,止小水夢遺。此物可以為君,而又善為臣使,但嫌過燥,與熟地同用,則燥濕相宜,自然無火動之憂也。
或問腎惡燥,而杜仲性燥,何以入腎以健腰?吾子加熟地尤宜,然亦似熟地之滋腎,終非杜仲之益腎矣。曰:補腎原不必熟地,余用熟地者,不過取其相得益彰也。夫腎雖惡燥,而濕氣侵之,腰即重著而不可俯仰,是腎又未嘗不惡濕也。杜仲性燥,燥腎中之邪水,而非爍腎中之真水也。
去熟地而腎中之燥不相妨,用熟地而腎中之濕亦無礙,蓋杜仲自能補腎,而非借重於熟地之助也。
或問杜仲非燥藥也,而吾子謂是燥藥,何據而云然乎?曰:論杜仲之有絲,其非燥藥也。然而杜仲之燥,正有有絲之不肯斷。夫太剛則折,大柔則不肯折矣。杜仲之絲,經火炒則斷,其中之柔軟為何如,而獨謂其性燥者,別有義也。杜仲不經火則濕,經火則燥。不斷之絲,非火炒至無絲,則不可為未非受火氣迫急而為燥乎。
腎惡燥。而以燥投燥,遽入往往動火,我所以教人與熟地同用也。至於腎經中濕,不特宜同熟地並施,且宜生用為妙,並不可火炒。蓋腎既有濕,得熟地則增潤,反牽制杜仲。一加火,則失其本性,但補而不攻,而濕邪反不得遽散。夫杜仲不炒則濕,何反宜於治濕。蓋杜仲燥中有濕,濕非水氣之謂也。
邪濕得真水而化,生用,正存其真氣耳。
或問杜仲補腎,仲景公何故不採入八味丸中?不知杜仲補腎中之火,而有動腎氣,動則桂、附不安於腎宮,恐有飛越之虞,故用桂、附,而不用杜仲。然則固不可用乎,腎中有濕氣,正宜加用於八味丸中,取其動而能散濕也,又不可拘執不用而盡棄之耳。
或問杜仲補腎,世人竟以破故紙佐之,毋乃太燥乎?杜仲得破故紙,而其功始大,古人嫌其太燥,益胡桃仁潤之,有魚水之喻。其實,杜仲得破故紙,正不必胡桃仁之潤也。蓋破故紙溫補命門之火,而杜仲則滋益腎中之水,水火有既濟之美,又何必胡桃仁之潤哉。雖杜仲得胡桃仁之相助,亦無礙其益腎之功。
然而,杜仲實無借於胡桃仁也。或云胡桃仁滋破故紙之燥也。夫破故紙用之於他藥之中,未見用胡桃仁之助,何獨入於杜仲之中而加胡桃仁也。謂非因杜仲而入之,吾不信也。
白話文:
杜仲,味道辛辣、甘甜,性平和溫潤,屬性向下,也屬於陽性,沒有毒性。它歸入腎經,可以補養身體、增強意志力,有益於腎臟、補充精氣,特別對於腰痛到無法彎腰伸直的情況有奇效。也能治療腳部和陰囊的濕癢,以及停止小便頻繁和遺精。這種藥材可以作為主藥,也能作為輔助藥使用,但缺點是藥性偏乾燥,與熟地黃一同使用,就能使燥濕平衡,自然不會有火氣上揚的憂慮。
有人問,腎臟厭惡乾燥,而杜仲的藥性又偏燥,為何它能入腎而健腰呢?你加上熟地黃的用法很好,但也像是在滋補腎陰,終究不是杜仲的益腎作用。我回答說:補腎原本不一定需要熟地黃,我使用熟地黃,只是為了讓藥效更為顯著而已。腎臟雖然厭惡乾燥,但如果濕氣侵入,腰部就會感到沉重而無法彎腰挺身,這說明腎臟也厭惡濕氣。杜仲的藥性燥,是去除腎臟中的邪水,而不是損耗腎臟中的真水。
去掉熟地黃,腎臟的乾燥也不會受到影響;使用熟地黃,腎臟的濕潤也不會受到阻礙。這是因為杜仲本身就能補腎,而不是依靠熟地黃的幫助。
有人問,杜仲並不是燥藥,你卻說它是燥藥,有什麼根據嗎?我回答說:看杜仲的絲狀物,就知道它並不是燥藥。然而,杜仲的乾燥之性,正是表現在它的絲狀物不易斷裂。太剛硬的東西容易折斷,太柔軟的東西又不容易折斷。杜仲的絲狀物,經過火炒就容易斷裂,那麼它的柔軟程度可想而知,之所以說它藥性燥,自有其道理。杜仲不經過火炒則偏濕,經過火炒則偏燥。不斷裂的絲狀物,如果不是經過火炒到完全沒有絲,怎麼可能不是因為受到火氣的逼迫而變得乾燥呢?
腎臟厭惡乾燥,而用燥性藥物投藥,往往會引起火氣,所以我才教人與熟地黃一同使用。至於腎經中的濕氣,不僅適合與熟地黃一起使用,而且最好是生用,不可以經過火炒。因為腎臟已經有濕氣,得到熟地黃則會增添潤澤,反而會牽制杜仲的藥性。一旦經過火炒,就會失去它的本性,只能補益而不能攻邪,濕邪反而無法迅速消散。杜仲如果不炒則偏濕,為什麼反而適合治療濕氣呢?因為杜仲的燥性中帶有濕氣,這種濕氣並不是指水氣。
邪濕得到真水才能化解,生用,正是保存它本身的真氣。
有人問,杜仲能夠補腎,為什麼張仲景先生沒有將它加入到八味丸中呢?這是因為杜仲補的是腎中的火,但有驅動腎氣的作用,如果腎氣被驅動,桂枝和附子就無法安穩地待在腎宮,恐怕會有飛散的危險,所以使用了桂枝和附子,而沒有使用杜仲。難道就不能使用杜仲了嗎?如果腎中有濕氣,就應該加入到八味丸中,利用它驅動腎氣而能散濕的特性,也不能過於固執而完全拋棄不用。
有人問,杜仲補腎,世人竟然用補骨脂來輔助它,這難道不是太過燥熱了嗎?杜仲得到補骨脂,才能使功效更大,古人擔心它太燥熱,所以用胡桃仁來滋潤它,有如魚水交融的比喻。事實上,杜仲得到補骨脂,其實並不需要胡桃仁的滋潤。因為補骨脂溫補命門之火,而杜仲則滋養腎中的水,水火既濟,有陰陽調和的美好作用,又何必需要胡桃仁的滋潤呢?即使杜仲得到胡桃仁的幫助,也不會妨礙它補腎的功效。
然而,杜仲實際上並不需要胡桃仁的幫助。有人說胡桃仁是用來滋潤補骨脂的燥熱的。但是,補骨脂在其他藥方中使用時,並未見到用胡桃仁輔助,為什麼唯獨在杜仲的配方中要加入胡桃仁呢?如果說不是因為杜仲的緣故而加入胡桃仁,我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