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新編》~ 卷之四(徵集) (20)
卷之四(徵集) (20)
1. 山梔子
山梔子,味苦,氣寒,可升可降,陰中陽也,無毒。入於肝、肺,亦能入心。有佐使之藥,諸經皆可入之。專瀉肝中之火,其餘瀉火,必借他藥引經而後瀉之也。止心脅疼痛,瀉上焦火邪,祛濕中之熱,消五痹黃病,止霍亂轉筋赤痢。用之吐則吐,用之利則利。可為臣佐之藥,而不可以為君。
雖然山梔未嘗不可為君也。當兩脅大痛之時,心君拂亂之後,苟不用山梔為君,則拂逆急迫,其變有不可言者矣,用山梔三五錢,附之以甘草、白芥子、白芍、蒼朮、貫眾之類,下喉而痛立止,亂即定,其神速之效,有不可思議者。然則山梔又似君臣佐使而無不宜者,要在人善用之,而非可拘泥也。
或問山梔子能解六經之鬱火,子何以未言,豈謂其性寒不宜解鬱乎?曰:山梔子非解鬱之藥,非因其性寒而略之也。夫郁病非火也,郁之久,斯生火矣。不用香附、柴胡、白芍、川芎之解鬱,而遽投山梔子以瀉火,則火不能散,而鬱氣更結矣。然則謂山梔子之解鬱尚不可,況謂解六經之鬱火乎。
獨是山梔實瀉火之藥,安在郁中之火獨不降之。然而止可謂是瀉火,而終不可謂是解鬱也。
或問山梔子消火,消肝中之火也,何以各經之火俱能消之?曰:山梔子,非盡能消各經之火也。人身之火,止肝中之火有長生之氣,肝火不清,則諸火不息;肝火一平,則諸火無不平矣。故瀉肝火,即所以瀉各經之火也。況又有引經之藥,引入於各經之中,火安得而不平哉?
或問山梔子瀉火,能瀉膻中之火,膻中,相火也。既瀉膻中之火,則腎中之相火無難瀉矣。乃用山梔子瀉膻中之火而不傷,瀉腎中之火而不入,何也?曰:山梔子入肝,瀉肝火即瀉腎火也。夫肝為腎之子,子虛則母亦虛,子衰則母亦衰,瀉肝火即瀉腎火,則山梔子乃腎之仇。
見仇而肯納仇乎,此腎之所以不受也。若膻中,乃肝之子也,山梔子瀉肝,則肝母之火必遁入於膻中之子矣。膻中驚肝母之受傷,火自不散升泄,母衰而子亦衰,此膻中之所以無傷也。
或問山梔子每用於傷寒湯中,以之為吐藥,仲景張公亦有秘義乎?曰:梔子味苦而瀉火,傷寒火旺上焦,用苦寒以瀉火,則火性炎上,反擊動其火勢之騰天,不若因勢而上越,隨火之氣,一湧而出之為得。梔子性本可升,同瓜蒂散用之,則尤善於升,故下喉即吐,火出而邪亦出。因其可吐而吐之也,仲景夫子豈好為吐哉。
或問梔子亦寒涼之藥,子何以不闢之而稱道之耶?嗟乎。余非盡惡寒涼也,惡錯用寒涼者耳。醫道寒熱並用,攻補兼施,倘單喜用熱而不喜用寒,只取用補而不用攻,亦一偏之醫,何足重哉。吾所尚者,宜用熱,則附子、肉桂而亟投;宜用寒,則黃柏、知母而急救;宜用補,則人參、熟地而多加。宜用攻,則大黃、石膏而無忌。
白話文:
山梔子,味道苦,藥性寒涼,可以向上走也可以向下走,屬於陰中帶陽的藥性,沒有毒性。主要作用於肝臟和肺部,也能影響到心臟。如果有其他輔助藥材搭配,幾乎可以進入身體的所有經絡。它最擅長清除肝臟的火氣,如果要清除其他部位的火氣,必須藉助其他藥材來引導才能發揮作用。它可以止住心口和兩側肋骨的疼痛,清除上焦的火邪,去除體內濕氣引起的熱,消除因五種痺症引起的黃疸病,止住霍亂時發生的轉筋和赤痢。使用它,能讓人嘔吐就會嘔吐,能讓人排泄就會排泄。它可以作為輔助藥材使用,但不適合作為主要藥材。
雖然說山梔子並非不能作為主要藥材使用。當兩側肋骨劇烈疼痛,心神煩亂的時候,如果不用山梔子作為主要藥材,那麼病情會變得更加急迫,甚至會出現難以預料的變化。這時,可以用三到五錢的山梔子,搭配甘草、白芥子、白芍、蒼朮、貫眾等藥材,服用後疼痛就會立刻停止,心神也會恢復平靜,效果非常迅速,令人難以置信。由此看來,山梔子又似乎可以作為君臣佐使等各種角色,只要使用得當,就沒有不合適的。關鍵在於使用者是否能靈活運用,而不是拘泥於固定用法。
有人問,山梔子可以解除六經的鬱積之火,你為什麼沒有提到呢?難道是因為它藥性寒涼,不適合解鬱嗎?我回答說,山梔子並不是解鬱的藥材,並不是因為它藥性寒涼而忽略不提。鬱病本身並不是火,而是鬱積久了才會產生火。如果不用香附、柴胡、白芍、川芎等藥材來解鬱,反而直接用山梔子來瀉火,那麼火氣無法散開,鬱氣反而會更加凝結。所以說,山梔子連解鬱都做不到,更不用說解除六經的鬱積之火了。
山梔子確實是瀉火的藥材,難道鬱結產生的火就不能用它來清除嗎?然而,它只能說是瀉火,卻始終不能說是解鬱。
有人問,山梔子可以消除火氣,主要消除肝臟的火氣,為什麼各個經絡的火氣都能消除呢?我回答說,山梔子並非能消除所有經絡的火氣。人體的火氣,只有肝臟的火氣有持續產生的能力,肝火不清除,其他部位的火氣就無法平息;肝火平息了,其他部位的火氣自然也會平息。所以,清除肝火,實際上就等於清除各個經絡的火氣。而且,如果有其他引導藥材的幫助,將藥力引導到各個經絡,火氣自然就能平息。
有人問,山梔子可以清除膻中的火氣,膻中屬於相火。既然能清除膻中的火氣,那麼腎中的相火應該也不難清除了。但是為什麼用山梔子清除膻中的火氣不會造成傷害,而清除腎中的火氣卻無法達到效果呢?我回答說,山梔子進入肝臟,清除肝火實際上也是在清除腎火。因為肝臟是腎臟的兒子,兒子虛弱,母親也會虛弱;兒子衰敗,母親也會衰敗。所以說,清除肝火實際上也是在清除腎火,這樣看來,山梔子就成了腎的敵人。
既然是敵人,腎怎麼會接納呢?這就是腎不接受山梔子的原因。至於膻中,則是肝臟的兒子。山梔子清除肝火,那麼肝臟的火氣必然會轉移到兒子膻中。膻中因為擔心母親肝臟受到傷害,火氣自然不會散開向上發散。母親衰弱,兒子也會衰弱,這就是膻中沒有受到傷害的原因。
有人問,山梔子經常被用於治療傷寒的湯藥中,用來催吐,張仲景這樣做有什麼奧秘嗎?我回答說,山梔子味道苦,可以瀉火。傷寒時,火氣旺盛於上焦,用苦寒的藥材來瀉火,火性是向上升的,反而會助長火勢的騰盛。不如順應火的趨勢向上宣洩,讓火氣隨著藥力一湧而出。山梔子本性可以向上升,與瓜蒂散一起使用,就更擅長升提,所以一下喉嚨就會催吐,火氣隨著嘔吐排出,邪氣也隨之排出。是因為它有催吐的功效才用它來催吐,仲景先生難道喜歡隨便催吐嗎?
有人問,山梔子也是寒涼的藥材,你為什麼不批評它反而稱讚它呢?唉,我不是完全厭惡寒涼的藥材,而是厭惡錯誤地使用寒涼的藥材。醫術應該寒熱並用,攻補兼施。如果只喜歡用熱藥而不用寒藥,只取補藥而不用攻藥,也是一種偏頗的醫術,不值得推崇。我所推崇的是,應該用熱藥的時候,就立刻使用附子、肉桂等藥材;應該用寒藥的時候,就立刻使用黃柏、知母等藥材;應該用補藥的時候,就多用人參、熟地等藥材;應該用攻藥的時候,就毫不顧忌地使用大黃、石膏等藥材。
只有這樣,才能讓危險的病人轉危為安,讓瀕臨死亡的病人重獲新生。必須這樣,醫術才能達到中和而沒有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