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丹波元堅

《藥治通義》~ 卷十一 (2)

回本書目錄

卷十一 (2)

1. 草石之異

趙敬齋曰。藥字從草。以草為樂也。(按此解殆僻。)玉石之類。乃仙家之藥。至於凡人。豈可輕服。草木之類。以湯煮之則爛。以火炙之則焦。湯液丸散。入於脾胃。可以易消。去疾病而養氣血。若玉石堅硬。非椎則斧。則不可用。脾胃虛軟。豈與之相便哉。又草木之藥。雖有大毒。可以解之。至於玉石之藥。一發莫救。往時洪文安公。被人投礬石丸。礬石大熱者。竟至精液枯竭而死。可不戒哉。(儒醫精要。)

按巢源曰。有說者云。藥性。草木則速發而易歇。土石則遲發而難歇也。千金曰。草藥氣力易盡。石性沉滯。獨主胃中。(主字似訛。)故令數發。二說俱出其解散論中。而殆一言蔽之者已。又朱丹溪本草衍義補遺曰。藥則氣之偏。可用於暫。而不可久。夫石藥又偏之甚者也。

何柏齋醫學管見。亦論金石之害曰。不得已而用。則煮取其汁可也。末而服之。則鮮不為害。何氏之見。幾於畏葸。然仲景之用石藥。配以米穀。則亦未可謂之無理矣。又沉存中夢溪筆談曰。凡人飲食及服藥。既入腸為真氣所蒸。英精之氣味。以至金石之精者。如細研硫黃硃砂。乳石之類。凡能飛走融結者。皆隨真氣。洞達肌骨。猶如天地之氣。貫穿金石土木。曾無留礙。自余頑石草木。則但氣味洞達耳。云云。沉氏此言極傎。不知金石之所以損人。草木之所以益人。正在於此也。岐伯曰。石藥之氣悍。倉公曰。石之為藥精悍。是可以鑑焉。

又按倪純字本草匯言曰。神農嘗百草而定藥。故其書曰本草。意必先以草為正。嗣後果木金石禽魚等類繼之。故集中先列草部。云云。此與敬齋之意相發矣。蓋輕身延年之妄。漢人蚤有其辨。今本草以玉石為魁者。亦恐漢時方士之所為。而如丹砂之寒涼。消石樸消之駃利。而列之上品。水銀之險毒。而列之中品之類。實非醫家之旨矣。岐伯論中古之治病。則特舉湯液與草蘇草荄之枝。而仲景之方。草類最多。則醫藥之於玉石。須處之第二流也必矣。(本草蓋為漢方士所汩者也。漢書郊祀志。稱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譚。奏言郊祀。明年衡譚復條奏中有云。候神方士使者副佐。本草待詔。七十餘人。皆歸家。顏師古曰。本草待詔。謂以方藥本草而待詔者。據此則漢之本草。為長生久視。而非養正攻邪之用矣。且平帝之時。政自莽出。莽好神仙事。則所召通知本草者。其為方士。亦可知矣。補註敘。於平帝紀。及樓護傳。檢出本草字。而反不引郊祀志之最裨考證者。故附註於此。)

白話文:

趙敬齋說:「藥這個字從草字頭,是因為草藥是藥的主要來源(或說草藥是人們樂於使用的藥)。」(按:這個解釋可能有些偏頗。)玉石之類的藥材,是仙家所使用的,至於一般凡人,怎麼可以輕易服用呢?草木類的藥材,用水煮就會爛,用火烤就會焦,製成湯液、丸散等劑型,進入脾胃後,容易消化。可以去除疾病,又能滋養氣血。如果玉石堅硬,不用槌子或斧頭等工具就不能使用,脾胃虛弱的人,怎麼會適合服用呢?況且草木類的藥,即使有大毒,也有解毒的方法,但是玉石類的藥,一旦發作,就難以救治。以前洪文安公,被人投毒礬石丸,礬石藥性大熱,結果導致精液枯竭而死,這難道不應該引以為戒嗎?

有人說,藥的性質,草木類藥性發作快且容易消退,土石類藥性發作慢且難以消退。《千金方》說,草藥的藥力容易耗盡,石藥藥性沉重停滯,尤其會停留在胃中,容易導致藥性頻繁發作。這兩種說法都出自於藥性分析的討論,可以說是一言道盡了。另外,朱丹溪在《本草衍義補遺》中說,藥物都是藥性偏頗的,只能暫時使用,不能長期服用。而石藥又是藥性偏頗最嚴重的。

何柏齋在《醫學管見》中,也論述了金石藥的危害,他說,不得已要使用金石藥,也只能煮汁服用,如果把金石藥研成粉末服用,幾乎沒有不產生危害的。何氏的看法,似乎有些畏懼退縮。然而,張仲景使用石藥時,會搭配米穀一起使用,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凡是人所飲食或服用的藥物,進入腸胃後,會被真氣蒸化,產生精華之氣味,甚至連金石類的精華也能被吸收,如細研的硫磺、硃砂、乳石之類,凡是能飛散、融合、凝結的物質,都會隨著真氣,滲透到肌肉骨骼之中,就像天地之氣能夠貫穿金石土木一樣,沒有任何阻礙。至於其餘頑石草木,則只能是氣味能夠滲透罷了。沈括這段話極不謹慎,他不知道金石之所以損害人體,以及草木之所以對人體有益,原因就在這裡。岐伯說,石藥的氣性猛烈;倉公說,石藥的藥性精悍。這些都可以作為我們鑑戒。

倪純在《本草匯言》中說,神農嘗遍百草而確定藥物,所以他的書才叫做《本草》,意思必定先以草藥為正宗,之後才接著有果木、金石、禽魚等類。所以藥書集中都是先列草部,這和趙敬齋的觀點不謀而合。那些追求輕身延年的虛妄思想,漢代時就已經有人辨析過了。現在的《本草》以玉石為首,恐怕是漢代方士所為。而像丹砂這樣寒涼的藥,還有消石、樸消這些峻利的藥,卻被列為上品;水銀這樣險毒的藥,反而被列為中品,實在不是醫家的本意。岐伯在論述古代治病的方法時,特別提到湯液以及草蘇、草荄的枝條。而張仲景的方劑,草藥的種類最多,由此可知,醫藥對於玉石,應該將其置於次要的位置。現在的《本草》,恐怕是被漢代方士所混淆了。《漢書‧郊祀志》記載,漢成帝剛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譚上奏說要舉行郊祀,第二年衡、譚又上奏說,讓等待神仙的方士、使者、副佐、以及《本草》待詔等七十餘人都回家。顏師古註釋說:「《本草》待詔,是指以方藥本草來等待詔令的人。」由此可知,漢代的《本草》,是為了長生久視,而不是用來扶正祛邪的。而且漢平帝時,政權是由王莽把持,王莽喜歡神仙方術,那麼他所召見那些懂得《本草》的人,肯定也是方士。補註的敘述,從平帝紀和樓護傳中檢索到「本草」的字眼,反而不引用《郊祀志》這個最有力的考證,因此特別在此補註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