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簡補義》~ 卷下 (10)
卷下 (10)
1. 數促音義並同
自昔註釋脈書者，未嘗有數與促同之說。竊觀《內經》、仲景書中，此義多矣。促者，蹙也，迫也。促脈者，起伏不大，而其勢躁疾，《素問》所謂促上擊者是也。數之音索者，一息六至，與遲相反，音促，則其義即同促矣。書中音索者，多與大並言，與遲對言。音促者，多與動並言，與微對言。
《素問》曰：數動一代者，病在陽之脈也。仲景曰：大浮數動滑，此名陽脈也；沉澀弱弦微，此名陰脈也。後人誤以數音索，而怪陰脈名中不列遲脈，亦未之思也。仲景曰：諸脈得數動微弱者，不可發汗。又曰：微數之脈，慎不可灸。又曰：傷寒咳逆上氣，脈數者死。謂其形損也。
又曰：脈微而數，中風使然。又曰：百合病，其脈微數。以上諸文，試以促義解之，於事理不更順乎。且《金匱》曰：吸而微數，其病在中焦，實也。此非言脈也，而其義之為促，更皎然矣。孟子數罟不入洿池，讀作促，注謂密也。夫密者，以其相逼相擠而言之也。促之為脈，來去暴跳，迫促不舒，亦正有密之義。
後世以促為數中一止，遂專於止中求促，而不知止者，促脈之偶然也，非促脈之本義也。（按古人促止之說，當即《金匱》數脈即止之義，非脈之自止，乃脈之躁疾暴跳。似有物以止之，而不得來高去深，如鳥之躑躇於樊籠，故詩日蹙蹙靡所騁。是否？他日遇高明質之。）
白話文：
從古至今，為脈學書籍做註釋的人，未曾提及數脈和促脈相同的概念。但仔細研讀《黃帝內經》以及張仲景的著作，這種觀點其實屢見不鮮。促脈，就是緊縮、急迫的意思。促脈的特徵是起伏不大，但其脈動卻十分急促，《素問》中提到的「促上擊」就是此類脈象。數脈，其音為「索」，一息之間跳動六次，與遲脈相對。如果數脈的音讀為「促」，那麼它的含義就與促脈相同了。在書籍中，音讀為「索」的脈象常與大脈一同被描述，用來與遲脈對比。而音讀為「促」的脈象則常與動脈一同被提及，用來與微脈相對。
《素問》中有言：脈象呈現數動交替的情況，表示疾病位於陽脈。張仲景也說過：大、浮、數、動、滑這五種脈象，代表的是陽脈；沉、澀、弱、弦、微這五種脈象，代表的是陰脈。後人因為將數脈讀作「索」，因此對陰脈名中沒有遲脈感到疑惑，但他們並未深入思考其中的道理。張仲景指出：脈象顯示數動微弱的病人，不能發汗治療。他又說：脈象微弱且數的患者，要小心不要使用灸法。再者，他提到：傷寒咳嗽，呼吸困難，若脈象數動，病情會危及生命，因為這是身體機能受損的表現。
他又說：脈象微弱且數動，是中風的症狀。再者，百合病，其脈象也是微弱且數動。以上這些文獻，如果以促脈的定義來理解，會發現更符合實際情況。此外，《金匱要略》中提到：吸氣時脈象微弱且數動，代表中焦實證。這裡雖然不是在描述脈象，但其脈象的含義與促脈相符，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孟子》中的「數罟不入洿池」，其中的「數」讀作「促」，註解為「密」。所謂「密」，是指事物間彼此緊密相鄰，相互擠壓。促脈的特性，就像這種緊密的狀態，脈搏急促跳動，無法舒緩，正符合「密」的意義。
後世將促脈視為數脈中的一種停頓，因此專門在停頓中尋找促脈的特徵，卻忽略了停頓只是促脈偶爾出現的現象，而非促脈的本質。（根據古人的觀點，促脈的停頓應當就是《金匱要略》中提到的「數脈即止」的含義，不是脈象本身停止，而是脈象躁動急促，好像有東西阻止它，使其無法正常跳動，就像被困在籠中的鳥，因此《詩經》中有「蹙蹙靡所騁」的句子。這種解釋是否正確，待日後遇到更高明的醫學家再進行討論。）
2. 再論散脈虛實
上卷散脈條中，謂散有虛實。細讀《內經》、《脈經》散脈諸條，多主實證，則實散之義，不可不究也，試再論之。虛而散者，浮大而按之無根也，若如麻子，氣已絕矣；實而散者，其脈但兩邊滲開，與肌肉無界限，故嘗有浮候弦長，重按根腳鋪寬，不能圓斂者，此血虛內有蘊熱也。凡冬不藏精，伏溫感新邪而發病者，其脈莫不如此。
又有肝腎血少內熱，元氣不能攝納，根本浮動，上氣喘促，脈來浮候軟弱，中沉散漫無邊，應指振撼如喘狀，是周身之氣皆喘動矣。《內經》所謂軟而散，喘而虛，皆是脈也。治宜得丹溪苦寒培生氣之意，若例用鹹溫甘熱，如腎氣丸之類，溫補下元，以冀攝納，是促其期矣。
試思有氣血果寒，而脈形反能寬縱者乎？又有浮中渙散，重按卻見弦細者，此下有久寒，而脾肺氣鬱，化為燥熱也。治又宜溫下，佐以清上，斂肅浮陽，使之內合。又有浮沉俱不見脈，獨中候滿指俱動，一片模糊，稍按指下即斷如芤之伏，此肺腎之元氣皆虛，而中樞不運，升降不利，濁氣鬱於中焦者也。治又宜脾腎陰陽同補，建中納下並用是因虛而生實故也。
凡風邪入中，皆令脈散。風善化熱化燥，故入肺則氣喘而脈散；入胃則嘔噦而脈散；入腸則飧泄下血而脈散，所謂腸風也；入肝腎則或少腹脹痛，或泄瀉癃秘，腰脊痠疼，此皆久風之化燥傷血者也。大抵虛散由於氣血之敗，實散由於氣血之燥。故其主病，為溫，為喘，為痿，為中暑，為癰疽瘡瘍癍疹。
上所論實散，皆指脈形寬泛者言之。更有脈體堅實，而指下斷續，不見條直之形，似有無數麻豆亂擊，卻又不得為死脈者。以其起伏分明，應指有力，此痰結胸中，大氣不能條暢者也。其主病，為咳，為痛，為隔噎，為痞滿，為驚悸怔忡，為魘寐，為多夢紛紜。前之散近於洪，而不數不盛；此之散近於動，而不滑不疾。
白話文：
在上一卷討論散脈時，我們提到散脈有虛有實。仔細閱讀《內經》和《脈經》中關於散脈的各條，大多指出的是實證，因此，對於實散脈的定義，我們有必要進一步探討，現在我們再次深入討論。
虛散脈的特徵是脈象浮大，但深按下去就無力無根，如果脈象像麻子一樣，這表示氣已經盡絕；實散脈則是脈象兩側邊緣擴散開來，與肌肉無明顯界限，常見的是浮候弦長，重按下去脈象根部會變得更寬，無法收斂成圓，這是血虛且內部有潛在熱象的表現。凡是冬天不能藏精，感受新邪引發溫病的人，他們的脈象都呈現這種情況。
另外，肝腎血少導致內熱，元氣無法攝納，造成脈象根本浮動，呼吸急促，脈象在浮候時軟弱，在中沉時則散漫無邊，指下振撼如喘息，這是全身氣息都在躁動的現象。《內經》所說的軟而散，喘而虛，指的就是這種脈象。治療上應該採用丹溪的苦寒養生法，若是一般使用鹹溫甘熱的藥物，如腎氣丸之類，溫補下元，期待能夠攝納，這樣反而可能加速病情惡化。
思考一下，真的有氣血確實寒冷，但脈象反而寬鬆的情況嗎？另一種是脈象在輕按時顯得渙散，但在重按時卻呈現弦細，這表示下焦有久寒，脾肺氣鬱，轉化為燥熱。治療上應該溫下佐以清上，收斂飄散的陽氣，使其向內歸合。另有一種是輕按和重按都摸不到脈象，只有在中等力度下按時，整個手指都能感覺到脈象跳動，一按下去就像芤脈一樣隱伏，這是肺腎元氣皆虛，中樞運作不良，升降失調，濁氣鬱積中焦的現象。治療上應該同時補充脾腎的陰陽，同時使用建中納下的方法，這是因為由虛轉實的原因。
風邪侵入人體，都會導致脈象散亂。風邪易化熱化燥，進入肺臟會導致呼吸急促脈象散亂；進入胃腑會導致噁心嘔吐脈象散亂；進入腸道會導致餐後立即腹瀉出血脈象散亂，這就是所謂的腸風；進入肝腎會導致少腹脹痛，或者泄瀉尿閉，腰脊痠痛，這些都是長期風邪化燥傷血的結果。基本上，虛散是由於氣血衰竭，實散則是由於氣血過燥。所以它們所主導的疾病，包括溫熱病，呼吸困難，肌肉萎縮，中暑，膿瘍，皮膚病，以及各種疹子。
上述所講的實散脈，都是指脈象寬鬆的狀況。還有一種脈象堅實，但在指下斷斷續續，看不見直線的脈象，好像有無數的麻豆亂跳，但又不能稱為死脈。因為它的起伏分明，有力地回應手指的按壓，這是痰結在胸中的症狀，大氣無法順暢流通。它所主導的疾病，包括咳嗽，疼痛，吞嚥困難，脹滿，驚悸怔忡，夜驚，多夢。前面所說的散脈接近於洪脈，但不快速也不旺盛；而這裡所說的散脈接近於動脈，但不滑利也不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