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

《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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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醫案 (77)

1. 31.溫病兼喉痧痰喘

天津馬××,年二十八歲,於季秋得溫病兼喉痧痰喘證。

病因,初因外出受風感冒甚微,醫者用熱藥發之,陡成溫病,而喉病喘病遂同時發現。

證候,表裡俱壯熱,喘逆咳嗽,時吐痰涎,咽喉左邊紅腫作疼(即西人所謂扁桃體炎)。其外邊項左側亦腫脹,呼吸皆有窒礙。為其病喉且兼喘逆,則吸氣尤形困難,必十分努力始能將氣吸入。其舌苔白而薄,中心微黃。小便赤澀,大便四日未行。其脈左右皆弦長,右部重診有力,一分鐘九十六至。

診斷,此乃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而沖氣又挾胃氣肝火上衝也。為其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是以右脈之力勝於左脈,為其沖氣挾胃氣肝火上衝,是以左右脈皆弦長。病現喘逆及咽喉腫疼,其腫痛偏左者,正當肝火上升之路也。擬治以麻杏甘石湯,兼加鎮沖降胃納氣利痰之品以輔之,又宜兼用針刺放血以救目前之急。

處方,麻黃(一錢),生石膏(二兩搗細),生赭石(一兩軋細),生懷山藥(八錢),杏仁(三錢去皮炒搗),連翹(三錢),牛蒡子(三錢搗碎),射干(二錢),甘草(一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

又於未服藥之前,用三稜針刺其兩手少商出血,用有尖小刀刺其咽喉腫處,開兩小口令其出血,且用硼砂、西藥鹽酸加里,融以三十倍之水,俾其含漱。又於兩手合谷處為之行針。其咽喉腫處驟然輕減,然後服藥。

復診,將藥服後,其喘頓愈強半,呼吸似無妨礙,表裡之熱亦愈強半。脈象亦較前平和,其右部仍然有力。胸膈似覺鬱悶,有時覺氣上衝,仍然咳嗽,大便猶未通下。擬再治以開鬱降氣清熱理嗽之劑。

處方,糖栝蔞(二兩切碎),生石膏(一兩搗細),生赭石(五錢軋細),生杭芍(三錢),川貝母(三錢),碎竹茹(三錢),牛蒡子(三錢搗碎)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大便通下,諸病皆愈。惟一日之間猶偶有咳嗽之時,俾用川貝母細末和梨蒸食之以善其後。

說明,凡用古人成方治病,其藥味或可不動,然必細審其藥之分量或加或減,俾與病機相宜。如麻杏甘石湯原方,石膏之分量僅為麻黃之兩倍,而此證所用麻杏甘石湯則石膏之分量二十倍於麻黃矣。蓋《傷寒論》之麻杏甘石湯原非為治喉證而設,今借之以治喉證。原用麻黃以散風定喘,又因此證之喉腫太甚,有礙呼吸,而方中猶用麻黃,原為行險之道,故麻黃僅用一錢,而又重用生石膏二兩以監製之。且於臨服藥時先用刀開其患處,用針刺其少商與合谷,此所以於險中求穩也。嘗聞友人楊××言,有一名醫深於《傷寒論》,自著有《註解傷寒論》之書行世,偶患喉證,自服麻杏甘石湯竟至不起,使其用麻杏甘石湯時,亦若愚所用者如此加減,又何患喉證不愈乎?縱使服藥不能即愈,又何至竟不起乎?由此知非古人之方誤人。麻杏甘石湯,原為發汗後及下後汗出而喘無大熱者之的方,原未言及治喉證也。而欲借之以治喉證,能勿將藥味之分量為之加減乎?嘗總核《傷寒論》諸方用於今日,大抵多稍偏於熱,此非仲景之不善制方也。自漢季至今,上下相隔已一千六百餘年,其天地之氣化,人生之稟賦,必有不同之處,是以欲用古方皆宜細為斟酌也。

白話文:

[31.溫病兼喉痧痰喘]

天津有位姓馬的先生,二十八歲,在秋季末期得了溫病,併有喉痧及痰喘的症狀。

病因,起初只是外出受涼引起的輕微感冒,醫生用熱性藥物發汗治療,結果病情突然轉變為溫病,同時喉部疾病和喘病也一併出現。

症狀,他全身高燒,喘息困難,經常咳嗽,並伴有痰液,喉嚨左側紅腫疼痛(西醫稱為扁桃腺炎)。他的頸部左側也有腫脹,呼吸都受到阻礙。由於喉部疾病加上喘息困難,吸氣變得特別困難,必須竭盡全力才能吸入空氣。他的舌苔白色且薄,中央微微泛黃。小便呈紅色且排尿不暢,大便已經四天沒有排泄。脈搏左右都呈現弦長型,右手脈搏力道更強,心跳每分鐘達到九十六次。

診斷,這是由於外部感染的熱度已經進入陽明腑部,而衝脈又夾帶胃氣和肝火向上衝擊。由於外部感染的熱度已經進入陽明腑部,所以右手脈搏的力量比左手脈搏強。由於衝脈夾帶胃氣和肝火向上衝擊,所以左右脈搏都呈現弦長型。出現喘息困難和咽喉腫痛,腫痛偏向左側,正是肝火上升的路徑。計劃使用麻杏甘石湯,配合鎮靜衝脈、降低胃氣、納氣利痰的藥物,並且應使用針刺放血來緩解眼前的緊急情況。

處方,麻黃(三公克)、生石膏(六十公克、研磨細碎)、生赭石(三十公克、研磨細碎)、生懷山藥(二十四公克)、杏仁(九公克、去皮炒碎)、連翹(九公克)、牛蒡子(九公克、研磨碎)、射干(六公克)、甘草(三公克)。

煮成兩碗湯藥,分兩次溫服。

在服用藥物之前,使用三稜針刺他的雙手少商穴出血,用尖頭小刀在咽喉腫脹處割開兩個小口讓血液流出,並用硼砂和鹽酸加里溶解在三十倍的水中,讓他含漱。另外,在他的雙手合谷穴進行針灸。咽喉腫脹的情況迅速減輕,然後再服用藥物。

複診,服用藥物後,喘息明顯改善,呼吸似乎不再受阻,內外的熱度也大幅降低。脈象比之前平和,但右手脈搏依然有力。他感覺胸部有些鬱悶,偶爾覺得氣往上衝,仍然咳嗽,大便仍未排出。計劃再次使用開鬱降氣、清熱理嗽的藥物。

處方,糖栝蔞(六十公克、切碎)、生石膏(三十公克、研磨細碎)、生赭石(十五公克、研磨細碎)、生杭芍(九公克)、川貝母(九公克)、碎竹茹(九公克)、牛蒡子(九公克、研磨碎)。

煮成一大碗湯藥,溫服。

效果,服用一劑藥後,大便順利排出,各種病症都得到改善。然而,在一天之中偶爾仍會咳嗽,建議用川貝母細末和梨一起蒸熟食用,作為後續療程。

說明,使用古人的成方治療疾病時,藥物組成可能不需要調整,但必須仔細評估藥物的劑量,適當地增減,以符合病情。例如,麻杏甘石湯的原方中,石膏的劑量僅為麻黃的兩倍,但在這個病例中,麻杏甘石湯中的石膏劑量是麻黃的二十倍。因為《傷寒論》中的麻杏甘石湯原本不是為了治療喉部疾病而設計的,現在借用它來治療喉部疾病。原本使用麻黃來散風定喘,但由於這個病例的喉部腫脹非常嚴重,影響呼吸,方中仍然使用麻黃,這是一種冒險的策略,所以只使用了三公克的麻黃,卻用了六十公克的生石膏來監控它的作用。而且在服用藥物前,先用刀割開患處,用針刺少商穴和合谷穴,這是為了在風險中尋求穩定。曾聽朋友楊先生說過,有一位精通《傷寒論》的名醫,自己出版了一本《註解傷寒論》的書籍,偶然得了喉部疾病,自行服用麻杏甘石湯竟然無法康復。如果他在使用麻杏甘石湯時,也能像我一樣適當增減藥物劑量,喉部疾病怎能不治癒呢?即使服藥後未能立即痊癒,也不至於無法康復。從此可知,不是古人的處方誤導了人們。麻杏甘石湯原本是為治療發汗後和下痢後汗出而喘息無大熱的確切處方,並未提及治療喉部疾病的用途。然而,若要借用它來治療喉部疾病,怎能不調整藥物的劑量呢?我曾經總結《傷寒論》中所有處方在今天的應用,大多稍微偏向熱性,這並非張仲景不擅長制定處方。從漢朝末期到現在,時間相隔已經超過一千六百年,自然界的氣候變化和人類的生理構造必然有所差異,因此在使用古方時都應該細心斟酌。